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薛枫欲言又止,后,方道,“我会照顾你跟孩子。”
许久——
“怎么照顾?”明颖彤嗓音平淡地道,“你要怎么照顾我跟孩子?”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动得有多么的急速。
“不用勉强自己,枫,你不用觉得愧疚,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这是我该负起的责任,不是你。”她抬起头,直直面对他的注视,“不要用同情与怜悯的目光来看我,来看我的孩子!枫,你知道,我最讨厌这样的目光,更讨厌这样的好意。”
“我娶你——”他想过了,“颖彤,你愿意嫁吗?我只是一个以偷盗为生的人。”
低沉醇厚的嗓音如同美酒般散发浓郁惑人之香。
明颖彤将迷蒙的视线从薛枫身上收回,她怕刚下的决定动摇,“我说了——”视线才刚往前一瞟便见前方的一男一女,本要说的话语吞咽回内心深处。
她,还是禁不住诱惑。
她,还是动摇了。
在看到那个女人之后,想到之后他们会幸福快乐的在一起,她就嫉妒得发疯,她就根本受不了。
“我愿意。”她抱住薛枫,回应,“我当然愿意。”视线仍旧紧紧锁住前方那抹身形僵硬的倩影。
就这样吧……
请原谅她……
就这样让她自私自利地为自己争取一回吧……
请不要来剥夺她生命中的那抹红色的亮眼曙光。
不要!
“咳!——”
故意响起的咳嗽声提醒忽略周遭动静的两人。
“耿诺?”
薛枫倏然转过身子。
他仿若被雷劈中,一动不动,“双双——”他轻喃这个名字。
纪双双看着他,依然是那双幽邃深黯的双眸,依然是那样耀眼的红色装束。
那是,她喜欢的双眸。
那是,她喜欢的颜色。
那双眸子里的温暖与执着,那红色里的热情与感动。
只是,这一次,这一刻,竟是她最爱的双眸伤了她,她最爱的红色刺了她。
“我娶你——”他说,“颖彤,你愿意嫁吗?我只是一个以偷盗为生的人。”
纪双双不想听到的,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她毕竟是有武功底子的女子,耳力远胜过普通人,故,听得一清又二楚。
任何情感只要到了极致就是平静,就是空无,甚至不知悲苦为何物。
只不过是因为,那过大的悲愤和凄苦,已不再是任何的悲呼痛号所可以表述的。
于是,惟剩木然,惟剩漠然,惟剩无波,来掩饰心头的绝望悲泣。
没有上一次的怒骂,没有上一次的嘶叫,没有上一次的打闹,只为着纵然心已成灰,却也不肯再放纵自己去争宠夺爱。
只是在暗中冷眼看着那一种冷,那一种痛,彻入骨髓,沁入心肺。
爱,恨,嗔,痴,分别,执着,逃得过的成佛,成仙,逃过那一直转动的轮子。
逃不过的,生生世世悲苦轮回,也无法停下那转动着的轮子。
薛枫感觉自己的手猛烈地颤抖起来。
他说不出是悲还是喜,只觉得胸中一阵阵激荡,因为措手不及而翻腾着,难以抑止。
她瘦了。
他想走上前,脚却动弹不得。
他想拥住她,手却紧握成拳。
枫,你认清事实行不行?她永远都不可能接受你!她尚且不会接受以前的你,现在的你,她更不可能接受!
枫,别说你可以一辈子无欲无求的陪着她,伴着她!你不是就是想让我做导火索,把一切引爆?!
她不要你了,她知道你跟我已有夫妻之实,她怎么可能还要你?
枫,我需要你,你利用我,你想用最激烈的手段逼出她的承诺,可是,枫,你得承认,你输了,输得很惨!
愿赌服输……
他确实是输了!输得很惨!
他知道她听见了,他知道这段距离完全能够让她听清他说的话。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面无表情。
她不在意吧?
已经不在意了吧?
还是那样无所谓吧?
就算他要娶明颖彤……
没来由地,薛枫仿若被人当胸一拳打了个正着,五脏六腑绞成一处胡乱纠缠,痛苦莫名。
不愿问,不想问,不敢问,他选择忽略,“诺——”他转向耿诺,“你怎么会跟双双在一块?”
“巧遇。”耿诺不管闲事,直说正事,“跟我去江南。”
天色如泼了墨般漫开。
今夜几人不成眠。
薛枫站立在阶前月下,一手举着烛,一手掩着火。
烛光那暖暖的红色,绽出微小却绝不容忽视的热量。
纪双双打开房门看见薛枫的那一刻,觉得自己看到了明月下比月光更柔和却也更美丽的光芒在眼前徐徐闪烁。
在月光与烛光的交映中,薛枫竟也多了一种不似人间的飘逸来,若一缕幽魂般转瞬即会化为烟尘,飘然消散,再不留一丝一缕在这人世红尘。
心头闪过一阵恍惚,一阵疼痛,也只是一阵,随即,她步下台阶,来到他面前,“有事?”
吹灭烛火,薛枫问,“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也不知是不是月色太明亮,此时此地,沐浴在月光中的她,眉宇间那股清冷漠然竟能教他读出千百种撕心的痛楚,千百句无声的呐喊,那是今日阳光下,他未读出的情绪。
这,是他的错觉吗?
“我应该对你说什么呢?明日便要启程前去江南,今夜,你不该来找我,你难道不应该多陪陪明颖彤吗?”她静静地说,“我是应该对你说的,恭喜了,枫。”
“双双——”他带着两分不确定,三分忧虑,四分焦急,还有一分是得不到想要的回应绝不罢休的坚持唤她。
为什么还要用如此温柔的声音唤她?
为什么还要用如此关怀的声音唤她?
为什么在这样的此时,此地,他偏偏只剩少许的坚持?
纪双双笑了,笑得坦然,笑得眼泪也出来了。
他想碰她,她狠狠挥开。
她的眼泪让他烦躁,只要一见到她的眼泪,他就会特别烦躁,“别哭了,为什么要哭?双双,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如果你不爱我,你为什么要哭?如果你不爱我,你大可以如你所言与我做一辈子的朋友。可是,你做不到!为什么你做不到?!为什么承认你爱我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他怨她,“单方面的付出,我也会有累的时候,我也会有不确定的时候,我也会有没有把握的时候,我更会有想要吻你,想要拥抱你的时候!为什么你不愿意早一点诚实的面对你的感觉给我一直都想要得到的回应?!为什么我们要走到如今这般?!你告诉我,为什么?!”
就算只是出了一点点差错,原本重合的部分也会错开。
原本,他是完全不会让她感觉到有任何压力的人。
原本,除了他之外,世俗,教条,整个世界都似沉重的包袱压在她的心头。
只是,如今,却没有什么比他丢给她的重量,还要,更重。
拂去眼泪,拂不去压抑与心痛,深吸了几口气,她安定了一下心神,才可以再次望向他,“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还是这一句……
永远是这一句。
终是无可奈何,薛枫露出了苦笑。
他该高兴吧……
真的该高兴吧。
再提不起力气扬笑,他说,“很好……很好。”
背过身,他一步一步走离她的视线。
她的心重重一扯。
她清清楚楚地觉察到自己正在失去某些于她而言,非常珍贵的东西。
心渐渐地——痛到没有知觉。
纪双双的手指,紧握竹箸的手指在颤抖,无声的微颤。
早膳是丰盛的。
明颖彤往薛枫碗里添菜,薛枫往明颖彤碗里添菜。
自然,和谐。
垂眸,放下竹箸,“我吃饱了,去外面等你们。”纪双双说。
薛枫看了一眼纪双双几乎未动的饭碗,想也不想,放下竹箸,追出去。
明颖彤失神,她问,“为什么我不能去江南?”纪双双却可以。
耿诺不受影响地夹菜,进食,儒雅如旧,“明颖彤,如若你说真的不知,我可不信。”
薛枫拉着纪双双就往回走。
纪双双再三挣脱,挣脱不了,只要他不是有意放手,她从来没办法挣脱他的钳制,“真奇怪!”索性放弃挣扎,她直视着他的眼问:“我不吃,吃得少就犯法了?你会不会管得太宽了?你凭什么管我?!”
“双双——”薛枫说,“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不要管我。”纪双双良心的建议着,“让我自生自灭就好了。”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忍受一个自己爱的男人眼里有着另一个女人?
可是,娘亲在将就,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在将就。
她不要将就,也将就不来。
不过,她不会想要玉石俱焚的,只是想要远离,远远的逃离。
“枫,请你放开我,好吗?”她说。
她的请求让他不得不松了手。
终于与他有了一段距离,而他也没有要再上前追她的意思,只是叫着,“双双。”
他叫她的名字让她又有心殇的感觉,形成了一处抹不平的伤口。
她喃喃地说,“不要再叫我了。”不要再叫了。
她习惯了。
她可以压抑自己的情绪而不歇斯底里,就像她知道自己的爹与娘是如何欺骗自己的一般,即使满身疮疤,她也可以笑着对他们说,无所谓。
已经习惯那样,再碰到类似的情境,她还是习惯重复以前的行为模式,躲在自己的保护壳里头。
因为,没有人教她怎么爬出那个壳。
她以为,他可以。
他是可以的。
然而,她错过了。
已经,错过了。
江南,美景如胜。
当艳阳即将没入地平线的那一端。
崔彻焯在江南湖畔拦下赫凡。
只有半柱香的间隙,但已足够。
他只问赫凡一句话,“你确定自己要无视我给的善意的警告?”
赫凡开始并未认出崔彻焯,因为崔彻焯易了容,变了装,直到崔彻焯出声,赫凡才认出来,眼前的人便是朝廷、江湖,好人、坏人皆想捉拿的崔彻焯。
赫凡的眼睛深邃却没有任何温度,他说,“你可知,你来找我便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崔彻焯带着血腥的诡异笑容,“既然我敢现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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