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弥大步过来,沉默一会儿,低声说:“走吧。”
轿夫起轿,一行人快步往前,晨瑶清冷的声音从轿中传出。
“你总说帮我,可在我身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查那把银锁,你查不出。如今事成这样,我若走,那就是整个输了,父亲如今出山了,正需要人帮手,也不会让我走。傅总管一定有问题,只要找出他的马脚,我就洗清白了。你若再败我的事,我再也不理你,你远远地走开就是。”
赛弥的拳紧紧攥住,骨节发出咯吱的响声,低声说:“银锁的事,没办法查,我近不了他们两个的身,看不到……”
“所以呢,和你去日晒雨淋,风餐露宿,还要让我日夜与这些熏死人的药材为伴吗?我不要……”
晨瑶猛地掀开了帘子,一双美眸渐渐盈满泪水。
“我也是女子,她们都能香气溢人,可你看我的手……”
她伸出手来,因为常年和这些药打交道,确实比别的女子要粗糙一些,颜色也不如别人的白皙漂亮。
“若我也能白细柔滑,他怎会不喜?据说昨晚帝宫,观月台上,他们……”
晨瑶又迅速缩回了手,咬着牙,半晌才又说:“反正,我恨她,谷中三年我尽心尽力,为何这样对我?一切都只为她想,我却是蝼蚁枯草……”
赛弥低垂着眼皮子,默不作声。
“和你说无用,你只会让我跟你走,说了千百次了,若你再敢说半字,你我恩断义绝。”晨瑶恶狠狠撂了句话。
若不是仗着他的喜欢,女人又如何能如此咄咄逼人呢?
可惜晨瑶此时不懂,赛弥也知她心里难受,所以不反驳她,默默地受了,眼中痛苦的神色悄然藏着,哑声说:“好了,我都记着了,别发脾气了,师傅还等你回去用午膳。”
“不许在他面前提半字。”晨瑶使劲忍着泪说。
“知道了,前面有云片糕,我去给你买。”
赛弥说完,大步往前走去,步子快得像是怕人叫住他一样,可他又知道,没人会叫住他。
晨瑶在裙上狠拧了几把,勉强忍住了狂躁的情绪。连忘蝶毒都能不药而愈,渔嫣到底什么好命?傅总管对渔嫣的态度太奇怪了,晨瑶绝对相信,王府里的蜘蛛和蜜蜂就是傅总管的,一定要找到他养这些东西的地方。
————————————————我是兄台让我看看你的手心的分界线——————————————————
也有许久没有来过集市了,有专人在街上敲锣打鼓地宣传,让百姓们开市,且免税一年。
胆大的店主打开了店门,胆小的还躲在门后看,一条街上,七七八八的,开了小半的店铺。皇城被围了十天,大家还心有余悸。
马车轮子碾过了青石路,嘣开的小石子砸向路边的台阶,再弹开,有哭声不时响起,压抑但是悲伤。
渔嫣随手勾起帘子往外看,空荡荡的大街,往日繁华一扫而空,被火烧了宅子、无家可归的百姓缩在街边的屋檐下,有人还有一张草席子,有人就这样篷头塌面、双眼无神地坐着。小娃娃正饿得哭,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抽抽答答,哽哽咽咽。
渔嫣于心不忍,要下马车,让念安她们去买些吃食来,给大家发下去。
“等等。”念安利落地从马车里拿出一只垂纱的帽子,往渔嫣脸上一扣,理好了遮在脸上的轻纱,小声说:“如今是王后了,尊贵不比以往,不能再随意。”
渔嫣看着她,觉得好笑,但又无端地安心了许多。
“念恩交待过我……咳咳……”念安把话吞回去,大步往街那边的馒头铺跑。
“念恩又是谁啊……”渔嫣苦笑,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郝海那张脸,为何独独对他那么面熟?
大伙儿有了吃的,千恩万谢地给她磕头。
“哎,听说南边都烧光了,这么多人都得安顿,能住哪儿啊。”念安分完粮,抹了把汗,同情地说。
有侍卫策马而来,向渔嫣禀报莫问离的下落。
“莫大人在娘娘家里。”
“在我家?走吧,我们去看看。”
渔嫣听念安说过,她家已成废园,那里怎么住人?
好在从这里过去不太远,匆匆赶到,只见左右邻舍皆成空院。渔府小院大门紧合着,门上的漆已经脱尽了,青砖墙角长满青笞,散发着一股子潮湿的味道。
念安上前去敲了好半天的门,才有人过来打开,方脸大眼,一脸煞气。
“何人在此乱敲,快些滚开,不然拧断你的脖子。”那人瞪着念安吼。
“放肆,王后在此,这是王后自己的家,你叫谁滚,小心你的脑袋。”念安吓了一跳,紧接着腰一叉,圆眼睛一瞪,忿然斥责。都天下大定,她主子当王后了,居然还有人敢欺负她!
汉子见她凶悍,不由得一怔,转头看那辆普通得像拉菜过市的马车。
渔嫣从马车上跳下来,缓步上了台阶,朝那汉子盯着。汉子倒先怕了,赶紧赔着笑脸,弯着腰,拉开大门请她进去。
院中果然荒芜,杂草长得有人一腿深,前后三进房,左右厢房的门窗都打坏了。
走进去,几株高大的树林荫成伞,遮住众人头顶的骄阳。只见好些汉子站在天井边,都扭头朝她看,一个个布衣劲装,腰上佩有刀剑,看上去都是江湖中人。
莫问离坐在只有一边扶手的太师椅上,端着一只精致的青瓷茶碗,正在慢品,听到她的声音,也只轻轻抬眸,扫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都走吧,我困着呢,没精神听。”
“尊主,您不能不听啊……”站在最前面的汉子急了,忍不住地嚷道:“你这一回出去三十多天,寒水宫无主,那几个小子造反,勾结了外人,把几个银号,镖局,还有酒楼都占去了,尤其是天漠国的那几间商号,可都成他们的了……”
“让他们给我还来,乖乖地来给我磕头,我让他们死舒服点。”莫问离打了个哈欠,别人打哈欠鼻涕眼泪纵流,眼睛鼻子皱起,偏他打得妖孽十足的,狭眸眯着……当然,鼻子没这么肿就没这么滑稽了。
几人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说:“可是他们躲在寒水宫里,我们也进不去啊。”
“没用的东西,自己建的寒水宫都进不去,我也进不去,困死我了,”他像在听别人的事,懒洋洋地转头看渔嫣,却对白鹰说:“这里连张好床都没有,白护卫,让你们那小气的主子搬点好东西来,我就住这里了。”
渔嫣慢步上前来,轻轻揭开了面纱,水眸从那些汉子脸上一一扫过。
原来寒水宫出了这样的大事,可他伤了,又没办法立刻去,在这些人面前,只怕也不能流露出来。
她拧拧眉,清脆地说:“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把话传给那几人,乖乖来给我哥哥磕头,哥哥暂且住我这里,还要参加王上的庆功宴。”
来人是谁,众人心知肚明,让御璃骁和莫问离二人都围着团团转的渔嫣!渔嫣发话,御璃骁想必不会袖手旁观吧?
“尊主好好休养,属下告退。”大家抱拳,鱼贯而出。
屋子静了,渔嫣一把拉起了他的袍摆,看到一双肿得发青的腿,这每一条都有之前两条腿粗。
“你怎么不出声呢!”渔嫣心都疼烂了,蹲下去,用帕子轻抚一下,“你早说了,我让白城安来给你看看,傻得死你呢,在我面前装什么好汉!”
“我用得着装吗,我本来就是好汉。”莫问离最疼的不是腿,是心口,此时正如刀剐一般。可还是笑眯眯地,伸手拍她的头,“你这么乖,还懂得心疼我,我奖你什么好?”
他的视线落到她的白腻的脖颈上,几朵吻痕格外刺目,心中堵了一下,伸手就往她那朵痕迹上狠拧,咬牙切齿地说:“不争气的东西,你好歹也矜持几天……一回来就巴巴地凑上去……”
“喂,诶……”渔嫣痛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他可真不节省力气啊!还有,他的话真是……顿时面红耳赤,猛地跳起来,转身就要走。
“有你这么做人哥哥的吗?”她忿然骂着,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瞪他。
“出去,看着你心烦。”莫问离沉着脸色,端起茶碗喝。
“让你喝,让你赶我。”渔嫣心里恨恨的,突然窜过来,一手抄起茶碗底,往他脸上一摁,末了,还用力揉了几下。
“臭丫头。”
莫问离飞快打开她的手,只见俊脸上被茶水打湿了,还有茶叶沾在脸上,杯口规规整整地在他脸上印了一圈儿红印子。
“渔嫣,你找揍。”他大怒,撑着椅子要起来打她,可没想到一迈步,就直直地往前栽去。
渔嫣故意退开不接他,可若羌知道他心口上的伤,快步跑上来,用身子垫在了他身下,被砸得一声疼呼。
“看你逞凶,都伤成这样了,还嘴硬。”渔嫣这才过来扶他。
他这么重,她也扶不动,扯了半天,只见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掀,冷冷地说:“出去。”
见他真的生气了,渔嫣又凑上来赔礼。
白鹰看出名堂,这莫问离的腿是不能动了!他满眼讶然,赶紧过来把莫问离抱起,放到了座椅上,低声说:“我去叫白御医来,这蜂毒厉害得很呢。”
“放出毒血吧。”若羌从腰上取下一把小刀,蹲到他的腿边。
“你来。”莫问离却盯着渔嫣,一脸怒气。
渔嫣突然有点怕他,就像怕自己老爹一样的感觉,犹豫一下,蹲到了他的面前,接过若羌的小刀,可不敢下手。
屋子里静了会儿,念安缩了缩脖子,往前一步,赔着笑脸说:“国舅爷,您也别生气了,我们王后胆小,我来吧。”
“我来吧。”白鹰大步过来,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去宫里请白御医过来,他曾在军中为将士们治过蜂毒,很里手。”
侍卫们匆匆去了。
渔嫣退到一边看莫问离,又看四周的环境,突然明白,回不去寒水宫的莫问离,正陷入困境!可他不能说,无处说,用他那一惯笑吟吟的眼神看别人,独自承受着一切。御璃骁有天下,有美人,莫问离若失去寒水宫,将是江湖中最脆弱的那个,那些仇家会寻上来,他去哪里,他要永远颠沛流离吗?
若不是为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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