此时阿哈达刚给奴隶们发了窝窝头,他自个儿的肚子也饿了,跑到对面的牛肉铺买了两斤牛肉一壶酒,坐在棚子边上享受起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街那头,一个跛脚破衣的和尚还在化缘。阿哈达听到他这百念不变的化缘口号自顾笑了一声。这和尚已经在东华门转了不下十圈了,却没有一个人化给他。只因他穿的衣服太破,又无衣钵,头倒是光的,却无戒疤,他自个说他是云游四方的高僧,谁信啊?
这时,一个华服老爷走到了奴隶棚边,他面带焦急,一边看里面的奴隶一边问道:“老板,有没有十岁以下的女童?”
阿哈达的眼睛一亮,“这不是宋老爷吗?听说您的公子老病犯了,而且这次挺严重的?”
宋老爷的脸色微沉,淡淡道:“我只问你,有没有十岁以下的女童?”
阿哈达大手一挥,“有,当然有!我就是专给宋老爷您预备的。”
宋老爷这才松了口气,儿子有救了。
宋百富是京城有名的珠宝商,听说连皇上后|宫里的娘娘们身上戴的珠宝都经过他的手,人们提到他时不叫宋百富而叫宋万福。但宋百富外表风光,却也有不尽人意之事。他年过半百,娶了十二房妻妾,却只有一个儿子,而且从小体弱多病。前些天下了一场大雪,儿子又病了,且病的很重,还咳出了血,他把城里有名的郎中都请了一遍并且许以重金,但个个郎中都摇头,无奈之下他只好按着夫人的法子,为儿子找个女童媳妇冲喜。
这时阿哈达转到了棚边,用手里的荆条敲了敲蜷缩在棚角的女奴隶,粗声道:“葛漪冬,站起来让宋老爷瞧瞧!”
宋老爷忙探头去看阿哈达嘴里喊的葛漪冬,但因她在角落,身量又小,头发凌乱,还破衣烂衫的,他没看清模样,只觉得这女童怎么有些奇怪的样子。
葛漪冬被荆条给敲清醒了过来,闭了闭眼睛,带着一丝叹息自语道:“这个梦怎么还没完?”
见葛漪冬抬了头,阿哈达伸手把她拽到了棚外,推到宋百富面前,捏起她的下巴,夸赞道:“怎么样宋老爷?百里挑一的小美人儿!这还没打扮呢,要是到了您府上换身漂亮衣服,肯定能赛过西施貂蝉,最重要的是,她今年刚九岁。”
宋百富审视着葛漪冬,点了点头,又怕阿哈达趁此宰他个高价,只淡淡道:“看上去是有那么一点眉目如画的意思,但远没有你说的赛过西施,西施可是冠绝古今的美人。她真的才九岁?”
阿哈达的眉一耸,拍了拍葛漪冬的肩膀,“您看她这么小的个子,能大过十岁去吗?”
葛漪冬的眼睛眨了几眨,瞥了一眼宋百富,又瞥了一眼阿哈达,咬了咬牙,一把将阿哈达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给推开了,厉声道:“你这属于拐卖儿童,是犯法的!”
阿哈达白了她一眼,只当她说的是疯话,笑道:“对,这是犯法的,等你跟了宋公子,再到官老爷那里告发我就行了,现在说不管用。”
这个葛漪冬是他在来京的路上拣的,当时她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晕倒在树下,他见她长的漂亮便救下了,准备卖个好价钱。不过,这个葛漪冬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刚开始总想着逃跑,但次次都被他抓回来,狠狠打了几顿她才算老实。
葛漪冬很生气,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很疼,她闭了闭眼睛等待疼痛缓解。然后睁开眼看着那个宋百富,问道:“你儿子多大了?为什么要娶我?我现在还没到结婚的年纪呢。”
宋百富看到葛漪冬这么无礼,就生气了,不满地瞥了阿哈达一眼,才回道:“娶你回去不是当媳妇的,是冲喜的。还有,你是奴隶,在本老爷面前不得无礼。”
葛漪冬不屑,“冲喜?真是无知。你儿子肯定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你还是多方求医,实在医不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冲喜是不管用的,说不定你儿子本来能多活几年,你这一冲反倒给冲死了。”
宋百富的眼睛一瞪,简直气的七窍生烟,阿哈达已经挥起了荆条狠狠朝葛漪冬的身上抽了一下,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也不看看你眼前的人是谁?连宋老爷的儿子你也敢诅咒,你活的不耐烦了?”
她吃痛蹙了一下眉头,气道:“我说的真的!”然后负气扭头背过了身,自语道:“这是什么破地方……”
这时跛脚和尚化缘化到了这儿,把铜钵往阿哈达面前一伸,单手持佛礼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阿哈达正在气头儿上,瞪了跛脚和尚一眼,伸手把牛肉拎到了他面前,冷笑道:“这个你要不要?”
跛脚和尚一看,连退两步,念道:“出家人持荤戒,罪过罪过。”
葛漪冬扭了扭头,看那和尚瘦的跟木条似的,一个上午见他从这儿经过了不下十趟,估计饿坏了,她摸出了阿哈达发给的两个窝头,放到了和尚的铜钵里,淡声道:“拿去吃吧,不过您还是换个地方化缘吧,市井之中都是唯利是图之人,没有善心。”
阿哈达和宋百富听了这话对视一眼,皆挑起了眉毛,她这话不是拐弯抹角的骂人吗?
跛脚和尚看着那两个窝头,微微一笑,低头看向葛漪冬,本要道声谢,可一观她的面相,不禁一怔,“奇怪,太奇怪了。”
阿哈达不耐烦道:“给了你窝头还不快滚,废这么多话做什么?”
和尚根本不理阿哈达,只是看着葛漪冬,摇头叹息,“姑娘是大贵之相啊,何以沦落到如此境地?”
宋百富听罢轻笑,“她马上就要嫁给我儿子了,以后当然是一生富贵荣华。”
和尚摇头,“贫僧说的贵相不止于此。这位老爷,贫僧劝您打消这个念头。这位姑娘的贵相远超过‘富贵’二字,将来定会嫁给一国之君,母仪天下。您的儿子若娶了她,会折寿的。”
阿哈达怒了,“你这个臭和尚,看这丫头给了你俩窝头你存心帮着她气我是不是?快滚!”
宋百富心里打起鼓来,有些怕了。
葛漪冬笑了笑,审视着那和尚,心道,他定是见自己可怜存心帮忙,至于贵不可言,她现在这种境况,简直就是白日梦了。
阿哈达见宋百富犹豫,忙解释道:“宋老爷,您别听这和尚胡说。这个葛漪冬就是奴隶,不仅如此,她是她娘和一个奴隶私通生下的,迫于家族压力不得不抛弃了她。您要想仔细,令公子的命要紧啊。”
葛漪冬听罢就朝阿哈达呸了一声,“你才是你娘和奴隶私通生的呢!”
和尚见状,兀自离去。
阿哈达现在也不顾上和葛漪冬计较了,一心想说动宋百富,但宋百富就是下不定决心,担忧道:“我儿子的命固然要紧,但娶了她一样没命,说不定本来能多活几年,她一进门立即就死了呢。罢了,我还是找别的姑娘吧。”
阿哈达着急了,“宋老爷别啊!我给您便宜点儿行不行?”
“这姑娘我要了。”这时有人把一个翡翠镯子递到了阿哈达的面前。
只见阿哈达的眼睛一直,也不理会宋百富了,转头看向了“财神爷”,竟然是个妇人。
他把镯子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他走南闯北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发现这镯子是真的,且是上品,不禁上下审视起那妇人。
葛漪冬本以为自己躲过了被卖的命运,听到这个也看向了买家,是一个少妇,穿的体面干净,模样端庄清秀,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她高抬着下颌,也不正眼瞧阿哈达,只是淡淡道:“别看了,我这一个镯子把你这里所有的奴隶买下来也用不完。”
阿哈达忙陪笑,“呵呵,这位夫人,您买这姑娘…。。”
那妇人听出阿哈达要问她的用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商人,只管赚钱就行了,至于别的不要问。”
阿哈达忙点了点头,看着这少妇,顿时生了敬意,只是不知她是哪个府上的夫人奶奶。
少妇走到了葛漪冬面前,问道:“对了,刚才听你们说话,她叫什么来着?“
葛漪冬不看这少妇,觉得她没安好心。
阿哈达忙回道:“叫葛漪冬。不瞒您说,她这名字听着就不俗,您这一个镯子值了。”
少妇冷笑,“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她的来历了?那你刚才还说她是一个小姐跟奴隶私通生下的?”
阿哈达看了看旁边,见宋百富已经离去,也无顾忌了,笑道:“刚才那个和尚搅局,我这一着急就说顺嘴了,呵呵。”
少妇抬了抬手,淡声道:“好了,这儿没你的事了。”
阿哈达听到,哈着腰退到了棚边。
少妇走到了葛漪冬面前,拉起她的手道:“跟我走吧。”
葛漪冬却不动,还往后撤身子,戒备道:“你不是妓院的老鸨吧?”
少妇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你看我像吗?”
葛漪冬还是不放心,又问:“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反正比你现在强上百倍,你若不愿意,那就继续跟着那个人贩子吧。”说罢,她转了身,真要走的样子。
葛漪冬见状忙跟了上去,她才不跟着阿哈达那没人性的人贩子呢。
第二章 卜前路
漪冬跟着那少妇出了市井,一直走了有半个小时才在一处小院前停了下来。
少妇指了指院门道:“到了,跟我进来吧。”
漪冬点了点头跟着她进了院子,院子里空空的,墙边拴着一只大黄狗,一听到有人进门立刻汪汪大叫起来,少妇听见脸一嗔,斥道:“这畜牲,连我都不认识了。”
这时屋里有一民妇挑帘往外看,见到妇人,眼睛一亮,稀奇道:“蓝瑛,你什么时候出宫的?”
漪冬一听,原来这少妇是宫里的,应该是个宫女。
蓝瑛迎了上去,这时脸上才露出些许的笑意,淡淡道:“嫂子,我哥不在家吗?”
“他上集市买东西去了,外面冷,你快进来吧?”
蓝瑛拉了漪冬一把,介绍道:“这是我带来的人,得让她先在你们家住几天。”
蓝氏挑帘的手一滞,上下审视着漪冬,蹙眉道:“你打哪儿弄来的小乞丐?”
蓝瑛瞥了她蓝氏一眼,有些不高兴了,拉起漪冬就进了屋,“她可不是乞丐,你们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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