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儿驾……”身后传来车夫吆喝声。
纪莫非心知是淑媛的马车过来了,依淑媛的脾气是肯定不会理他的,而他也绝对不能向她低头服输,不然,她定会得寸进尺,所以,纪莫非直了直腰背,只作没听见,自顾走着。
马车擦身而过,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淑媛轻道:“夏荷,去请姑爷上来。”
夏荷笑道:“是!”掀了帘子下车去。
纪莫非见夏荷过来,便顿住脚步,冷着脸道:“又有何事?”
夏荷盈盈施了一礼,笑道:“姑爷还在生气呢?三奶奶说了今儿的事是她欠考虑,三爷若是一定要生气走回去,那她也只好陪着三爷一起走了。”
纪莫非听她这么说,气先消了一大半,啾着马车半响,罢了罢了,她都认错了,他再计较就是他的不是了,也不说话,闷头径直走向马车,撩起衣摆,上了马车。
淑媛起先还在担心夏荷说不动他,见他掀了帘子钻了进来,顿时心中觉得委屈的不行,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别过脸,不理他。
瞧她这委屈的摸样,纪莫非也气不起来了,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戏谑道:“怎么了,才一下不见,就想我想得哭了?”
“谁要想你?我是来把这马车让你,我自回家去,省的你烦心。”淑媛怨嗔道。
“那怎么行?这里离纪府可远了,让你走回去,我会心疼的。”纪莫非笑道。
“谁说要回纪府,我回娘家……”淑媛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纪莫非拿了衣袖就要帮她擦拭眼泪,笑道:“咱们不是刚从你家出来么?又要回去,呆会儿大舅子还以为我去要玉佩的,还不得拿了扫把把我扫了出来。”
尹淑媛被逗哭笑不得,拍掉他的衣袖,嗔道:“别拿你这脏兮兮的袖子来,我哭瞎了也不用你管。”
纪莫非硬掰过她的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眼,啧啧叹道:“这么美的眼睛,若是瞎了,岂不是我的罪过?不哭了,我心疼的。”
尹淑媛泪眼朦胧,楚楚地望着他:“你真的会心疼吗?”
纪莫非将她拥进怀里,抚着她的发,眼前是锦书在湖边孤单徘徊的身影,那双含着淡淡忧伤的眼,如秋水涟涟,淌在他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就这样默默关怀就好,静静地的守望,守望一个再也不可能实现的梦,然而,心中的痛楚是那样清晰,如刺扎在心里,如鲠卡在喉间,无法排遣,他和她今生注定无缘……
“会的……”纪莫非低低道,苦涩的滋味弥漫心间。
淑媛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这一次他没有再嬉皮笑脸,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在轻颤,他是认真的,呵……莫非,你知不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澄心苑”的书房里,锦书亲自为纪宣仪铺好床榻,纪宣仪还在看书。
“夫君,天晚了,该歇息了。”锦书犹豫了好几次终于开口。
纪宣仪抬眼看她,淡淡一笑:“你先去安歇吧!不用管我了,我再看一会儿。”
锦书低眉轻道:“好!”她在这里他一定不自在吧!其实他这又何必呢?他自去柳馨儿那或是去“芳景轩”,她也不会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田,她知道,“情”字,可遇不可求,她也知道……无声叹息,出了书房,嘱咐话儿:“今晚你劳累些,给二爷添盏茶,问问二爷还需要什么,你安排了就是。”
话儿看出二奶奶的脸上的落寞,好言道:“二奶奶,二爷能过来就说明二爷有心要和二奶奶接近……”
“话儿,别说了,我知道。”锦书轻轻打断她,转身进了自己的卧房,对鸾镜,卸了妆,依窗望月,月华淡淡,清冷如霜,人道明月千里共婵娟,可她和他是:人在咫尺,心却天涯……
第四十七章 冬至了
转眼已到冬至,在大康,冬至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认为这一日是阴阳二气自然交替之时。在朝廷,皇上要率文武众臣去郊外祭天,而在民间百姓也要祭拜祖宗。
纪宣仪在太常寺任职,掌管皇家祭祀,所以这几日特别忙碌,莫说回来吃饭,连着几夜都宿在公里,没时间回府。
锦书不擅女红,但听说到冬至,做妻子的都要为丈夫缝制过冬的新衣,只好硬着头皮学着做。衣是话儿按着宣仪的尺寸裁好的,初桃手把手的教她如何缝制。初桃说:“小姐,你往日不是会的吗?怎得这会儿都忘了?”
锦书心虚,支吾着掩饰道:“我也是纳闷,上回落水醒来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用力去想,头就痛的要裂开来似的。”
初桃连忙安慰道:“那快别想了,忘了就忘了,咱们重新学就是,小姐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的。”
话是这么说,可要把几块布片密密缝合在一起,还要往里面均匀的塞进驼绒,这可不是光凭一个聪明的脑袋就能做好的,这是一项技术活,光那针脚就有很高的要求,要缝的密致又匀又直,这功力可不是一两日能练就的。锦书做的很没信心,便想着先为清儿做一身衣服拿来练练手,她是清儿的母亲,理应也要为清儿做的。
索性的是,锦书是清闲的,紧赶慢赶,终于在冬至前一日做好一大一小两件棉衣,代价是手指上布满血点,都肿了。虽然略显粗糙,但锦书自己还是很有成就感,都不敢相信,自己也能做衣服了,而且还是棉衣。
中午清儿过来的时候,锦书拿出来给清儿试穿,大小正合适。
话儿在一旁道:“二奶奶的手真巧。”
锦书微窘,哂笑道:“还不是你裁的好。”
话儿笑道:“主要还是二奶奶的针线活做的好,话儿可不敢居功。”又去问清儿:“清儿少爷,这身衣服你喜不喜欢啊?”
清儿昂着小脸欢喜道:“当然喜欢,喜欢极了,今年清儿也有母亲做的新衣裳了,雨燕姐姐再也不能笑话清儿了。”
锦书闻言心中酸涩,将清儿揽在怀里,柔声道:“清儿,以后你的衣服都由母亲来做,雨燕雨薇有什么,咱们清儿也都会有的。”
清儿小手环住锦书的脖子,在锦书脸上香了一口,开心道:“母亲真好,等清儿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母亲。”
“哟!清儿少爷的小嘴真甜。”话儿笑道。
锦书眼中一阵发涩,如果可以等到清儿长大那该有多好,可是……她能在这个家中呆多久都还是个未知数,老夫人根本容不下她,而纪宣仪又始终与她保持距离,真到那一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手吧!
“母亲,您怎么了?您不高兴了吗?”清儿看见锦书眼中盈盈泛起泪光,担忧道。
锦书摇头轻轻笑道:“没有,母亲怎么会不高兴呢?清儿这么懂事,母亲很高兴。”
小孩的心思都是单纯的,母亲说没事就没事,清儿的心情又雀跃起来,拉了锦书的手道:“母亲,都说冬至要画梅花,要画八十一朵花瓣,然后每日涂一瓣花色,等八十一朵花瓣都涂满了,这个冬天就过去了,母亲教清儿画梅花好不好?清儿从没画过梅花呢!”
看他那双清亮如星的眼眸里满是喜悦、渴望。锦书丢开心里的感伤,莞尔道:“好,母亲教清儿画梅花。”
比起锦书的清闲,尹淑媛这几日是忙的不可开胶。这是她掌持内务以后过的第一个冬至,明日纪府要祭天祭祖,可算得上是纪府里头等大事,贡品祭品都要提早安排好,不能出一丝纰漏,为了郑重其事,尹淑媛特意召集下人们在花厅训话。
“按说你们都是在府里呆了有些年头的,冬至祭祖是纪府里头等大事,你们也是明白的,往年怎么做今年还怎么做,不过,我也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心思不定,心怀鬼胎,巴不得出点什么错,好看我的笑话……”尹淑媛顿住,凌厉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加重了语气沉声道:“我也不怕讨人嫌,说我多心也罢,说我不近人情也好,我丑话说在前头,明儿个的事,如果有谁敢阳奉阴违,错我半点,我不管你是有脸没脸,有靠山没靠山的,一概严惩。”这话是说给那些不识时务的,还心存幻想,为大嫂办事的丫头婆子听的,她可得防着大嫂背后给她使阴刀。
众人低头喏喏,大气不敢出。
“什么事该谁做,事先都是安排好了的,到时候,哪一环哪一处有了差错,我便找谁,也别跟我辩白解释,你的事若让别人捣了乱子也是你自己不察,你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丫头错了,管事的婆子加倍治罪,陈管家……”尹淑媛慢声唤道。
陈管家听三奶奶点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向前一步,俯首听命。
尹淑媛目光在陈管家身上逡巡,这个陈管家总是一派恭顺的样子,但是他对她是不是真如他所表现的那样顺从呢?有消息说他是大嫂的忠实走狗。
“陈管家,你是管家,也算是纪府的半个当家……”
陈管家忙点头哈腰,连声道:“小人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既然你是管家就要协助我把这个家管好,明儿个的事,你给我上点心,办好了,有赏,办差了,三奶奶我赏罚分明……”尹淑媛挑眉慢声道。
陈管家听的心里直打鼓,三奶奶这警钟敲的真够响的,还来个连坐,当真是有些手段,自己还是小心为妙,便道:“三奶奶请放心,小人一定敦促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把事情办好。”
尹淑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而不知怎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或许是自己太紧张的缘故吧!毕竟这事办妥了,她在长辈面前也有脸,在下人面前便能树起威信,哎……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忐忑过了一夜,冬至正式到来,尹淑媛起了个大早,各处察看,最后一次确定,走到厨房,只见大嫂也在督查,其实她最该放心的就是厨房,大嫂绝不敢在自己的地盘出差错,就算要给她使绊子也肯定不能在厨房这一块。
“哟!弟妹起的这么早。”方晴烟笑吟吟地上来打招呼。
尹淑媛嫣然一笑:“大嫂不是也起的这么早?”
“今年有弟妹操劳,我可是轻松了许多,但也不敢托大,不敢有一丝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