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宛收了笑声,凑近到她耳边,清脆童音压得低低,暗夜里听起来颇有些骇人,“因为我知道那个丫鬟根本不是姨娘人。”
叶葵勉强勾起嘴角,“不,你说错了,那人确是窦姨娘丫鬟。”
是,是她丫鬟。
可背后那个人,却不一定是窦姨娘。
叶葵自然知道这些事,可叶明宛突然说出这些话,她就不得不觉得不对劲了。
果然,叶明宛慢慢地靠过来,小手搭上她腰,嘟囔道:“我便说了你不会信,姨娘却还偏要我来告诉你。”
这家里,哪怕得宠如叶明宛,也是没有办法唤生下她窦姨娘一声娘,所以她口中说起姨娘二字时一点停顿也没有,异常流畅。
叶葵这一次并没有扯开她手,只是翻了个身,口中道:“睡吧。”
不多时,身后孩子发出轻微呓语声。
嘟嘟囔囔,听不清到底说些什么。
叶葵叶明宛梦话声中闭上了眼睛,然而一刻后,她睁开眼,眼睛里一丝朦胧睡意也没有。
她依然清醒得可怕。
大概,是时候会一会那位窦姨娘了!
想到窦姨娘,她莫名热血沸腾。
直觉告诉她,窦姨娘绝对比贺氏要聪明上许多许多。
听说窦姨娘原本是商贾人家女儿,且娘家银子还不少,若她不是执意要嫁给叶崇文,反而嫁给个同自己身份相当人家,做个正头奶奶恐怕如今也就不用为了保肚子里那个不知男女孩子费心机了。
窦姨娘既然特意让叶明宛对她说那些话,便是为经由叶明宛嘴对她示好。
也或许,只是不想同她为敌罢了。
看来窦姨娘已经察觉了些事情。
也可能这家里人大多数都已经猜到之前发生那些事同她有关。
不过那又如何,叶葵无声地嗤笑起来。
这些人家,规矩繁多。束缚便也多了起来。
她身为叶崇文嫡长女,便是她做了什么,只要不是当场被他们抓到,就绝不会有什么事。何况,这种家庭里,后宅若没有些阴私反倒说不过去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论起对人心掌控,就连池婆也说她不过尔尔。
这样地方,一步错。步步错,她只能走得加小心些才好。
不过,以柔克刚。那么刚是否也能克柔?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突然,幽幽声音猛地钻入她耳朵。
与此同时,叶明宛嘟囔了半天梦话也戛然而止。
她顾不得外边是怎么回事,先将手指探到了叶明宛鼻子下。
呼吸顺畅平稳!
幸好!
只是睡熟了,叶葵长出一口气。
帐子外声音也已经消失。而且声音消失时候,那盏因为叶明宛强调自己怕黑而一直点着灯也刹那熄灭。
叶葵见灯灭了,反而镇定了下来。
空气里有股淡淡灯油味道,也有一股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熟悉味道……
叶葵猛地撩开帐子,皱眉道:“来了便出来,做什么装神弄鬼!”
“咦?”裴长歌走昏暗角落走出来。压低了声音疑惑道:“莫非我装不像?”
叶葵被气笑,“不男不女腔调倒是装得极像!”
裴长歌几步走近,看了看睡床里边叶明宛。皱眉道:“她怎睡你这了?”
“她娘大概是想同我交好,所以特意派了个小兵来。”叶葵淡淡道。
裴长歌随手提起一旁温着茶水给自己沏了杯茶喝了才道:“有意思,这么说来她娘倒还是个直接人。”
叶葵从床上下来,转身将帐子合拢,抢过茶壶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才道:“你倒是叶家来去自如得很。说吧,今日又是来做什么?”
“难道还不准我来看你?”裴长歌挑眉。
叶葵冷笑了声。却也没有说话。
真当她是傻了不成。
不过不管裴长歌到底叶家做什么,总归跟她都没有关系。
裴长歌听到了那声低低冷笑,勾起嘴角无意识地笑了笑。
到底来做什么呢?
连他自己都已经迷糊了。
只是,很想进来看她一看罢了。
他伸手摸摸鼻子,顺道,一定是因为顺道,所以才来找她。
“二小姐、二小姐!出事了!”
房门忽然被重重叩响,裴长歌身形一动人已经闪避到了角落里。
叶葵听出那是玳瑁声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自从回了叶家,似乎从玳瑁那听到多便是“二小姐,不好了,出事了”,当真是有意思。
她清清嗓子,扬声问:“怎么了?”
叩门声骤停,而后响起玳瑁声音,“夫人方才谴人来说,望京那来了消息,说是三少爷他们马车半道遇到了贼人,现正回程呢。”
叶葵皱眉,看向角落里裴长歌,却见那个隐黑暗里身影摇了摇头。
耳边“嗡”地一声,叶葵只觉得一股血涌到了喉咙里,嘴里满是腥味,她一手扶着桌子问道:“三少爷可有受伤?”
“听、听说是伤到了手……”玳瑁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句话。
叶葵勉力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镇定一些。
身后裴长歌已经皱着眉头走了出来,脸色凝重地看着她。
叶葵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玳瑁应诺,窸窸窣窣脚步声渐渐远去。
叶葵捏着桌沿手骨微微发白,低声道:“我又错了一次,真是不该让他远离我视线。”
裴长歌不赞同,“他总会长大,你护不了他一辈子。这一次你让他去望京决定并没有错,只是……”
“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人会这么做!”叶葵咬牙吐出一句话,“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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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勾搭祖母
叶葵心情复杂,看着眼前一脸急切贺氏,心里止不住地涌上恶念来。
也罢。
总归有一日是要对上,如今不过是提前了些而已。贺氏既然敢做这样事情,便也该有他们姐弟两会反击觉悟才是!
载着叶殊那架马车已经回凤城路上,再过几日便该出现叶家门外。
那么他回来之前,还有几日时间可以准备。
叶葵想着之前玳瑁说那句话,叶殊伤到了手,可到底有多严重,不论是叶崇文还是贺氏竟然都似乎想要瞒着她。
“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手袖中紧紧相握,叶葵正视着叶崇文,希望从他嘴里听到些靠谱话。但显然叶崇文那里也并没有什么可用消息。
他不过是皱着眉道:“如今到处是流民,世道不太平,路上遇到贼人也是常见事儿。我已经写了信给那边知县,定要将那伙贼人给抓到!”
叶葵暗自冷笑。
怪不得叶崇文是太子太傅,而不是那些真正手中有权官。
说起来官位高,可到了真事上,他也不过就只能一旁看看罢了。
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出了事,恐怕还要牵连整个叶家。
这样一个男人,也不知萧云娘当初到底看中了他什么。
而且还让妾室萧云娘这个主母之前诞下了儿子,好端端让二房出了个庶长子。
说起来,这恐怕也是个笑话!
只是,只要老祖宗一日没死,这天下又有谁敢当面笑话叶家,便是圣上也要顾及亲戚情分。然而,伴君如伴虎。叶葵巴不得早些同这些人撇清关系!
叶殊事,老祖宗那边自然是瞒得死死,一丝风声也不能透过去。
叶老夫人那边虽然已经知道了,却意外地什么也没有说,只让叶崇文派人些将叶殊接回来而已。
“二丫头也别太担心了,总归人没事便好。”贺氏捏着帕子,好言安慰她。
叶崇文场,叶葵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当下红了眼眶,“母亲也莫要太担心了。”
千万、千万不要太失望了啊!
叶葵看着惺惺作态贺氏脑子飞地转着。
她对表情神态掌控越来越容易。然而对人心揣摩却仍旧处一个不上不下地方。池婆说得对,她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加成长脚步。也许。软不行,她就该试一试硬手段?
她没有办法从贺氏背景上做文章。
贺氏出身幽州望族,乃是名门嫡女。
虽是次女,可家中那也是捧手心里宝贝。
若不是老祖宗执意看中了她,恐怕她爹也不会舍得将她嫁进叶家做一个平妻。
平妻。平妻,不过也还是个妾!
不过说起来,贺氏运气似乎也说不上太差。
她进门那一日,萧云娘便大逆不道地带着幼女离家。且那时萧家已然败落,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多余心思来上门质问萧云娘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所以,她虽然以平妻身份进门。但隔日便被扶正。
若没有她跟叶殊回归,贺氏便永远都是叶夫人,是叶家当家主母。
她如今自然也还是。但,总有东西已经无人注意时候悄然发生着改变。
叶葵扫过贺氏头上梳着堕马髻,瞥见髻旁簪了朵由米粒大小金珠串起芍药珠花。她不由得暗笑起来,心头郁结终于消散了些。贺氏应该顾忌着老祖宗脾气,往日里绝不敢轻易用上牡丹花。所以多以酷似牡丹芍药代替。
所以,山寨货便永远是山寨货。
芍药再美。也不可能成为牡丹。
叶葵起身红着眼眶告退,碧色翡翠镯子她细伶伶白皙腕上晃晃悠悠,像是一汪春水。
离了贺氏院子,却也不知往哪里去才好。
叶殊回来至少也还要四五日,这四五日她却不能只这么等着。
水绿色鞋尖踢了踢道旁一片落叶,叶葵抬头对身后跟着绿枝道:“走吧,去祖母那看一看。”
这些日子,她出门时带着多半是绿枝。
燕草守着她屋子,如碧跟池婆身边,而玳瑁一如既往,叶葵采取了某种十分放任态度。
原本她出门都是带着珍珠,但珍珠本事只用来带路,未免太浪费了些。加上珍珠年幼贪玩,叶葵便故意时常赏她点散碎铜钿,打发她出去玩儿。
珍珠爱串门,又是家生子,家里许多人都这府中做活,这一来二去,叶葵便从她嘴里掏出了许多有趣东西来。
倒是绿枝,她知道她是贺氏人,也知道她有去向贺氏禀报过事,但是她不乎。
只要看着绿枝那双与众不同蓝色眼睛,她就觉得绿枝会有倒戈相向那一日。
她并非全然不懂人心。
就好比绿枝心思,她并非全然看不透,她只是仍旧需要时间来肯定一些事情罢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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