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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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烙-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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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太大,她险些又迷了路。

两个端盘侍女的交谈声浅浅传来。

纪双双忙将自己藏匿。

幸好,夜色为她做了最佳的掩护。

“真的吗?真有那么大胆?”

“可不是,竟然敢明目张胆地留下了名字才入皇宫偷金牌。”

“偷圣果真是名不虚传,圣上气得跳脚也不知道上哪找他,更不可能张榜捉他。”

“为什么?”

“这还不懂吗?人家都通知了,金牌还是被偷走,摆明了是宫中守卫,侍卫,锦衣卫防范的无能,如果这要传了出去,圣上颜面岂存?威信何在?”

“不是说他与耿爵爷的感情甚好吗?找到耿爵爷不就成了?”

“笨丫头,哪有那么简单?嘴长在人身上,怎么说都可以,就像我跟你说的这番话,明日我要跟别人绕舌根,治了你的罪,你会承认吗?”

“那倒是。”

“更何况耿爵爷是什么人物?圣上都得敬他三分,畏他两分的。”

“快走,呆会晚了,说不准咱们得掉脑袋。”

“是啊,是啊,圣上这会正气得只怕没能杀了所有的锦衣卫。”

两个侍女停止交流彼此心得,脚下步伐加快。

纪双双心头一撼,跟过去。

景阳宫树木稀疏,多是花草,没有能够掩饰她身形的遮掩物。

纪双双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唯一能够藏身之地便是其上的屋顶。

几下轻点后,纪双双便轻轻巧巧地,稳稳地落在了屋顶。

掀瓦,她小心翼翼地看下去——

宫灯摇曳,明亮如日。

万泓坐在正面最高的主席上,手中稳稳端着酒杯,正在向人敬酒。

“纪晔,朕知道你爱美酒,这是上等佳酿,你尝尝。”

纪晔?!

“是,圣上。”

这声音让纪双双惊得差一点从屋顶栽下去!

虽然是差一点栽下去,没有栽下去,可也让瓦片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殿内的葛骞是纪晔的贴身守卫,他的声音突然一沉,“圣上,有刺客!”

“刺客?”

“好大的胆子!”

葛骞哼一声,如电光石火一般腾身从侧窗狭小的开口一跃而出,一把抓住了还陷在错愕中的纪双双。

纪双双不想和葛骞打照面,反手一挥,想要甩脱他的束缚,但是葛骞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一只手在半空立如刃,猛击而下,准备砍向她的颈部。

纪双双抬起头,怒瞪着他。

这一刹那的对视,让葛骞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小小姐?……”

纪双双!

一个在心中痛恨了无数遍,咒骂了无数遍,又牵挂了无数遍的女儿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该有什么表情?!

这个答案对于纪晔,正解是,不敢有任何表情。

纪晔瞧向万泓,“圣上,爱女——”

“纪双双?”万泓看到纪双双,原本的火气一下子消散,俊容上泛起了讶异,甚至是惊喜的神情,“还记得朕说过的话吧?”

可是,圣上怎么会惊喜?

应该是恼羞成怒才对吧?

多说多错,纪晔噤言。

纪双双怕连累纪晔,自知理亏,并不辩解,也不言语,只当任凭万泓处置。

还有一个让她哑口的原因便是墙上那红色的字迹。

借无上金牌一用。

字尾那个印着复杂的枫叶图纹,相当独特的古文字,她太熟悉了。

是了,这便是薛枫的作风。

不做猥琐之事,就算是偷,也偷得人尽皆知,光明磊落!

这个笨蛋!

她在他的身边还好,还能够阻止他留下这样的痕迹,只要她不跟在他身边,他就一定会留!

这……是不是也在说明或代表什么?

他对她说,除了双双,黄金是我的最爱,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金银财宝下,这样才会死得甘心……

他对她说,我自以为只要我有足够多的钱财就能堆砌自己的自尊心,就可以忽视你我之间的差异,但是,每一次,我远远地看着你,却不敢走近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仍是那么的贫气。

他对明颖彤说,颖彤,你愿意嫁吗?我只是一个以偷盗为生的人。

只是一个以偷盗为生的人……

在他心中是这样看自己的吗?

是吗?

他对她说,一个穷人,就算身上穿得再华丽也没有用,因为一个人的内心是不可能那么容易改变的,就算自以为改变了,也不过是不堪一击。

所以,他要证明什么是吗?证明他是一个以偷盗为生的人,却并不苟且,偷得光明,偷得正大,是这样吗?

一道似要划破大地的闪电骤然降临,雷声频频作响,要下不下的雨,终于下了。

万泓看着神游太虚的纪双双,“纪双双——”张扬的轻快语气,成了罂粟,最可怕的毒,“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高处不胜寒,他怀抱着一点点的期待,独自孤站。

只是等一个希望。

一个又一个春天,一个又一个冬天……等了又等,等了再等……

这个希望,终于还是被他等来了。

在这个暴雨如竹的夜晚。

chapter 20

犹沾雨滴的树梢。

犹挂水滴的檐角。

那积少成多汇聚而成的小水坑……

这些都是昨夜那场不同寻常的暴风雨所留下的痕迹。

纪双双闲坐亭间,斜倚栏杆。

她眼神悠悠,似是欣赏着眼前的景象,实则听着那已经劝解了她将近四个时辰的声音。

“双双,能嫁给当今圣上真的是上天怜爱咱们纪家,能得圣上青睐那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纪晔说着,“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WWW。WRSHU。COM]

耳旁的声音熟悉,语气却那样陌生。

心头苦笑,纪双双的眸中逐渐染开一层薄薄迷雾,“爹,光宗耀祖了之后呢?人就不会死了吗?人就不会有痛苦了吗?光宗耀祖除了给纪家带来更大的美誉之外还能带来什么?”

纪晔没想到纪双双会回答自己,毕竟他都游说好些时辰了,她都没说什么话,所以,当纪双双问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即回答。

纪双双细微的嗓音宛如叹息,“爹,牺牲在光宗耀祖背后的是你活生生的女儿,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觉得值得吗?”

纪晔不悦地皱起眉头,火气开始往上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人人敬羡的贵妃有什么不好?!这可是人家求都求不来的美事!你若还真要你这个爹,还姓纪,就不要给我丢脸!还是你嫌自己的脸丢得还不够?!你不要脸,你爹我还要!”

纪双双低头看向亭下的一池清水,以及水中倒映的容颜,“我只是想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女人就一定要嫁吗?不嫁人就天理不容吗?我不在意流言蜚语,我不在乎别人如何贬损我,但是,爹,连你也觉得,我丢了你的脸吗?”

纪晔也不再好言相劝,“这一次,你嫁也得给我嫁!不嫁也得给我嫁!”

“难道爹就没有想过你这是想要间接逼死你的女儿?”

“你!你存心要气死我?!”纪晔道,“你娘被你气得卧病在榻,你还觉得闹得不够,玩得不够,任性得不够?!”

纪双双脸色稍白,转望纪晔,“娘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对你的期望,你娘把她毕生的爱都倾注在了你的身上,你这样任性地一走了之,音讯全无,你说你娘能不病吗?!

期望是一种负荷,爱是一种负荷,就这样伴着纪晔的言语重重地压上纪双双的心头。

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去面对,逃避了这么久,逍遥了这么久,自由自在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可以洒脱的抛掉那些负荷,终究是不能的。

那时,她的身边有薛枫,他能为她减压。

此时,却连他也是她心中的重压。

纪双双忽然觉得想要自由自在的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困难。

“纪双双,你考虑清楚,如果你真不想要你爹,你娘,那你就随性而为,当做我们都死了!我们也会当做从来没有养育过你这个不知是非轻重的女儿!等我们都死了,你要记住,我们是死不瞑目的!而你就是那个让我们连死都不能瞑目的罪魁祸首!”

无法达成共识,纪晔怒气冲冲,拂袖离去。

鸟儿和鸣,青草亮眼,花木扶疏。

自由呵——

自由就摆在她的眼前!

多么珍贵的自由离她仅是咫尺之距!

她曾苦苦挣扎换取而来的自由,她拼命坚持的自由真的要付之一炬吗?

一边是自由,一边是至亲。

一边是她无所顾及的追寻,一边是她骨血相连的束缚。

当两者被迫二选一,该如何抉择?

可以不在意旁人的热嘲冷讽,可以不理会旁人的指手画脚。

然,怎么能够不在意至亲?

怎么能够忍心伤害将自己养育成人,赋予自己生命的至亲?

当面对来自至亲这并非胁迫,却比胁迫更具威力的要挟,她该何去何从?

似乎,怎么选,都是错。

为什么,做自己也是错?

为什么,做自己那么难?

她只是想要做自己而已,她不承认这是错。

但如果她不是错的,那么就是这个世界错了。

是了,这个世界错了,错在把她丢在了这个完全不属于她的世界。

就算怨天一万遍,也没有用,问题还是在,还是没有解决。

她的心如同被人肆意绞割,乱如麻。

万泓远远看着纪双双,而后走近,侍卫要报,被他挥退。

纪双双看着万泓,也不行礼,也不说话。

万泓弯身在栏杆旁的花圃摘了朵小花,一边拈剥着花瓣,一边说着满腹的诧闷,“想了这么久,可以给朕答案了。”

“死小孩!”纪双双说话了。

洁白的指尖一僵,心跳了跳,故作平静,他说,“答案。”发号施令惯了,他通常没什么耐心。

“如果我说‘不’呢?”

“不吗?”万泓残忍地继续剥瓣离枝,“朕从不接受拒绝。”

纪双双看着那被迫离枝散落在清湖之上的花瓣,在那其中,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你觉得——”直到手中拿着的花枝再无花瓣,万泓道,“如若你不从,大不了就是一死,是不?”

南风吹皱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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