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双双并未来得及听到薛枫的回答,也并未来得及问出那个想问的问题。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天都要破晓了。
甜甜、淡淡的清香没有任何警示的入鼻,她的双足渐渐往下颓软,她的话一点一点哽在喉间,她慢慢地敛下眼。
“枫……”极轻的一声呼唤。
仿佛听见她的呼唤,薛枫浑身一震,急促地找寻那抹淡影。
徒劳无功。
煦阳普照,洒落一地金黄。
宫门外排列着几十辆专门用来迎送秀女的马车,马车样式却是单调为一的。
秀女由几位老嬷嬷分别带进偏殿接受筛检。
在这分外热闹中,明颖彤也在外殿等候,跟众待选秀女一起。
然而,即使周围萦绕着各色粉黛美人,她的冷然依旧让她成为最出众的那一个。
她靠柱假寐,也不知道这一次要等多久。
第二批秀女进去了,还未出来。
不过,选中或出局的秀女都不会再回到这里来。
被淘汰出局的秀女要不是直接被引出宫去,便是留下来由嬷嬷安排做宫女,当然,选中的直接进内殿等待,可皇帝来不来还是未知。
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明颖彤淡然扬笑。
栀子花的花瓣洁白芬芳,香味浓郁,如同带有毒性的刺鼻辛辣。
皱皱眉,纪双双这才睁开眼。
猛然起身,她发现自己处于金碧辉煌之内,殿内很宽敞却没有任何累赘。
软榻边摆着一坛镂花纹卷的金质香炉,那催醒纪双双的香味便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纪双双——”万泓嗤笑,“你倒说说看,是谁手握谁的命?”
纪双双还有些茫然,她木木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万泓头戴玉冠,穿着明黄色便服,袖口镂着金线长纹。
一宦臣着装的男人走进殿内,他对万泓拱手作揖,“启禀圣上,明姑娘已经在殿外等候。”
“宣。”万泓手一扬,坐于木檀椅。
“宣——”内宦尖细的嗓音在安静的大殿显得格外突兀。
片刻,便从殿外走入一抹粉色的身影。
明颖彤见到纪双双明显一愣,连跪礼也忘了行。
纪双双更是震惊得无法言语。
“大胆!”内宦指责,“见了圣上还不行礼。”
倒是万泓无所谓,也不在意,扬扬手,“小凳子,出去。”
“是,圣上。”名唤小凳子的内宦领着几名侍臣出去了。
“民女参见圣上。”明颖彤行礼。
“起来吧。”万泓道,“让朕好生瞧瞧你。”
明颖彤起身,抬脸,眉若黛,眼若波。
“你本人比起画卷更美上些许。”万泓状似遗憾道,“只是没想到,这么美的花儿却被薛枫先行采摘了。”
万泓又对纪双双道,“实在是因为要擒薛枫太难了,传言薛枫衷情于你,朕相信了,于是将你擒来,有你在朕手上,朕就不怕薛枫不来自投罗网。可是,如今传言有误。天下第一偷圣衷情的是江湖第一美人。那么,明颖彤留下,纪双双你可以离开了。”
明颖彤一颤,纪双双一怔。
万泓的话一滴一滴钻入纪双双的耳中,搅得她心神一阵恍惚,“你是在……说什么?”
万泓挑了挑眉,直视纪双双,“你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昨夜薛枫做了什么,你会不清楚吗?”
“我……”纪双双无言以辩。
万泓又道,“让明颖彤无法入宫为嫔,这不是你们进宫的目的吗?朕确实佩服薛枫,竟然能想到直接破了明颖彤的处子之身,令她手臂上的守宫砂消褪。他是达到了目的,朕的**绝不留不贞不洁的女子。但是,朕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薛枫。他实在是太没将朕放在眼里了,皇宫是可以任他来去自如,肆意妄为的地方吗?!”
守宫砂是在雌性朱宫繁殖季节,将其捕获捣烂后和朱砂混合而成的一种验证女子贞操的药物。
雌性朱宫在繁殖期,全身充满雌激素,当它和雄激素相遇时,雌激素和雄激素便会中和以致消失。
当女婴出生不久,女婴的爹娘便会在女婴右臂上用守宫砂标印涂饰,这种红色的标记会伴随着女婴长大成人,终年都不会消去,但一旦与男子交合,它就会立刻消失于无形。
薛枫破了明颖彤的处子之身……
他……
纪双双用力呼出一口气,对于这项残忍的认知,手脚都失去知觉。
这就是他一直不愿她跟着他来京城的原因?
这就是明颖彤遣离她的原因?
这就是他在明颖彤所住的厢房中呆留将近一个时辰忘记她在厢房外痴痴守候的原因?
这就是……
这就是……
这么多的这就是,多到她不愿再去想其它的这就是。
她突然感到心痛,体内的痛苦徘徊久久,无法消散,甚至逐渐浓烈。
她问万泓,“你说我可以离开了,是吗?”声音涩然。
“她留下,你离开。”万泓道,“告诉薛枫,明颖彤在朕的皇城做客,如若朕三日之内仍未见着他,请他后果自负。”
双脚重如千斤,纪双双极其艰难地迈开步伐。
明颖彤用内力传话,“纪双双,请你相信他,相信他是为你痴狂的,这样的男人宁可负尽天下人,也绝对不会想要去伤害你。纪双双,我真想做你,做被他深宠的你,那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用内力传话是最伤身的,胸口一闷,明颖彤咳嗽不断,不能再说太多。
纪双双白净的脸蛋,没有表情。
与明颖彤擦肩而过,纪双双也没有停留,更没有将视线分一丝丝给明颖彤,只是加快步伐离开那令她快要窒息的空间。
她陷在漆黑的迷雾里,她的眼睛看不见这世界。
她是个人,却失落了灵魂。
走出宫门,她昂首看着被风吹动的树梢,手伸到心口的位置。
日落黄昏,下起雨来。
原本是晴朗的天空,却下起雨来。
天有不测风云,如人有旦夕祸福。
雨下了多久?
她只知道自己全身都湿了。
“双双?”
她木然地抬起头,发现站在前方的熟悉身影。
那一抹让她心痛的红色。
薛枫闪亮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用一种好亮、好认真的眼神看着她,“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那一瞬间,她竟惊悸得无法直视,只能狼狈转开眼。
恍惚间,他已经把她带到一间客栈,她唯一有的感觉便是,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他说,“先把湿衣换下,别着凉了。”
他的全身也湿透了,但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他的手松开,准备离开,让她可以把湿了的衣裳换下来。
“枫……”她叫住他,语气轻到几乎快要消失不见,“是你让明颖彤的守宫砂……消褪的吗?”
薛枫停住脚步,有半晌的沉默,像是慢动作一样,他回过身来,“先把湿衣换下,好吗?……”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她想由他的黑眸看穿他的灵魂,“是你吗?”
“是。”薛枫定定地瞅着纪双双越发苍白的脸蛋,“是我。”深沉的眸中透出某种坚定,“你先把湿衣换下来!”
“是你……”纪双双飘渺的声音显得有些空灵,“真的是你。”
令女子手臂上的守宫砂消褪的唯一方法便是……行房事之礼。
听他的语气是如此笃定……
是啊,怎么能不是他?
明颖彤那种性格刚烈,敢爱敢恨的女子除了他,恐怕,即使死也绝不会让她不喜欢的男人碰。
明颖彤喜欢他,她早就知道的。
她担心的事情……
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一直以为他不同……凭着他对她的爱,她以为他不会接受别的女人……
但,他终究还是……背叛她了,碰了别的女人。
纪双双感觉一阵寒意从她的贴身衣物传至心脏,逐渐地把她整个人都给占据了,她觉得好冷,不只是身体……但还有什么呢?
心在滴血……好痛啊……
她一步步地后退,想要离眼前的男人越远越好,最好从他的面前消失!
他看到了她眼中那抹落寞疏离,“双双,你听我说……”
“我恨你!”她以近似恨意的目光瞅着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叫,“我恨你!恨你!我恨你!薛枫,你这个混蛋!我恨你!”她永远都不要再见到眼前这张俊美脸庞!
“双双!”察觉她要走的意图,薛枫一阵心慌,冷不防地揪住她纤细的手腕,他亮闪闪的黑眸跳动着恼火的光芒,“我不准你恨我!听见了吗?!纪双双!我不准!”
纪双双疯狂地挣脱薛枫的钳制,他放开她的手腕,只是怕自己不小心便会伤了她,可是,当他放开手,他还是看见她纤细的腕上印着他鲜明的指痕。
纪双双说,“带我们去淑秀殿的男子就是当今圣上,明颖彤现在被他囚禁,他说如果你三日之内不去自投罗网,后果自负!”
话才落音,纪双双便从窗口跃出。
薛枫紧追出去,他比她快,他抓住她的手腕,紧紧握着,再不怕伤着她,因为他怕这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
“你卑鄙!无耻!下流!”
纪双双找不出更毒辣的字眼来骂他,气愤之下,对他又是捶,又是打,又是咬,像一只发狂的小狮子。
对于纪双双的攻击,薛枫不予理会,他的手用力一带,让她纤细的身子贴在他身上,柳腰被他的手牢牢定住,动弹不得。
纪双双尚末回过神,薛枫的头就俯下来,吻住她的唇。
他的肌肤与她的肌肤相触。
他的气味和欲望混着探索。
像压抑多年的渴望突然找到出口,她无法抗拒,他也不会松手。
他的薄唇在她柔软的唇上一次又一次缠绵辗转。
啪——
她的巴掌附上他的脸。
猛然推开他,她只想逃。
雨越下越大,她看不清方向,像受了重伤的人,视线模糊一片,只能凭本能慌乱逃窜。
她的嘴唇还留着他的气味和痕迹,她却不敢擦拭,不敢碰,生怕一碰,有些东西会突然蹦出来,使她崩溃。
他强力地拉住她,他整个人也不再冷静,对她一字一句厉声道,“任你诋毁蹂躏,我都一心不变,因为我的心全在你身上!”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暗哑,不让她转头,不让她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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