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没有应答,大殿寂静的落针可闻。
骄贵妃的声音幽幽传来:“堂哥,你不要喊了,他们此刻肯定都睡了,我配了药了……”
她的声音嘶哑冰冷,景帝瞬间感觉自己的身子一僵,好久,方传来他强忍着剧痛的嘶哑声音:“阿骄,你想起来了?”
“你是该喊我太后娘娘呢,还是我该喊你陛下呢?我告诉你也不妨,燕王带着传国玉玺已经来到了燕京,料明天河山又将姓宇文!”骄贵妃嘶哑的笑声带着?人的味道,“堂哥,你真重口味!你不怕死后无脸见慕容家的列祖列宗吗?到底,我还是你妹妹啊!”
景帝忍着剧痛,将骄贵妃的身子扳正,瞧着她原本白皙柔腻的肌肤上渗满了可怖的青黑色,景帝大吼:“快来人!快来人!”
寂静的大殿回荡着景帝自己的声音,整座宫殿死寂一片。
天际忽然一声惊雷滚过,随后,那轰隆隆的大雨恰如喷发的瀑布一泄如注。风声雨声中,传来骄贵妃发疯发癫的声音:“慕容重嘉,你不要垂死挣扎了,我死也会拖着你下地狱!慕容重嘉,你禽兽不如,我的斐儿他敬你*你,你却能一剑插进他幼小的心脏,他那么小那么乖巧,你却能!你却能!”
“慕容重嘉,纵然我与你不是同一个父母所出,可到底我们都留着慕容家的血,我是你嫡亲的堂妹,你却能,你却能在我失忆后一次又一次的占有我!慕容重嘉,你荒唐!你禽兽不如!”
“咳咳咳……咳……”骄贵妃一阵猛烈的咳嗽,伴着她从嘴角处流出的一丝乌黑的血,让这个夜晚看起来十分的妖异。
景帝仓惶爬着向骄贵妃靠近,他掂起衣被要为骄贵妃擦去嘴边的血迹,却发现那乌血流的越来越多。疼痛与恐惧让景帝的声音都变了形,他道:“千骄,你为何就这么傻,你难道感觉不出来我是真心的*着你,你想让我死,为何还要拖上你自己……咳咳……你说出来即可,你又何苦舍了自己让我难受……”
“阿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斐儿他……”那令人生惧的青黑色已经爬到景帝的面孔之上,他说话更加吃力,视线也渐渐模糊,自鼻孔内更是喷出血来。
景帝正要将藏在心中的秘密吐出来,耳边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大殿的门却是被撞了开来,一股冷风顿时窜了进来,冷风之中走来一人。
景帝眯起眼睛细看,静道:“是你!燕王宇文容镜!”
……
《齐书》载:“伪周天和三年,燕王宇文容镜持传国玉玺率回鹘众部冒雨驰入燕京,一举平定伪周朝,复国号大齐,于燕京朝阳门称帝,史称齐武帝。齐武帝追封并厚葬前摄政太后慕容氏与皇上宇文斐,追封摄政太后慕容氏为圣敬太后,皇上宇文斐为齐哀帝,并命史官为慕容氏作《烈妇传》。”
野史却云:“伪周天和三年,太后慕容氏隐名埋姓一直隐匿在感业寺处的骄霞宫内,乃伪周景帝慕容重嘉的宠妃骄贵妃。慕容氏美艳无双,勾的伪周景帝色欲熏心,不顾礼仪伦常,与之苟合。慕容氏秉风情,每每令伪周景帝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终却是精尽人亡。不想,伪周景帝却是下到阴朝地府也想与慕容氏风流,竟是临死前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生生掐死了慕容氏。齐武帝宇文容镜闻讯冲进骄霞宫时,慕容氏已经断气,帝哀切不已,言:世间,倾城绝矣!追封慕容氏为圣敬太后。然,每逢雨夜,齐武帝夜不诏妃,只独立骄霞宫,对着慕容氏的画像吹笛到天明。相传,齐武帝的笛声哀怨缠绵,听了令人止不住引相思,摧心肝。宫帷暗传:慕容氏以倾城之姿,惑了三位君王,实乃妖妇也!”
***************
新人新书,真的需要各种支持啊!
第三章 颜家舜华
五月的风暖暖含熏,凤鸣山上的百花渐次绽放。山脚、山坡蔓延的万紫千红打扮的凤鸣山恰如一明丽少女娇艳而生动。山脚下有一村,本名无患村,因了大齐开国相师崔神基偶路无患村,他铮铮断言:百年之后,凤鸣山必出一女主天下,村中族长感其言,将村名由无患村改名凤鸣村。
大齐洪武十九年,这一年距离相师崔神基的断言已经时隔八十多年。大齐百年基业,兵强马壮,周遭无战事,百姓得享太平,人心平定,民风祥和。
这一年五月初六的清晨,鸟语花香,空气清濛。凤鸣村中的医婆颜林氏与其子颜世卿从山间小路走过,一路所遇村民皆是与颜林氏热情打声招呼。谁家没有个头痛发热的,医婆颜林氏迁来凤鸣村中居住已有二十来年,村中的山民但赶小灾小病的都是请她前去诊治,若逢着没钱出诊金的山户人家,颜林氏便让村民拿些家养的母鸡或者鸡蛋或者自产的米粮油之类的充抵。颜林氏是个行走乡间的医婆子,属于野路子大夫,医术谈不上精湛,她本人更是入不了《平城医谱》,但二十来年间颜林氏治病也没治出什么人命的大事,故而在村民中还颇有威望。
走在山间坑坑洼洼不平的羊肠小道上,颜林氏只觉得脚发软,脚心处钻心的痛。她年纪渐大,体力也渐渐不支。昨夜若非是邻村栖霞村的老刘家的孙子半夜起烧,老刘家又大老远的诚恳来请,像这种半夜三更出诊的活,颜林氏是真的不想接了。
颜世卿是远近闻名的孝子,见他娘颜林氏走路越来越慢,赶紧将药箱搁置在地面上,蹲下身子冲着他娘颜林氏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娘,上来,我背着你走!”
颜林氏瞪了儿子一眼,虽嘴角微弯爬上了颜世卿的背,却还不忘训斥:”这会儿子你又充起孝子来了?知道心疼你娘了?我呸,你早干啥去了。你媳妇前阵子存心跟我置气,非不相信我的医术大半夜的硬是要花钱,去镇上请什么劳什子诊金要的死贵的大夫来看华姐的病,浪费了银子尚且不提,可这简直就是在打我的脸,无非就是个孩子发个烧,哪里有那么严重,我行医几十年难道那种小病还没把握?不让她去,她还哭的惊天动地的,四邻都惊动了。自己媳妇还瞧不上我这老婆子的医术,莫非我还指望着别个儿瞧得上。她大凡实心将我放在眼里,也断不会此番。”
颜世卿赔笑:“娘,哪里有那么严重,昨个晚上隔壁村不还连夜找你嘛!”
颜林氏听了这话,心里的气更是陡然又长了三分,索性拧了她儿子颜世卿的耳朵。虽她听见颜世卿吃疼的声音时,内心还是心疼的,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白眼狼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你明知道咱家香火不旺,还非不休掉你那五年也不下一颗蛋的婆娘,况且她还带了个拖油瓶。成天见她一张哭丧脸,对着她我连吃饭都不香,你倒好,跟没见过女人似得,一门心思就扎她身上了。这倒还罢了,你亲你那便宜闺女比自个的亲生儿子都甚!想起来,我就锥心的疼,你说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颜世卿听着他娘颜林氏如此说他媳妇芸香,心里想起他媳妇素日来紧颦不笑的脸,心下到底不自在,觉得他娘骂的有点难听,忍不住小声替他女人辩解:“娘,咱家的地都让你种了草药了,哪里还有粮食可耕种。再则,芸香她虽身子骨弱,可每日不也将家事料理的井井有条嘛,她又有一手的好绣活,每月的进项也是不少!华姐儿虽说不是我亲生,但到底她刚来咱家时还是在襁褓之中,她哪里懂什么亲生不亲生的,咱们整个村子里也只当她是我亲生的闺女。都说孩子是谁养跟谁亲,况我瞧着华姐也是真心可疼!”
颜世卿这话一出口就将他老娘颜林氏得罪的干净。颜林氏狠狠的在儿子颜世卿的背上锤了几拳,骂道,“你个没出息的货,看见你婆娘那水蛇腰你脑袋就被驴踢了,分不清到底谁才和你亲了。谁家的婆娘不是家里地里一把揽,偏到她那还立了功不成。生不出一个蛋,还张狂的不行硬是要将她那不知道跟谁苟合而生的闺女宝贝的跟个公侯家的姑娘似得,明明就是个贱命小丫头片子,却非要她假充个小子跟着我的远哥儿去镇上先生那进学,也不怕折了那小丫头片子的福气?”
颜世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到底嘴又合上了。他这继娶的媳妇芸香虽然人样子长得好,又有一身好绣活,又温柔又贤淑,料理家事也是一把好手,更难得的是芸香待远哥一向视同己出。颜家因了颜林氏是医婆子,又加上颜林氏本人精明能干,自家的田地里不像其他山户一样种着常见的红薯、玉米与稻子,相反她的田地里、家院子里种满了药草花草。所产除了自己出诊用,余下的大多数都倒腾到镇子上的杏和堂里,这些换了银子,每年的进项比种庄稼强上太多。山户人家虽勤快却多数过着清贫的日子,住的屋子一般也都是用茅草作顶泥作墙的简陋屋舍。颜家却是不同,家里三间正房连带两间耳房都是用砖砌的,这还不够还用石头起了院墙,在凤鸣村中,称得上小富之家。
颜林氏懂的物尽其用,不仅在院子里种着栀子、板蓝根、益母草等可赏可用的药材,更是在院墙墙跟处一溜栽着双花。五月的阳光明亮慷慨,毫不吝啬的倾注在双花藤上,藤蔓上抽出的成千上万朵双花在清晨的暖风中微微摇曳,熏的空气里久久荡漾着一股清新的芬芳。颜家的姑娘颜舜华此刻正站在院墙外头,她的脚下一溜摆着三个藤编的篮子,仰着头一只手紧紧的按住爬墙用的梯子,一边从颜家的小子颜致远手中接过一装了刚采摘的双花的灰蓝色粗布包,清亮的叮嘱:“哥,你别逞能,别去摘离手远的花儿,小心摔下疼……”
颜致远回头,冲妹妹颜舜华温声道:“华姐儿,不打紧,我稳着呢。”待瞥见颜舜华额头上浮着汗珠,皱了皱眉,商量道:“华姐儿,今儿就先摘这么多吧,你病才好,身子还虚,得多歇着。”
颜舜华却摆了摆手,仰着头冲颜致远甜甜一笑,“哥,我不妨事。已经躺床上歇很久了,出来活泛活泛才好,我们接着弄,不然等下我们上学去了,娘自己一个人一准是半天也忙不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