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人的神情。已经完全舒展开来,笑着起身,将一个匣子放在桌上,“下官明白福晋的意思。下官的表哥是九爷的门生,下官也算得上是九爷的学生,那自然也就是十四爷和福晋的学生,这点东西是学生的心意,还请福晋笑纳。”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男人腆着脸说自己是我的学生,我的身上果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是我心中在盘算着另一个事实,原来这些人是九阿哥的势力!
我笑盈盈地收下了朱大人的匣子,只是没有接见楼下更多朱大人的同僚,也没有接受朱大人留在客栈的家厨,而是在第二天就离开了绍兴城返回了杭州。原因很简单,我是出来游历的,既然江浙一带缺盐,我这样一个朱大人眼中的贵人自然是来享福而不是吃苦的,于是我便合情合理地结束了自己的游历,在朱大人的欢送下返回杭州。
刚刚回到杭州,少年秦旺便奉我的命令离开了杭州,他如今的身份是我的亲信太监,时常出门帮我办些事情。
生活是空虚与寂寞的,我在等待秦旺的归来,等待之余,生活中似乎只剩下了空虚与寂寞。
我让喜殊把南下时一路上写下的文稿拿来,一面又让望月研磨。望月看着我在桌上铺开纸,一面笑道,“主子这是要写游记啊?”我微微一笑,道,“等我滕好,差人送到北京去。”
喜殊奇道,“是给十四爷看的吗?”我听了喜殊的话一颤,忽然想到来时去看十三和寒烟,他们相携站在院子里,十三的眼睛里交织着失落和沉痛,心里一阵刺痛,敛了笑意淡淡道,“给十三爷和十三福晋看的。”我说完便坐下来开始滕写,喜殊和望月都默了下来,静静地帮我打下手。
我总是目光空洞地对着窗外,心里却惦记着北京城里的一切。
临行前阿玛和额娘在那种欲言又止样子和满眼的不放心不舍得一直持续地烫着我的心,但是我看着他们斑白的双鬓却无能为力,身体羸弱移居养病不过是个名头,因为触怒十四被遣送出京的事实他们又焉能不知?加之现在阿玛又是八阿哥的心腹,所议之事大都十分隐秘,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我的家也遭临兆佳氏那样的祸事而家破人亡或是从此一蹶不振。八阿哥他们是金枝玉叶,但是我家呢?一旦出了事,究竟有什么筹码可以脱罪?是阿玛,哥哥,还是远在异乡早已自顾不暇的我?阿玛心里究竟有几分把握?
十三府上呢?那样乱糟糟的状况不知道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好转,不知道十四会不会如约照料好十三,保他诸事无忧。
还有十四,我一直想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跟了八阿哥的。他为什么这样死心塌地义无反顾地上了八阿哥的船?富贵荣华和功名利禄都不应该是他稀罕的,他究竟想要什么?是助人功成名就的满足吗?那他为何不选胤禛呢?胤禛毕竟是他同母所生的兄长,论亲疏远远超过了八阿哥,况且胤禛为人虽然冷淡,却一向淡定谦和,同众位阿哥都不交恶,所以十四究竟为何与胤禛渐行渐远,我不明白。
心里千回百转,最最在意的最最放不下的,还是胤禛。因为无论他还要不要我,我都是要他的。他现在置身于风起云涌的朝堂,又是孤身一人,其中的艰难和痛苦不知有多少。他还每日参禅拜佛吗?想到他跪在佛龛前微闭双眼虔诚礼佛的样子,那间小小的佛堂里青雾缭绕,独自一人跪地的他在我的眼中是绝然傲立的,也是孤寂寥落的。阳光下的寒冷,人群中的寂寞,这就是他,多少年过去了,我心里那种揪着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他就是最最孤独的苦行僧,而我,就是此生一定要陪伴他的信徒。
四五日后,秦旺回到了杭州,带回来江浙各地的一些小玩意。
老陈的老婆和女儿正在屋里跟着望月绣花,便也在旁边看了看一桌子的小东西。
“这些东西都不值什么钱的,夫人让家里的下人去买也就是了,哪里还需要劳烦小秦公公。”老陈老婆一面看一面笑着说,我们渐渐习惯了彼此,这对母女便不再羞涩和局促,说话也随便了不少。
我微微蹙起眉,眼光一转,毫不意外地看到秦旺沉默地立在边上,“叫秦旺就成了,我拿他当兄弟看的。”
老陈的老婆和女儿有些惊异地抬头望了我一眼,对我把一个小太监当作兄弟的说法有些不能接受,半晌见我脸色安然,便忙着应了声。秦旺的神色比方才从容与轻快了一些,我的心里涩涩的,有些不敢辨别那种滋味。
秦旺带来的当然并不只有江南的小玩意,他在没有人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子里的水微微有些犯浑,水底沉淀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微小颗粒。
“这是田文镜交给福晋的盐水。田大人给家中一直给家中的鸡鸭吃着这盐水,一段时间下来,这些鸡鸭不同程度地出现了腹部肿胀,本就病弱的鸡鸭已经相继死去,死去的鸡鸭腹部都硬得如同石块一般。”秦旺微微眯眼看着我手中的小玻璃瓶,声音低沉地说道,似乎隐隐压抑着一种有些愤怒的情绪。
我小心地揭开瓶盖,凑到唇边小小地抿了一口。
“福晋不可!”秦旺没有想到我的举动,焦急地上前两步,想从我的手中夺过瓶子。但是我已经喝了那瓶有些浑浊的水,口中一股有些怪异的味道,有些咸,但是更多的却是一阵阵令人欲呕的涩意。我的心中也升腾起一阵阵的怒火,这就是江浙百姓原本要吃入腹中的盐?我的舌头还在品着,身子却是有些微微的瑟缩,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油然而生,这水的味道,果然是极其的不好。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九十三章 开始学着谋划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九十三章 开始学着谋划
秦旺在距离我很近的地方跪了下来,抬起头关切地看着我,还是那张黝黑的脸庞,一双眸子如深夜中的寒星一般,闪烁着一种极为深沉的光芒。我的心头微微一颤,似乎有些被少年的眼神震慑一般,半晌才微微反应过来,转头将口中的盐水吐在帕子里,平淡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什么问题。
秦旺有些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往后微微退了两步,站在一个恰当而合适的距离上,开始低声说起话来,“奴才去过田文镜的家,这位大人每日都做着些近乎癫狂的举动,外人看来自然是大失体统的,但是奴才觉得他只是想引人注意,因为他……并没有什么有效渠道可以把这件事传到上面去,让他希望的人知道。此人很是孤傲耿直,在官场中这么些年,竟是没有什么同僚和友人。”
“但是奴才也发现田文镜家附近一直有些鬼鬼祟祟的人,稍有可疑的人靠近便被赶了回去,看来这田大人在江浙确实得罪了不少的官僚,怕是犯了众怒。所以奴才夜里潜到了田大人的家里,得到了这瓶盐水。田大人极为激动,可是福晋……您看这事情如今该怎么办?”秦旺一面说着一面看了看我的神色,继续道,“奴才想过了,最简单的方法,可以把这件事情上报给王爷,由王爷处理这件事情。”
胤禛?我抬头看了秦旺一眼,却是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件事看来不大,却涉及到大批的江浙官员。王爷……如今淡出朝事,怎么能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去呢?依皇上的性子,怕是一定要彻查的,一旦彻查,那就是大批官员的落马。只是……大批官员落马对于王爷又有什么好处呢?皇上本就对王爷起了疑心……”
我和秦旺同时沉默了下来,因为我们都想到了胤禛现在的状况,十三是因为参与太子的谋逆而被幽禁的,一直跟十三感情笃深的胤禛,就算他低调着,就算他隐忍着也未必能够打消康熙心里的疑虑。更何况,听绍兴县令的意思,恐怕这江浙一带的官员中,八阿哥一系的势力极为雄厚,如果胤禛此时做出什么动作,只怕八阿哥他们会做出更为疯狂的事情。
沉默了一阵,秦旺似乎下了。决心,说话的声音极低极轻,但是语气却是十分坚定,“但是王爷不是这样的人,如果百姓遭受着苦难,王爷……他不会坐视不理。”
我还是默然不语,但是我知道秦。旺的话是对的。胤禛就是这样一个心系天下的人,不管他处于怎样的一种艰难困境中,只要他看到民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就不会坐视不理。我的脑海中慢慢地浮现出他那张坚毅的面庞,唇边也渐渐浮起了几分笑意,我不愿意胤禛在这样的时刻再陷入困境,但是我可以努力完成他的心愿。
是的,我要完成他的心愿!我想。到这里便忽然展颜一笑,望着秦旺道,“那个书生你可藏好了?”
秦旺还在思索着,听我忽然发问,抬头又见我笑得。极是开心,面上不由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来,“是,福晋不是怕那书生受到绍兴县令的迫害,让奴才好生藏着?”
我点了点头,心中带着隐隐约约的沉重,开始飞快。地思索起来。上次让秦旺打探江南三家织造的事情,得到的结果既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却也让我有些淡淡地失望。江南的这三家织造说起来官级品秩并非怎样的高,平日所辖之事也大多是些皇家琐事,但是这三家织造同康熙的私交却是笃深,并且具有向康熙上密折奏事的权利,所以江南的官员都是颇为忌惮;同时三家织造掌握着巨大的财富,又常常奉命组织一些文化编纂方面的事物,这三家在江南文人心目中的地位又极高,所以这三家织造府在整个江南的影响力是极大的。
只是经过秦旺隐秘而又小心翼翼地调查,在太。子倒台之后,各位阿哥的力量都在积极而隐蔽的行动着,善于争取人心一直都是八阿哥的优势,而江南三家织造心目中的天平也确实渐渐倒向了八阿哥一边。我知道织造府在江南的影响力,这让我不由地忧心忡忡起来,我不希望江南被八阿哥他们这样容易地就控制和掌握下来。
我默默地想着,。秦旺也在思索着,半晌低低叹息了一声,“福晋,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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