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枫似是思索,似是专注地只在看她。
他解开她的穴道。
知道自己的穴道已经被解开,她却并没有立即离开。
因为,他的右手一直紧紧地抓住她的左手。
好片刻,他说,“双双,你一定不知道,我需要如何倾尽全力克服我们之间的距离,如今才能这般挺胸站在你面前,所以你问我为什么如今才来见你,我已经回答你了。”
他如醇酒般醉人的独特低沉腔调,犹如在琴弦上的乐音般跳跃,动听,化解她的满腔气怨。
好久,屋内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她转身,坐于围炉旁,重新拾筷。
这一次,她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进食。
薛枫也坐下,给她夹菜,讨好她,“我们才刚见面,不要把气氛弄得不愉快吧。”
她垂头,轻轻笑开,生怕教他见了得意。
她不知,他已瞧见,沉定的黑眸亦跟着她染上许许笑意。
只是——
都第五日了,纪双双还是对他爱理不理,不管他怎么逗弄都没有用。
薛枫只好把气闷全都发泄在无辜的器具上。
能砸的,不能砸的,只要他拿得起,踢得动,没有一样能幸免。
薛枫发怒狂暴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当然,总有意外。
纪双双出现在风暴圈内,望着满地狼藉,一脸惋惜。
虚足壶,铜马鼎,青界砚……无一不是稀世珍宝。
“啧,啧,你也太暴殄天物了!”纪双双说。
薛枫听到她的声音,马上将手中的器物轻放,转身理了理仪容,再面对她时,已满面笑容,“你不生我的气了?”她跟他说话了,通常这样就表示她不生气了。
距离稍远的侍婢们全都目瞪口呆。
唯有纪双双例外,“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她问。
薛枫的脸色当下一变,忍不住朝她吼道,“你既然这么想走,现在就走!绝不会有人阻拦半步!”包括他!
“那……”纪双双道,“我走了。”
没有留恋,没有停留,没有迟疑,甚至没有丝毫眷恋。
她就走了。
原本动怒生气的薛枫突然像被放了气的娃娃,动弹不得。
他就那样站着,痴痴地站着,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纪双双并未离开枫华居。
枫华居,薛枫的住处。
传言,枫华居地处隐蔽,无人能寻到,且处处是奇珍异宝。
纪双双原本对传言是嗤之以鼻的,总觉得江湖流言总是过于夸赞膨胀事实。
而,现在,当她真处其地,已信了七八分。
无论是筷,碗,碟,还是柱,石,漆,床……举目所及便是奇品。
要说唯一显得平凡些的便是天然的花草了吧,可竟连那平凡的不起眼的花草也是稀世异品中的异品。
纪双双在枫华居内慢慢兜转。
她早就不气他了,没有人能对那张好声好气还极力讨好的俊颜生气太久。
她之所以故意气他,只是想告诉他,她留下来,不要因为他的强迫,而,就算他不强迫,她也会自愿留下。
女子过二十仍留待闺中,她被爹娘叨念得头都大了,有如此好的机会脱离苦海,她哪里还会笨得回去自投罗网?
她的心在叫嚣着狂喜,无拘无束的狂喜。
爹娘从她出生伊始便替她的未来做了一切决定,可,已经规划得无可挑剔的人生,却并非她想要的。
红艳花蕊美不胜收,纪双双不禁被这美景吸引着。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薛枫的声音由花后传出。
纪双双蹙眉,顿足。
“双双把我当成好朋友,无话不谈,如果我突然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一定会觉得很奇怪,枫少,您不觉得如果我呆在她身边,替您看着她,保护她,您会比较放心吗?”
是风六雪。
纪双双心口的气差点换不上来,眼前一片晕眩。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六雪究竟与枫有什么关系?
纪双双颈后一阵凉,先觉错愕,又感好笑,做坏事的不是她,她怎么反倒心虚起来了?
随即,她朝他们缓步走近,不意外地看见了薛枫与风六雪不约而同地露出讶异的表情。
“枫,六雪,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原来认识,你们谁愿意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经非常努力地在维持平静。
“六雪,你先走,这件事情由我来处理。”薛枫沉眉,道。
“是,枫少。”
风六雪看了纪双双一眼,随即迅速地离去。
“为什么你要让她走?”纪双双道,“还是说,你来告诉我,我还没得到的答案。”
“你不是走了吗?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薛枫定定地瞅着她,秀逸的唇线扯动了下,“那么,双双,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什么?薛枫,我倒想问问你,你想让我知道什么?”纪双双不知是心恼还是心悸,“你让六雪监视我!”算算时间,“原来早在三年前,你就已经知道我的点点滴滴!”她必须要很用力才能让自己平稳地呼吸,“我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
一双俊魅的眼眸直直地瞅着她,不吭半声。
“所以,你才会知道我喜欢吃的菜色,是吗?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对我,你是不是已经事无巨细统统皆知?!”
“是的,你的一切,我都了解,深深地了解。双双,我得花多大的气力才能阻止自己不去打扰你。”
好听的声音沉沉的,让纪双双的胸口一阵骚动,而他的注视也让她感到不自在。
纪双双别开眼,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他的气息,“对不起,无论你是因为好意,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让六雪在我身边做你的内探,我都不可能原谅你如此的所作所为!”
“双双,你听我说——”薛枫往前,靠近她,“我这么做——”
“我不听!”薛枫前进,纪双双就后退,“我什么都不要听!事实胜于雄辨!你教我如何接受一个会做如此卑鄙举止的人做我的挚友?!”
“卑鄙?”苦涩的笑声从薛枫的口中轻荡而出,“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
薛枫将纪双双逼到树下,她退无可退。
纪双双的耳边听不进他语调之中的苦涩,虽然,心房因为他的话而颤动,但是,那股颤动让她害怕。
“卑鄙,是吗?!”他的语调轻轻淡淡。
他要是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就好了,那样的话,他还可以抗拒,可,偏偏,他就是不知道,才会恋她,如此无法自拔。
他的心就那样不设防地被她偷走,他也觉得相当呕!
试过千方万法,甚至连明颖彤也没法教他心动之时,他便知道自己完了。
得知她的爹娘为她出阁相中好些个对象,他终于放弃与心抗争,就算知道她与他的阶级地位注定她与他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会占上上成,可他还是任由自己陷下去,像个疯子似地跑去纪府,偷了她。
想他薛枫什么都偷过,就是没偷过人,尤其是女人!
他不得不认命,恨自己当年为了那点碎银,为了那半个梨子,为了她说的那些稚语便卖了自己的心,卖得实在是太贱价了!
薛枫愤怒地将拳头挥向树干,巨响轰然炸开。
愤怒无助的他一拳又一拳击向纪双双身后的树干,皮肉伤了,却怎么也唤不回失控的心。
纪双双浑身一震,急忙捉住薛枫不断捶击树干的手,“你这是在干什么?!”
薛枫目光赤红,狂暴地呐喊,“你在乎吗?!你不是打定主意认定我就是卑鄙的人吗?!卑鄙的人要做什么与你高贵的纪千金有何干系?!”
他用力地抽回手,根本就不在乎手背手骨流出的鲜血。
纪双双看着他血淋淋的伤口,慌乱而无措。
“是呀!”薛枫将纪双双锁在树前,两手抵在她身侧,任由鲜血漫过手背滴落,黑眸锐利地观察她的表情,“我既然在你心里已经是属于卑劣恶质的一类,那,我就一定不能辜负你的期望了!”
纪双双无言以对,想为自己的失言道歉,可又觉得就算要道歉也该是他先,于是只是倔强地瞪着他,不愿低头。
“纪双双——”薛枫低下头,俊逸的面容慢慢地靠近纪双双,“我要你实现我的第二个愿望!”
他的呼吸拂上她的皮肤,她的呼吸亦是如此,带来一种暧昧的感觉。
纪双双微弯的柳眉狠狠一皱,“是什么?干脆你把剩下的两个愿望都说了——”
“都说了,以后我们便再无瓜葛了,是吗?”薛枫的心一阵紧缩,但他极迅速地压下那抹疼痛,冷冷地看着她,“我偏不让你如愿,第三个愿望,暂时保留,我现在只要你实现我的第二个愿望,这第二个愿望对你来说并非难事。”
那双紧紧凝视着她的墨眸,就像有种魔力似的让她无法移动。
纪双双忍不住屏着气息,她本想说的并非与他分道扬镳的话,可既然他要如此认为,她也不认为自己该拉下脸来告诉他,“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知道自己该逃开,可是却又似乎并不想逃开。
“永远……”他的言语缓缓吐出,拂热了她的脸,“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何种状况,我要你永远追在我身后,随我左右,仿若我的影子。”
这,便是他要她为他实现的第二个愿望,也只有她才能实现的愿望。
chapter 3
天即将暗了,夕阳的最后一道余光也快要落下。
僵持许久之后,也不知是谁先拜下了阵来。
薛枫发现自己非常喜欢看纪双双紧张的表情。
特别是她紧张他的伤况的时候的表情。
她为他包扎受伤的手背,“你偷东西不都是用手的吗?手受伤了,不灵活,被逮着,怎么办?”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细白如玉。
“不知道。”他感受着她的在乎。
“不知道?”她皱眉,手劲重了些。
她不温柔的手劲弄疼了他,他却依然温柔地看着她,“因为迄今为止,我还从未失过手。”
她白他一眼,“那是上天在眷顾你,如果哪天你的运气用光了,我看你怎么办!”
“那就用光了再说。”他突然狠狠地捏了捏她的粉颊。
“你干嘛?!”她揉颊,“会痛的!”
“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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