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声音里揣着一丝小心翼翼,边海云知道她是怕吓坏了五丫。因为死去的本尊平时给人的印象就是胆小如鼠,懦弱可欺,从来不敢大声说话。一说话,声音就像小猫叫一样,非得让人把耳朵贴到她嘴边才听得到。
不过,如今此“五丫”可不是彼“五丫”了。不说自己活了三十多年,是个成年人,就是前世时,自身骨子里那种以牙还牙、有仇报仇的性格就不是本尊可比的。
可是性格的突然转变一定要有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岂不是会被当成妖怪?想想,她必须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让所有人自主地认识到她的改变才可以,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
再想到自己落水的真相,边海云有点踌躇,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整件事情告诉给这两个女孩?说了,只会徙增她们的烦恼,于事无补;不说?让她们蒙在鼓里,会令她们更加担心。
正有些犹豫不决,只见大丫上了床,陡然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心,嘴里喃喃低语:“五丫,别怕,我们不问了。大姐答应你,今后一定陪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好不好?”
转过头,看向三丫:“三妹,小妹兴许不记得了,咱们别再问了,行不行?而且天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边海云有点错愕,也很感动,原来大丫把她的犹豫当成了害怕,这可真是美丽的误会!不过,她已决定把真相告诉给大丫、三丫,这既是一种信任,也是一个警醒!
也就是在这一刻,边海云不再裹足不前:从今以后,自己就是高家三房真正的高五丫,前世的种种都已随着“边海云”的死亡而烟消云散了。(此文后面暂用高五丫这个名字)
第三章:真相
三丫看大姐一副母鸡护仔的样子,想想她说得也有道理。于是,便放弃了追问,正准备熄了烛火,却见小妹在大姐怀里,身体瑟缩地连连抖动,脸上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嘴里嘤嘤地小声抽泣道:
“那天…嗯…你们被太婆打发洗衣服去了,恰好…恰好弟弟他们有娘看着,我看娘大着肚子还要做那么多的活,想帮她的忙,就去打猪草,边打边不知不觉得走到了村西的池塘边。可是…可是…呜呜…我没想到承业堂哥一直跟着我,呜呜…等到我看到他,我…我害怕极了,还求他…求他别打我,可是…可是他边骂我‘赔钱货’边趁我不注意,使劲推了我一把,我…我反应不过来,一头就栽进了池塘里。
呜呜…那水虽然不深,但我呃…却一下子呃…闭过了气,昏死过去。等到呃…再醒来,我已经嗯…呃…躺在了床上,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哇…大姐、三姐,我好害怕呀,哇…我…呃…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五丫一边用小女孩的神态和语气叙说着落水的真相,一边分神想着落水的原因:
听说,在高承业出生的时候,恰巧被一游方道士碰到算过命,说他和奶奶八字相合,能给老人积福带财。从那以后,这高承业真正是被奶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PS:那道士在看到刚生了个孩子又是个男孩时,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要不然他怎么能够骗吃骗喝呢?)
于是,在奶奶与伯娘的溺爱、纵容下,高承业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作威作福、偷鸡摸狗,而且性格暴虐,无所不用其及,俨然成了一个小霸王。
加上他平时耳濡目染,知道他娘尤其是奶奶最不待见她们三房的几个丫头,如果他做了什么对她们几个不利的事,奶奶和他娘不仅不会说他,说不定还会暗暗称赞于他。因此,他平时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欺负她们这几个奶奶口中的“赔钱货”。
五丫身子骨原本就柔弱不堪,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懦弱胆小的性格,一直以来对高承业就特别犯怵,可以说是怕到了骨子里。
那日,高承业悄悄地跟在五丫身后,早就打定主意要把她收拾一顿。当尾随她来到村西池塘边时,看见有水,又看她一个人,就恶向胆边生,趁她不备就把她推到了池塘里。而且,在高承业的观念里,这只是一个关于“落汤鸡”是怎么变成的有趣的游戏罢了。
一惊一吓一晕,小五丫本就不甚健康的身子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被救回后的当夜又发起了高烧。虽然请了大夫,喝了药,但由于时间拖得太久,而她的底子又太薄,终究没能熬过去,就这么魂归仙乡。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借她的身体还魂了!
听着五丫断断续续的讲述声,再看看她哭得稀哩哗啦、一脸苍白的样子,渐渐浮出水面的真相让安静聆听的大丫、三丫感到像是在被钝刀子一下下切割自己的心一样,沉甸甸的、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屋里此时落针可闻,空气也像是凝滞了一样,谁也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但是从她们那急促的呼吸、竭力抑制怒气而越来越颤抖的身体上,可以看出两个姐姐远不是表面上显现的那样平静。
几个呼吸过后,三丫首先反应过来,她拉了拉发怔的大丫,平复一下满脑郁气的心情,强带欢颜,轻轻地开口说道:“小妹,别怕,你看,我和大姐都在你身边呢!快别哭了,再哭就变成小花猫啰!你刚醒,先好好休息,等你把病养好了,姐姐带你去摘野桃吃,好不好?”
接着又对大丫眨眨眼:“大姐,已经很晚了,咱们先睡吧,有什么事,也要等爹回来再说,你说是不是?”
大丫一脸苍白,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样歪在床边,那件衬衣早已滑到地上,她也一无所觉。此时被三丫一拉,惊得她一下子跳起来,半晌才反应过来。
待听到三丫说的话,她微不可查地用手抹去涌出眼睛的泪水说道:“对,小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什么也不要想,快快好起来。等你好了,大姐带你去捉小鱼儿,烤起来可好吃了!”
看着姐姐们努力强颜欢笑,争相讨好她的模样,五丫的心酸酸的、软软的,但却前所未有的宁静,刚到这个世界的彷徨与无助也在这种浓浓的温情和关怀下彻底消失不见。最后,她在姐姐温柔的抚触下沉睡过去。
一夜无梦。
隔天,五丫刚醒,就感到身边悉悉索索的,原来是大姐和三姐起床了。她们边穿衣边小声说着话:
“大姐,幸亏昨天二姐没有听到小妹落水的真正原因,要不然,依她那个爆炭性子,定会跟承业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我们不止有嘴说不清,搞不好还会招来太婆的一顿毒打。”
“唉!!谁说不是呢?三丫,你看咱们要不要把小妹落水的真相告诉给娘?”
“啊?这…这不太好吧!娘正怀着身子,如果说了,不是会刺激她吗?我看还是等爹回来再说吧!”
“等爹回来?三丫,你真的准备将这件事告诉给爹吗?”
“小妹这次差点死掉,难道咱们还要瞒着爹吗?”
“我也不知道!娘从来不准我们将家里不好的事告诉给爹,一向都只准我们报喜不报忧的。而且,就算说了,爹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怎么会呢?小妹这次落水可是九死一生,楮大夫能为咱们作证,不是吗?”
“话虽这样说,但咱们没有人能证明是承业将小妹推进池塘的呀?就算有,我们能把承业怎么样呢?是打一顿?还是骂一通?而且,依太婆对承业的维护和对咱们的厌恶,说不定,到头来还会让她倒打一耙!”
“唉,大姐你说得对。还记得小妹刚被救回来时,太婆不仅不准娘请大夫,还直嚷着要给小妹准备后事,不是四叔请来楮大夫,小妹肯定早就去了。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后背发凉。”
“是呀!还好昨天太婆带着大伯一家回柳家庄探亲去了,不然,要是让她知道小姑偷拿了大米给我们,早就闹起来了。算了,不说了,咱们快起床去帮娘做事吧!”
“好!待会儿我还要去摘点野桃回来给小妹吃,嘻嘻!”
听到这里,五丫才知道为什么没有听见像公鸡报鸣般准时的“乌鸦叫”?原来奶奶没在家。再听到三丫说要摘野桃给她吃时,心里又是一阵稀哩哗啦的感动。
然而想到姐姐们口中的爹高大山,五丫不知道是该怒其不争还是哀其不幸。
记得有一次,隔壁胡太婆,奶奶曾经的“闺蜜”来找奶奶聊天,五丫恰好就偷听到她们的谈话。
也就是那次偷听,她才知道,她爹不满三岁就被爷爷以地少人多养不活为由,送给了村里的鳏夫姚木匠做义子。可是没想到,姚木匠突然生病去世,当时才13岁的爹又回到了高家。
然而,老俩口对这个已经是半大小子的三儿子很陌生,也很抵触,根本就不待见,曾一度想把他撵出去。后来看他一手木工活能为家里添些进项,又老实好摆布,这才勉为其难地接纳了他。同时,为了让他死心塌地的给他们和大房一家“卖命”,他们的表面功夫做得是滴水不漏。
当他在家时,他们就表现地和颜悦色、慈眉善目;他外出做工后,他们就原形毕露,使劲儿地折腾张氏和孩子们。
很显然,五丫的爹对这些是一无所知的。他对于能重回亲生爹娘身边是由衷的高兴,不仅特别孝顺老俩口,什么事儿都言听计从,还拼了命地做工接活,满心希望能得到老俩口的喜爱和重视。
不过,后来在娶五丫的娘张氏时,他却与老俩口产生了很大的分岐,难得的忤逆了一回。这一举动虽然最终让他娶到了心爱之人,但却使得老俩口对他更为憎恶,也让自己妻儿的日子陷入了水深火热、如履薄冰的境地。
想到这儿,五丫心里是越来越郁闷:娘到底在顾虑什么?为什么不将老俩口的真实面目以及她们三房在家里的处境告诉给爹呢?
不过,两个姐姐的话也启发了五丫:世人只知她落水昏迷,命悬一线,却不知道她为何落水?如果自己能够坚定地站出来指证高承业,同时利用鬼神之说,大闹一场,在古人迷信思想的推动下,人们会自发地认为,她的所作所为肯定是受到欺辱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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