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没有哭过了?
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都说孕妇的情绪尤为容易波动,想来这话是真的。
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坚强,明明方才在流朱公主面前她也的的确确做的很好,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伤心恐惧来,可是为何等到人一散去,心中的惧意便再也阻挡不住了?
鼻子酸涩,一直酸到眼里去。
眼泪自个儿便流了出来。打湿了发,打湿了枕头。她咬着被角,呜呜地不敢放声痛哭起来。哭声被卡在了喉咙里,听上去闷闷的,几乎要哭断了肝肠。
这般哭了一会,她便哽咽着重重抹去了脸上的泪,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抱着自己的肚子,蜷缩着身子侧卧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黑暗却不敢再落泪了。
人常说为母则强,她如今有了孩子,便要为这个孩子活下去。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就算事情真的走到了最坏的那个地步,她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刚亮,她便被秦桑从睡梦中唤醒。
“怎么了?”睡眼朦胧间,叶葵揉着额角便先问了一句。
秦桑没有说话,流朱公主便一脸惊慌地从外头冲了进来,也不顾她才刚刚从梦中醒来,便道:“太子哥哥出事了!”
话音落,叶葵登时睡意全无,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流朱公主,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又是何时的事?”
承祯帝虽然近日身子渐好,可是朝政上的事却还是暂时让太子在代劳,如今流朱公主突然说太子出了事,叶葵不能不慌!除了她怕是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眼下的这位太子殿下最后跟那张龙椅根本就连一点关系也没有。
既然最后坐上龙椅的人不是他,那么太子出事那就是迟早的了。
本以为一切都至少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可是谁知道承祯帝的病来得这般早。可是等到宫里传出消息说他身体大好的时候,叶葵却又不得不怀疑,先前只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如今太子出事,这是不是证明她所猜测的都并没有错?事情果真是都提前了?
“太子哥哥府中被人发现了……”流朱公主迟疑着,“被人发现了龙袍……”
龙袍?
叶葵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这脑子是被门板给挤了不成?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这龙袍迟早有一日会穿到他身上去,他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也正是因为如此,叶葵觉察出不对劲来。
她蹙眉,道:“是谁发现的?”
流朱公主眉宇间满是郁色,压低了声音道:“是五皇兄的人。”
五皇子的人?
叶葵试探着问道:“难道是容梵?”
流朱公主点头。
“这说不过去。太子殿下若是真的做下了这样的事,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被人知道?”叶葵仍是蹙眉不展。
流朱公主亦道:“我先前听到消息慌了神了,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太子哥哥难道是被冤枉的?”
叶葵不敢肯定这件蠢事到底是不是太子做下的,但是她有一点敢肯定,这事同五皇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非局中人,不能窥真章。”叶葵吐出几个字,眉头缓慢舒展开来,“我们在这便是想的再多也不过是空想罢了。这事皇上定然会有定夺的。不过三婶,你昨日还不知这事,今日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事,似乎有些不对劲。
流朱公主皱眉,“我昨日让姜嬷嬷进宫办事,她从贵妃娘娘那无意中听到的消息。”
无意中听到的消息,那便是不能随意肯定的了。叶葵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的那点怪异之感却是越来越强烈。她垂眸道:“太子殿下这一回怕是回天乏术了。”
流朱公主瞪大了眼睛,问道:“何出此言?”
叶葵看向她,“姜嬷嬷是从贵妃娘娘那得来的消息。若是这事还不严重,后宫里的妃子怎么会这么快便知道?这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皇上若是信任太子,便会想法子压下去才是。可是事情分明正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而去……”
流朱公主眼里露出骇然的神色来,呢喃着:“我怎么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264 牵连甚广
这事何止古怪二字便能够形容?
叶葵由秦桑服侍着飞快地起了身,洗漱完毕后便要送流朱公主回叶家去。
流朱公主不解,皱眉问她:“这是要做什么?昨儿我要走你却不让我走,如今我倒是不想走了,你却非得让我走,这是什么道理?”
“我的好三婶!”叶葵揽着她的腰就要将她给推出门去,“如今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不在叶家呆着,留在裴家算是个什么事?”
旁的先不说,如今又出了太子这档子事,流朱公主更是应该回叶家去才是。从头至尾,所有人可都是将叶家划做了太子一派的!太子一旦落马,身为众人眼中太子党的叶崇文如何能脱身?叶家又怎能平安无事地从这桩事里抽出身来?所以流朱公主必须回去!从一开始,她的存在就恰恰是顶替了故去的老祖宗,因此越是这种时候她便愈是该镇守叶家。
这个道理叶葵懂,流朱公主又怎会真的不懂。
她沉默了下来,转身握住叶葵的手,正色道:“阿葵,我有些怕……”
叶葵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也不去安慰她,只是道:“我也怕三婶,可是这个时候我得撑着不是吗?凤城,怕是要乱了。”
后一句话,落在流朱公主耳里只是太子落马,牵连叶家这一件事而已。可其实叶葵真的想说的,却是那场她一直都在害怕的夺嫡之争,此时此刻怕是已经开始了。
铜锣响,事端起。
太子的事便是凤城上空被敲响的第一记锣鼓声。
用不多久,那些她一直在担心的事,就会接二连三地发生。以某种雷霆之势冲破一切,让她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等死。
不,绝不行!
等死,这绝没有可能!
流朱公主走后没一会,二夫人便打发了人来看叶葵,又送了好一堆东西。秦桑领着人下去悄悄问了几句。知道这都是永安侯事先吩咐好了的。
“老侯爷今日可在府中?”叶葵想了想,便问秦桑道。
秦桑摇摇头,道:“一早便上朝去了。”
叶葵闻言只微微颔首,看了看门外的一角湛蓝的天空,口中道:“天下大乱,不过转瞬之事。”
秦桑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看出来了她心中的忧虑,不由跟着担心起来。日日如此。对她腹中的孩子定然是不好的。可是就目前这样的情况,她又哪里忍得住什么也不去想。
“秦桑,秋年那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叶葵低头看着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轻声问道。
“还没有。”秦桑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奴婢已经吩咐耗子了,一有秋年的消息便立刻来告诉奴婢。”
叶葵“嗯”了一声。似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又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神色有些迷茫。过了良久。她才一字一句地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这……奴婢也不知。”秦桑接着话说了才恍然她这根本就不是在同自己说话,而是自言自语罢了。秦桑便噤了声,静静守在一旁。
叶葵重重叹了一声,站起身往窗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自打入了夏,这天就一日热过一日。六月的天,已是骄阳似火。惊鹊院里的那两株大树上不知何时已经落满了夏蝉。风一吹过,蝉鸣声就伴随着树叶哗哗的响声回旋不散。
叶葵揉着眉心,头疼似的吩咐秦桑:“让人去把外头的蝉都给粘了去,吵得头都要裂开来了。”
秦桑慌忙而去。
不多时,便有小丫鬟拿着枝条过来。柔软的枝条在顶端绕成了个圆,上面不知上哪儿去蒙了一层蛛网。小丫鬟握着下头仍带着青色的一端,高高举着往枝叶中扫去。
秦桑在屋子里关上了窗,蝉鸣声总算是小了一些。
“寒蝉鸣泣……”叶葵默默苦笑了声。
她一点也不喜欢蝉这种生物,更是不喜欢听到蝉鸣声。同嘹亮的鸣叫声太过于恼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只是实在没有办法对蝉鸣声产生任何的好感。
几乎每一部日式的恐怖片中,都会有隐隐绰绰的蝉鸣声。
这个声音,分明是如此的不吉。
即便在夏日的午后,坐在热烈的阳光下听到,也仍旧会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一种寒意沿着脊椎攀沿而上,冷得叫人想要打颤。
她实在没有办法对这个声音产生任何的好感。
可是这样的理由,却又同谁都不能说起。
叶葵闭上了眼睛。
好在外头的几个小丫鬟动作迅速,没多久便将树上的蝉都给粘了去。鸣叫声登时消失了,惊鹊院里突然间呈现出了一种古怪的静谧。可是谁也不敢说话,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各自做着自己的活计,连说话时都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池婆冷眼看了看众人,进了屋子。
叶葵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唤了声:“池婆婆。”
同幼年时如出一辙的称呼,不由叫池婆微失了神。她亦唤了声“夫人”,这才走到了叶葵的身边,道:“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叶葵漫不经心地回道:“同往常没什么不同,能吃能睡,好得很。”
池婆嗤了一声,有些不满意地嗔道:“你就瞒着我吧!公主殿下怎地一大早便走了?可是你赶的?”
“嗯,她是叶家的人,这个时候留在裴家做什么,自然是该早些回去的才是。”叶葵说道。
门口送燕窝进来的丫鬟隐约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却是微微一怔。方才池婆说话的语气,可不论怎么听都不像是下人在同主子说话,倒像是个长辈在与晚辈说话。
能在裴家做事的人,又岂会是一点脑子也没有的人。她只怔了一怔,便回过神来,明白了池婆跟王嬷嬷的区别,也明白了自己今后该如何做才好。
在不知不觉间,池婆便彻底取代了过去王嬷嬷在惊鹊院里的地位。
这一切,叶葵几人都并不如何在意。在他们看来,这本就是应当的。若是池婆连个王嬷嬷都斗不过,未免太没有用处。更何况,如今王嬷嬷可忙着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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