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枫的声音听起来有着无限的懊恼沮丧,有着深深的刻意压抑。
纪双双惶然震住,冻立原地。
薛枫望着她,许久才冷静下来,睨着她的眼眸闪动着忽明忽暗的光芒,“我们离开京城!”
他冷不防地揪住她纤细的手腕,不给她任何说‘不’的机会,拖着她就往外走。
挑了匹上等快马,他带她上马,疾速而行,仿佛身后是吃人的洪水猛兽一般。
这样的速度让纪双双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后是他滚烫的体温,她只能用双手紧紧地抓住缰绳。
她腿软到根本没有办法说‘不’。
不过,就算有办法。
她想,不到必须分道扬镳的时刻,她也还是不会对他说‘不’的吧。
他搂着她。
他们明明靠得这么近。
可是,又,那么陌生。
chapter 21
江南,温府宅邸前。
或是被硬物砸伤的头在痛,或是一路快马奔驰速度太疾……又或是因为看见了正掀帘,缓缓步下马车的明颖彤。
纪双双身上的力气飞速消逝,她只能倚靠着薛枫的力量跳下骏马。
明颖彤的身后是廉裕。
明颖彤的目光在薛枫身上,廉裕的目光在明颖彤身上。
纪双双的目光在廉裕身上,薛枫的目光在纪双双身上。
两男两女,目目相视,复杂无解。
出剑,廉裕左手使剑,直逼薛枫。
薛枫反应不及,纪双双抽出绿绫丝条抵去。
廉裕与纪双双只对了不到三招,薛枫便格开纪双双与廉裕对招。
明颖彤想叫,想说话,可就像有千斤巨石抵住了她的咽喉,她叫不出来,说不出来,这样的感觉就如同在梦中,无数次想叫,想说话,可是发不出声音,等到真的大叫出声,才猛然发觉,原来,一切,只是梦。
廉裕直落下风,纪双双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感觉到薛枫周身传来的杀气,她赶紧扯退廉裕。
薛枫反应很快,收势很快,但还是波及了纪双双些许。
纪双双胸口一揪,欲吐出一口血,她赶紧用掌捂住,吞咽。
“你?!”薛枫气极,一个掌风击向不远处的灌木丛,“干嘛护他?!是他先动手的!”
纪双双看了眼那生长了数十载,一瞬便被摧毁大半的灌木丛,心生伤感。
这世间就是这样,一个错误的瞬间可能就毁掉了事物原本努力生长了数十载的方向。
就像她跟他。
思绪明明飘得很远,嘴巴却可以很准确的回答他的问题,“你没瞧见他用左手使剑?他现在连我都打不过了,你刚刚瞎掺和什么?”
她知道他是怕她受伤,但她还是很恼,“薛枫,烦请你以后在做任何事之前先思虑后果,好吗?不要总是凭着一时冲动便种下自己无法挽回的恶果!”
不等薛枫有任何表示,纪双双便对廉裕道,“你过来,我要跟你单独谈谈!”
“要谈可以,你过来。”廉裕冷冷地,耍大牌。
纪双双气归气,还是往廉裕的方向走过去。
有一股力道阻止她前进。
薛枫扯住了纪双双,“他叫你过去,你就过去吗?”
“不然呢?”纪双双道,“就这样耗着?”
“双双,你总是这样的不公平!我叫你到我身边,你从来没有听过我的!他比你跟我还亲近吗?他说让你过去,你就跟他走?!”薛枫紧盯着她,他的声音变得低了些,“你要跟他说什么?为什么要单独谈?有什么我不能听?”
“明姑娘?”纪双双唤一直在状况外的明颖彤。
明颖彤终于把视线从薛枫的脸上移开,转到纪双双身上。
纪双双对她强作欢笑道,“还不管管你的未婚夫婿?”
除纪双双外,另外三个人的身体同时一僵。
薛枫的手松开了。
纪双双走向廉裕,两人默契地对了一个眼色,便齐齐使轻功一前一后飘然远去。
风拂动薛枫额上的发,掠起他飘扬的红色衣襟,也吹乱了他不定的心绪。
他走到明颖彤身旁,“颖彤,你的身体不适远行,怎么不说一声便来江南了?”
薛枫颀长的身子与英俊的脸庞令明颖彤的心猛地一紧,她情不自禁地伸出纤细漂亮的右手抚触他的脸颊,就怕只是幻影。
薛枫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拂开她的手。
可,手顿在半空一会儿,似忆起什么,他改抚她的秀发,“怎么了?”
明颖彤抱住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丝不剩,“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廉裕他……他以死相逼。”
以死相逼?
薛枫皱眉。
廉裕对明颖彤的执着,他是清楚的。
但,说廉裕会以死相逼,他真的很难相信。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忽地勾出苦笑。
他不也是一样吗?无法放手。
就算痛苦得心都要被撕裂了,还是无法放手。
感觉到明颖彤紧揪着自己背部衣襟的双手,“怎么回事?”薛枫愁绪万千,“你慢慢说,别急,别激动。”
明颖彤的眸光闪烁,她喃喃地避重就轻,“他为我斩了右手,而且,他身体里的盅毒也是因为我才会致命……”
“赫凡可以救他的,对不对?……他不会死的,对不对?……”眼泪往下掉,明颖彤无法自抑,“我骗他,我说,只要他不死,我就跟他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他死,可是,我又没有办法真的爱上他……枫……我该怎么办?”
大概明白了,“颖彤,怎么这么爱哭了?”薛枫温柔地帮她拭掉泪水。
明颖彤本来的手慌脚乱被薛枫的轻言细语所安抚,她将头靠进他的胸膛汲取温暖,“一定是我以前哭得太少了,老天爷看不顺眼,想要我将以前没哭的份全补上。”
薛枫轻轻地将她推离自己,他问,“廉裕中的是什么盅毒?”
“黑莲说。”许久,她道。
“黑莲说?既是黑莲说又为何会因你而起?”
“别问了,好吗?”她的语调轻惚如缕,“我不想再想起,不想再提……”
“好,我不问。”他说,“没事的,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风大了。
廉裕和纪双双停在一处。
矛盾在心中交织、反复。
纪双双开门见山,“你倒是有胆,还敢呆在明颖彤身边,还敢与她一齐出现,还是你以为,我没有告诉薛枫这件事是因为忘记明颖彤买你杀我之事?”
“你想说只管开口。”廉裕还是冷漠,“我之所以告诉你就是想要借你之口告诉薛枫,谁会想到,你不仅没开口,还推他娶了颖彤!”
翻一番、翻两番,翻翻转转,纪双双说,“他要娶明颖彤与我无关,你爱明颖彤也与我无关,你们怎么暗地结胎,耍把戏,对付我,我也不管,我愿意相信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来阴的,对薛枫不利,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廉裕冷漠的脸有了变化,他笑了,“如果我真的要对薛枫出手,早就动手了,就算我想,我也没有办法,恐怕她会恨我入骨。”
“为什么不离开她?”
“你呢?”廉裕说,“你又为什么不离开薛枫?他占了颖彤的清白,他要娶颖彤,你已经无足轻重,为什么不离开?!”
“我……”廉裕的笑容交织成密密实实的细网罩住她,“我跟你不同。”
“哪里不同?”
“不同的是,他心中有我,我就算在他身边也还有尊严。而明颖彤心中根本没有你,你这样跟在她身边讨好她,巴结她能得到什么?又算什么?不过是得到她的施舍罢了。”
“你怎知她心中没有我?”廉裕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如果她心中有你,又怎会忍心看着你受伤?!你与薛枫对打,在明知道你根本不可能是薛枫的对手的情况下,她为什么没有出声制止?难道这还不能说明她不在乎你?”
“连我都看出来你用左手,一定是右手受伤了,而且绝不可能会是薛枫的对手。”纪双双去碰廉裕的右手,“她不会不知……”
纪双双的面色一白,捏了捏空的袖衣,往上,再往上,猛地跳开,“你!……你的右手……怎么没了?”
廉裕不回答,他问,“真的……真的是这样吗?”
“什……什么?”太震惊,她的声音在颤抖。
“她只是在骗我。”
像是想通什么,廉裕凄厉地放声大笑。
他的心死了,灵魂也伤成了一片片。
半生情狂,他得到的竟是一无所有!
脚尖重重一点,他掠步疾走。
纪双双想也不想,赶紧跟上去。
跟了一条街又一条街,过了一条道又一条道。
廉裕终于停下了,“你做什么一直跟着我?”
纪双双耸耸肩,“你做什么一直无目的地走?”
“是我在问你。”
“我回答了你,你就回答我吗?如果我回答了你,你却不回答我,我干什么要回答你?”
气结,他说,“也只有薛枫能忍得了你的难缠。”
“谢谢,我会把你的话当成激赏。”
他不理会她了,她想跟就跟,他倒是看看她能跟到几时。
廉裕发现纪双双真的很难缠。
日落西山,月色当空。
她还是不舍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她把刚刚在经过市集时买的馒头递一个给他,他不接。
她啃一口,再递一次,他还是不接。
他越走越快,她佩服自己的体力。
没办法,跟在薛枫身边太久,轻功已经数一数二。
他不走了,坐于屋顶。
纪双双自然坐在廉裕的旁边。
她忽然想起,许久以前,她也经常跟薛枫这样并肩坐着,仰天而望。
她的话很多,他的话也很多,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很多时候都是说一些芝麻小事,但就是一些芝麻小事,他们也能争吵说上一个夜晚。
什么时候开始,她跟他都没什么话说了。
再啃了一口馒头,纪双双瞟了身边的廉裕一眼,发誓自己是最后一次示好。
她的手一伸,把另一个馒头递到他的面前。
纪双双以为廉裕不会接,正要将馒头扔掉的时候,廉裕伸出左手,把馒头握在手中。
她看他,他雕刻般的五官在月色下呈现出凄凉之色。
她看着他慢慢地啃馒头,她的胸口似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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