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嫣的双眸微微翕动一下,没有睁开。
晨瑶挣扎着爬起来,冲着他大声说:“王上,他们达到目的了,让你方寸大乱,让你无法主事,王上苦心经营的一切,将毁于一旦。王上你还看不清吗?害你的人,绝不是我啊!我与王上同生共死,哪会在这时候害王上?”
御璃骁就像听不到一样,只把渔嫣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
众人也顾不上其他,紧随其后,直奔王府外。
此时王府已经陷入火海,烈火吞噬一切,宫殿倒塌,鲜花成灰。
院中走尽,赛弥大步奔到晨瑶身边,心痛地抱起她,低声说:“小瑶,我带你回谷。”
晨瑶伤得极重,手断了,肋骨也折了几根,她勉强抬眼看看前方,喘着说:“我不回,若回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疯了吗!他们要杀你!你都看到了,他们没有人会在意你的,你为什么要执着?”寒弥痛苦地低吼。
“你又为什么要执着?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要执着!没有他我生不如死,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晨瑶摇头,扶住他的手,眼泪疯涌,“你再帮我一次,送我去见他,我一定行的,只有我才能站在他的身边,只有我才懂得他想要的,渔嫣只会害他失去这一切。”
“不行,我才不管他要什么,我一定要带你回去,不让你送命。”赛弥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来往外飞奔。
“那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死给你看。还没到最后,我不放弃。”晨瑶紧抓他的双臂,用尽力气喊:
“我倒要看看,我和她谁先死!赛弥,一定是夜明月……一定是夜明月在背后毁我。钗的事,只有我和你看过那本制作方法,怎么会泄露?在神医谷中,也只有她能靠近我的东西,一定是她偷看过。”
“我不管,我要带你走……”
赛弥固执地说着,也不顾自己震坏的虎口正血涌如注,只用力抱紧她,躲开倒下来的火柱,用自己的胳膊和背替她挡去火焰的灼烧。
晨瑶一下就拔出了自己发上的钗,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泪水急涌着,小声说:“赛弥,这路是我自自己选的,不管多痛苦,我也要走下去,我不要放弃……求你……一定要紧跟着他……我还有机会……”
“为什么一定是他?为什么?我也可以照顾你……他到底有什么好?他不喜欢你,他眼中只有那个女人,别人要杀你,他也不看一眼。”赛弥停下脚步,痛苦地看着她。
晨瑶不出声,就这样看着他。
赛弥用力仰了一下头,伸长脖子,重重地喘了几声,然后说:“好,我会帮你……谁让我是一个废人……”
“谢谢。”晨瑶这才收了钗,偎进他的怀中。
赛弥再看前方,眼中有了忿色恨色,恨不能把那个夺去他心头爱的男人,碎尸万段。
因执着而爱,坠入深渊。世间痴情男女,纵使你有多刚强坚毅,若跌进了这无望的爱里,便是无法回头坠落。
晨瑶坠进去了,赛弥,也是。
————————
御璃骁此时已经冲出了王府,站在路边,只见火焰烈烈,人们四下奔逃。整个汰州城都在燃起大火,每一栋房子,每一棵树都被烈火点着,那火焰仿若是从地狱里来的一般。
“奉孝王府也着火了,奉孝王爷被木桩打到了,正往这边过来。”这时又有侍卫过来禀报。
这让御璃骁意外,还以为是这老狐狸,不想他自己也伤了!转头看,只见御府二子御清宏正带着
人,护送着一家家眷过来。
“王上,我们被暗算了。”御清宏一抹脸上的汗水和血渍,大声说:“快,我带你们从东门出去。”
“不能跟他去,此事和他们家脱不关系!”有人大喝一声。
“什么?”御清宏是直脾气,一听这话就火了,从马上跳下来,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大吼:“爷被炸得脸都烂了,你说有关系?你要走不走,爷还不带你走呢。王上,请随我来。”
“不得无礼。”御奉孝从后面的马车里探出头来,众人一看,皆倒吸一口凉气。
老狐狸的脸被熏得乌漆抹黑,肿得厉害,还往下淌着鲜血。若不是坐在这马车上,谁还能认得他?
“走。”御璃骁抱着渔嫣上马,转头看莫问离,大声说:“你一起来,若……再说……”
他没说清楚,可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若他有事,再让莫问离带渔嫣离开。
一行人疾疾往前,往城外而去。
这座繁华到令人仰视的汰州城,已经成了火中地狱。若非极熟悉它的人,又怎会做出这样周详的安排?
可御奉孝明显不是这个人!御璃骁把御府几子排在心中,一一掠过,大致明白了是谁。
——————————我是乱世儿女情难安的分界线,我只要你————————
打仗是残忍的,烈火,武器,可不管你是尊是卑,他只管收去人的性命,送往黄泉路上。
这将是一场硬仗。
熊熊的大火在城中燃起,百姓奔走哭嚎,往城门处涌去,导致城中骁勇军无法出城。咆哮的大水,如狂肆的怪兽一般,从上游奔涌而下,浮木狠狠撞上战船,撞出偌大的裂洞,水汹涌而进,将士勉力游上岸来,眼睁睁看着战船倾覆。
众人就停在城外五十里的地方,看着河对岸连绵的火把接成了一条火龙,点亮了半边天空。这次袭击非常突然,也可以说,是趁虚而入,知道御璃骁分心,便抓住了这个机会。
夜明月和秋玄灵挤在一起,坐在树下,都是狼狈的模样。
御奉孝的家人只逃出一半,那小夫人和小郡王御清晨跑散了,御清晨可是御奉孝的心头肉,正急得老泪纵横,让御清宏进城去找。御奉孝的头被砸破了,白城安刚为他包扎止血。
御清沈和御清宏都换上了盔甲,御清宏是练武之人,穿着盔甲也是威武挺拔。御清沈要清瘦一些,横刀立马,也颇有风采。
独御清安没有穿甲,只侍奉在御奉孝的身边,亲手喂他汤药。
“夫君,药好了。”面容清秀的女子捧着一碗药快步进来,这是御清安的王妃,聂桐华。父亲为汰州城一小吏,御清安一眼看见,便声称喜欢,娶了回来。夫妻二人常在御奉孝身边侍奉,比那两个要走动得勤快得多。
“父亲。”御清安用银勺舀药,吹凉了,递到御奉孝的嘴边。
御奉孝摇摇头,推开了药碗,哑声说:“不喝了,已经喝了两碗,老命而已,走就走吧。清安,你一定要找到你弟弟,他年纪还小,不懂得世道艰难,若流落在外……你小姨娘也是个性子软的,只怕受人欺负啊。”
“是,清宏一定会带她们母子回来。”御清安温和地说着,劝他服药。
“王上啊,你看我这汰州城……”御奉孝还是不肯吃药,扶着儿、媳二人的手起身,颤微微看着汰州的方向,泪水纵流,“我十六岁封为汰州王,自我进城第一日起,便发誓要将此处建成世间第一城,我要这里繁华昌盛,我要汰州为世外桃源,不陷进名利之争,我要在我的汰州里,在繁华里老去。自古战乱多离愁,我的汰州啊……”
他哽咽着,最终泣不成声。
谁说位高权重者,便不要家呢?汰州是他的家,不管他有多大的野心,汰州也是他的家,数十年苦心经营之物,数十载风雨共存之地。这片火,烧了他的根基,也烧了他的终老汰州梦……
御璃骁一直负手站在众人前面,仰头看着那片火海,沉默不语。
江山,天下,曾经对他那般重要,有了江山,他便不孤寂了,有了江山,他便有自己想要的了。不再是那个月下独酌的皇子,不再是那个单枪匹马沙场驰骋的战神,他会高高在上,令万众景仰,他会令江山在他的双掌之下,如画如诗,浩瀚永生。
他身边是一只简易的大帐,渔嫣正躺在里面,莫问离用自己的内功心法为她续命,十月、锦程,安鸿在一边看护。
他在等,等那只可以带来救命药的鹰。
“王上,喝点水吧。”夜明月拿着水囊过来,递到他的面前。
他摇摇头,沉声道:“你不要等了,随你父亲一起回去。”
“王上在此,明月哪里也不去,生死由命吧。”夜明月转过头来,看着火焰腾腾的地方,轻轻地说。
一阵嘈杂声传来,众人转头看,居然是赛弥背着晨瑶来了。
“你居然还敢来!”念安正从小帐中走出来,一见二人,顿时双眼血红,抄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就要打过去。
“晨瑶说,不是她做的,她走了,就永远背着黑锅。”赛弥把晨瑶放下,伸臂挡住念安打来的树枝,阴冷地看她一眼。
“带她回神医谷,和离书我会让人送去。”御璃骁微微拧眉,也不多说,只盯着鹰将来的方向看着。
赛弥猛地抬头,惊愕地看着他,半晌,才愤怒地问:“她为你不顾生死追随,你要和她和离?”
“这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御璃骁正说着,只听帐中有了动静,他神色一动,飞快转身,钻进了帐中。
莫问离一身大汗,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起一样。
“如何?”御璃骁紧张地过去,扶住了已经昏过去的渔嫣。
“能助她坚持几个时辰。”莫问离脸色发白,掏出锦帕,缓缓擦去额上的汗,抬眼看他,低声问:“若解药未到,你怎么办?”
御璃骁唇角抿紧,凝望了她半晌,低声道:“把我的血和泪给她,你带她走。”
“你会舍得?”莫问离讥笑。
御璃骁也不理他的挑衅,拿起一边的水囊,倒了些水在锦帕上,轻柔地给渔嫣擦去脸上的热汗,然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凝望她红通通的脸,低声道:“莫问离,若真有那一刻,请你记着你的话,你说她是你的心头肉,就一定要护她周全。她这一世,也算命运多舛,我承诺给她的,已经无法做到,你既称是她哥哥,希望你也能像个男人,尽到哥哥的责任。”
莫问离薄唇微弯,却是往下,一双锐瞳死死地盯着他,“你想清楚,要剜心头肉,放心头血,你可能就活不了了。”
“生死在天,我曾说过,就算我倒下,也不能让她倒下。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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