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幻雪是二爷从之砚书坊带来说要给婢子,如今碍于规矩不能收留,那便只好让给二爷了。”许书颜叹了叹,心中想着祁渊,知道只要自己相求,他一定不会有什么非议。而且幻雪若是呆在水阁,也有什么需要服侍的人,一个人自由自在,也算是对她有好处的。
“这”朱嬷这下更着急了,赶紧抬眼起来,一张圆脸愁成了个苦瓜:“二爷的脾气四姑娘应该略知一二,他本来就不喜欢有丫鬟在水阁服侍,前前后后就一个水清照顾。若是奴婢将幻雪带去水阁,岂不是被二爷骂得个狗血淋头!实在是不敢啊!”
“放心,人,我会亲自交过去。二爷不愿意,便将幻雪带回朱嬷嬷你那儿便是,也不会让你为难的。”许书颜知道朱嬷嬷不敢有什么异议,起身来虚扶了她一下,又道: “其实嬷嬷管事也不容易,但幻雪始终是与我有缘,能帮衬便多帮衬一下,还望朱嬷嬷不要因为此事就和书颜有了嫌隙才是。”
“哎哟,老婆子么敢埋怨四姑娘。姑娘能顾全大局,知礼明义,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呢。”朱嬷嬷终于直起了身子,抬袖狠狠擦了擦额上汗,屈身再一福礼,这才告辞而去。
刚迈出拢烟阁的大门,朱嬷嬷长长地舒了口气,回望一眼身后的拢烟阁,怎么也想不通平素里那么温柔顺意的四姑娘竟会为了一个小小婢子如此厉色争取。而且刚才她明显是有些怒意,一句“立规矩”,差些吓得自己两条腿儿都软了下去。也不知怎么的,平素里自己见了二太太都没有这样心虚过,反而在她面前竟有如此小心翼翼的感觉。
朱嬷嬷甩了甩心中的不适,也顾不得脸上背上全是汗,让跟随的小婢赶紧跟上,匆匆去也。
“对不起,让姑娘为难了。”幻雪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也知道自己留在拢烟阁无望,却强忍住了眼中的泪水,一把跪在许书颜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听我好生对你说。”许颜过去扶了幻雪起身,替她擦了擦额上略微有些擦伤的地方,心疼地道:“水阁虽然是祁二爷住的地方,但平时他鲜少回来,奴仆也只有水清一个。你若过去,一来极为轻松,闲暇时还可做做女红功课。二来,那水阁虽然与此处隔了半个湖泊,但走上片刻就能过来。你若觉得闷了,或是想找人说说话,也是极方便的。虽然我心里喜欢你,但也不能因为要收留你而遣了先前的婢女离开,这点你要谅解。”
“幻雪明白,只是幻雪此事让姑娘如此操心,真是罪该万死地。”咬着唇,幻雪懂事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总有机会的,我这儿若是离开了婢女,就立马会接你过来的。”书颜摸摸幻雪的小辫儿。“对了,今后你留在祁家为婢,便不能再叫做幻雪了。
朱嬷嬷那儿我帮你定了三等丫鬟的级,就需以‘芜’字作为开头,那唤你为芜雪,可好听?”
“当然好听了,这名字却是比之原来听许多呢。”幻雪乖巧的点头,似是忆起往事,怯怯地说:“当初奴婢生下来,娘就说过,老祖奶奶给奴婢取的名字太过虚幻,害怕以后命也似这‘幻雪’二字,不过镜中花水中月,飘飘散散无拘无所,一切皆是泡影罢了。如今取了芜雪二字,乃是青草覆雪之意,大大的吉利呢!”
“那以后,我便称呼你为芜雪。”许书颜没想到幻雪一口应承,还说出了这些让人觉着极心酸地话,感叹道:“想当初你也是银奴金婢服侍着的千金小姐,奈何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些,真是难为你了。”
“小姐,依奴婢看,这芜雪年纪小小,却聪明机敏,将来一定会是个有福气的。”翠袖见气氛有些压抑,赶忙说了两句好话,逗乐下气氛。
“对了,四姑娘,您说,二爷他会收留奴婢么?”已经是成为芜雪的幻雪咬咬唇,想起那个素来不苟言,冷言冷语的祁家二爷,心中不免担忧。
“他肯带你出了之砚书坊,就一定会收你为婢的。”书颜起身来,亲手拉了芜雪,“走吧,翠袖先陪你一起先去用晚膳,顺便让她给你讲讲园子里的规矩和人事。稍后我会亲自带你去求二爷的。”
“如此,奴婢就谢过四姑娘大恩了。”芜雪目中含泪,对许书颜的恩情心中早已感激的无以复加,只暗自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竭尽所能伺候四姑娘。
等翠袖带着芜雪离开,挽歌才过去拉了许书颜的衣袖,嘟着嘴:“小姐,我看那芜雪有些不安分呢。”
“怎么,你也和芜兰一般,为小姐我有了新婢,就不喜欢你们了?”书颜笑笑,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头。
“你看她的说话做派,也是读过书的呢。身段样貌虽然还没显出来,但将来一定不比水莪差,奴婢只觉得,这样的人,会安安分分的做个婢子么?”挽歌人虽小,这会儿子说出的话来还含了两分道理。
“芜雪原本也是个千金大小姐的,只因祖父犯事,一家人中男丁都被流放,女眷则悉数纳入掖庭为奴籍。她身世可怜,却还想着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本来就不似普通人家的姑娘。也难怪你能看出她有些不同。”许书颜叹了叹,拉过挽歌到身边,轻声道:“以后你要好好和芜雪相处,不要给别人脸色看。将来我也会给她一个好安排,让她不至于这辈子都为奴为婢。”
“小姐就是这样,心软的没个底儿。”挽歌依旧嘟囔着有些不满:“亏得您要送她去水阁,不然留在身边,指不定是好事儿坏事儿呢。”
章一百七十二 诡念
当晚,许书颜就带了芜雪到水阁,与祁渊商量了一番,没费什么周折就让他点了头。
一开始,想起下午在林子里两人的尴尬,许书颜还有些放不开,但为了及早解决芜雪之事,也只得硬着头皮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祁渊见到许书颜来了,也是一愣。随即见她素颜上毫无表情,仿佛不曾当下午的事情发生过,心中虽有些不悦和失望,但也无法发作,只得装作无事人一般,偶尔瞧着她的眼神有些发呆。等听完了她的请求,只思虑了小半晌,就点头答应了。
其实祁渊也不是没有想过拒绝,但左思右想,有芜雪这个小女孩在水阁当差,时不时的那许书颜总会过来探望吧,到时候见她的机会也多些。而且若自己对芜雪施以好处,说不定还能从她嘴里套出些关于许书颜的事情来,一石二鸟一举两得,也就顺了许书颜的意思,还让她又了自己一个人情。
许书颜也不是没有看出祁渊心中的小九九,却并不点破。毕竟心中还是对彼此有些好感的,他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对芜雪好一些,也不是坏事。
落实了芜雪在水阁当差,许书颜边让翠袖带了她去朱嬷嬷那儿签字画押。毕竟她是从掖庭出来的,到世家里为奴也是符合朝廷规定的。但因为画楼的关系,她能从掖庭除籍,所以要单独和祁家签订卖身契。对于此,许书颜也给芜雪好生解释了一番,说等她嫁出去为人妇的那天,就把卖身契当做礼物送与她,从此便是自由身了。
芜雪对许书颜的安排也无异议,只是不能待在她身边伺候觉着有些难过罢了。但看着祁二爷虽然冷漠些,却并不会为难下人,这才安心收拾好了小包袱,住进了水阁。
回到三楼卧室,许书颜看着时辰还早,准备找来绣篮做做女红再睡,谁知找来找去,发现篮子里的剪刀不见了,只得让挽歌去水莪水月的房里拿一把来用。
挽歌放下手里的活计,没敢耽搁就往楼下书房旁边的婢女房跑去,敲开水月的房间,见水莪也在,便说要拿了剪刀来用。
水月也在做活儿,竹篮里的剪刀正用着,就让一边歇息的水莪取了她的剪刀给挽歌拿上去。
水莪起身来,打开衣橱的门。从自己的篮里拿出把剪子递给挽歌:“前儿个姑娘的绣篮里还有呢,这会儿怎么不见了。若是寻不着了,明儿个我便去找朱嬷嬷再领一两把。”
“一个剪子也三百个钱呢,姐姐和水月姐先凑合着用吧。若是真不够了再说。”挽歌吐吐舌,有些不喜欢水莪的这种做派,像个小姐似的。虽然也做活儿勤快,但总是要吃好的用好的,每日里往脸上涂了许多的胭脂水粉,还喜欢隔两日就沐浴,真不知道她存的是什么心思,难不成将来嫁了小厮配了农户还要装小姐不成!
正拿了剪子回头要离开,挽歌却一眼瞄到水莪的衣橱里竟挂了件许书颜平素里穿的那件水色衫子,觉着有些奇怪。便问:“水莪姐,你把姑娘的衣裳放在柜子里作甚?”
“哦。前儿个洗的时候不小心,把袖口扯破了。我也禀过小姐,说是缝好再给她看看,若满意就继续穿,不满意就赐给奴婢也好。”水莪不耐烦地解释了两句,推着挽歌出了门:“你以后身量长大了也可以找小姐要旧衣服穿的。别羡慕啊。”
“可是”挽歌嘟囔着,觉得有些奇怪。自家小姐(的那些)衣裳都是半旧不新的,式样也简单朴素,这水莪平(日喜欢)穿些鲜艳的婢子服色,哪里会看上如此素色的衣裳呢?可想想也找不出什么答案,只好以为那水莪只是贪图小便宜罢了,在心头暗暗“啐”了她几句,挽歌这便拿了剪子回去了。
等挽歌一走,水月停下了手上活计,蹙眉问:“你为何拿了姑娘的旧衣?以前二太太有旧的衣裳,你还嫌呢,如今姑娘的朴素衣裳,你却看得上眼了?”
“只因那衣裳的针脚密实,料子也是顶好,我不穿,可以给园子外面的表姐妹们穿的。”水莪不想纠缠于此事上,别开眼,倒了杯冷茶,就着一块糕点送了下去。
“你不会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吧?”水月觉得蹊跷,拉了水莪面对自己,眼神直视着想看她有没有隐瞒什么。
“上回被姑娘训的还不够啊。”水莪挥开水月搭在肩上的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旁的鬓发,闷闷不乐地道:“别看四姑娘是个性子柔顺的,训起人来让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再说你我这样跟着四姑娘,将来等她嫁人,还得依靠着寻一门好亲事。你说我还敢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