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进,一股苦涩的药味儿铺面而来,书颜提起衣衫踱步而入,抬眼见祁渊正斜躺在侧榻之上,手边点了个油灯,不是太亮,却也足够将屋中的情况看明白。
祁渊长发微拢,只一根浅色缎带系着,耳旁散落了些发丝,垂在衣袍之上,眼神有些倦色,一只脚的脚踝还缠着白布,印着绛紫的衣袍,很是显眼。手边药碗已经空了,嘴半抿着,可见是刚服下药汁,苦极了。
书颜瞧地心中愧疚难挡,别开眼将手中的糕点匣子摆在屋中的茶桌上:“二爷,您刚吃了药,这会儿子用些甜点正好。这是下午我和丫鬟们闲来无事做的糕点,一点儿心意,晚些若饿了,可以果腹。”
祁渊睁开眼,看着许书颜的背影在灯烛的照映下窈窕纤细,心中吃准她定是来打探自己伤情,看是不是和那一日的事情有关,忍不住又想捉弄她起来,便清了清桑子:“爷正嘴里发苦呢,拿两块来尝尝吧。
书颜提了食盒,迈过半月型的拱门来到里间,隔在几步之外婷婷而立:“这儿有莲子合泥,桂蓉蒸包,不知二爷想吃那样?”
“吃哪样倒不重要。”祁渊心头得意,以为许书颜是专程为自己所作,挑眉问道:“果真是你亲手所作?”
“从和面到选料,再到捏花上笼,都是我亲手做的。”许书颜说着话,稍微放松了些心情,摆好食盒中的两样点心,奉了过去。
看着元宝大小的点心着实莹玉可口,祁渊咽了咽口中津液:“看起来还不错,爷就用点儿吧。”
许书颜瞧着祁渊,见他明明想吃,嘴上却不承认,嫣然一笑:“好,二爷将就用点儿这粗野的吃食,不过若是闹肚子什么的,别怨我就行。”
“你不会存了心来毒我吧?”
祁渊却警惕了起来,上下瞅着许书颜,想看透她一般,直勾勾的眼神透过灯烛显得很是放肆凌厉。
“爱吃不吃。”书颜一手将碗碟放在边几上,歪头看着祁渊,等他开口求自己。
“咳咳”祁渊也知道自己过虑了,不自然地以干咳掩饰尴尬,扬手挥了挥:“端过来吧,爷谅你也不敢。”
“给。”书颜举了青花玉蝶到祁渊面前:“小心别噎着。”
“爷手上泛酸,你喂我罢。”祁渊一副大老爷样儿,睨着许书颜,想看她怎么办。
“你……”书颜明知祁渊耍赖,可心里有愧,也不好就此不顾,咬了咬唇:“好吧,今日就算做一回丫鬟,伺候二爷。”说着拿了细银的筷子,夹了一块莲子合泥。
祁渊大口一咬,满脸得意,脚上也忍不住翘成了二郎腿。
“二爷,您的脚踝是怎么伤着的。”书颜又喂给了祁渊两块糕点,这才想起问他的伤势。
“没什么,那一日下山的时候不小心崴了。”祁渊摆摆手:“不值一提。”
“别不是因为背我而受伤的吧。”书颜看了一眼缠得满是白布的脚踝,心中的愧疚感也愈加地浓了。
章一百二十六 噎语
水阁内异常安静,只外庭书房和内院二楼燃了灯烛。
画楼公子立在书房门口,遥看着一墙之隔的祁渊寝屋,好半晌都没挪开眼,心中疑惑,为何许书颜进去如此久了,却还不出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看看,却瞧见水清和翠袖从后院而来,奉了茶又从二楼下来,两人找了个干净处坐着,在随意聊天。
画楼心中一紧,想着难不成许书颜此刻和那祁渊是在单独相处,原本迟疑的脚步迈出去,直往后院二楼而去。
……
内院二楼,书颜正拿了两样糕点摆在青瓷小盘中,端坐在祁渊的身边,用细小的银筷子夹起一块紫红色的合泥,递到祁渊口边:“二爷,您伤的是脚,怎么却要别人喂您?”
祁渊乐得张嘴吞下糕点,香甜滑腻,心都笑得欢了,却忍住,扳着脸道:“还说,手上酸着呢,举不了这么重的东西。”
“糕点罢了,您都举不起。”书颜挑挑眉,用着嫌弃地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祁渊,“啧啧”打趣儿道:“看来果真是公子哥儿,不过背了截山路就躺在床上不动了,要是哪日得上沙场保家卫国,岂不走着去了,爬着回来?”
“谁说的!”祁渊自然不肯认了,辩道:“只因下山时走的太快,不小心绊了一跤。就你这身板儿,我再背着上山来回十趟都不回有问题。”
书颜挑起一块桂蓉蒸包塞在祁渊的嘴里:“得了,一次就让您崴脚,哪里敢再劳烦两次三次。”
祁渊还想再辩,奈何嘴里满是蒸包,便想赶紧吃了下去,哪知一着急,竟噎住了,憋红一张脸,捶着胸口,想咳又咳不出来,难受的紧
见祁渊这幅模样。书颜赶紧放下手中地盘子。问道:“二爷。您怎么了。可是噎着了不成?”
“嗯嗯嗯”祁渊嗓子眼儿里正堵着呢。哪里有力气回答。只好哼哼着算作回答。
书颜赶紧从凳子上起身来。走到祁渊背后。推了他坐直。捏起个小拳头。便往他地后背抡去。
正憋得难受。许书颜挠痒似地锤打却不见效。祁渊无奈只好硬生生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来:“水……”
慌乱中听见祁渊喊“水”。许书颜这才回神过来。赶紧过去将刚才翠袖奉上地热茶端到祁渊面前。见他噎得满脸通红。双手不停捏着脖子。根本不能自己喝下去。只好一把握住他地下巴。将茶盏就在唇边。就那样给灌了进去。
茶液一入口。卡在嗓子眼儿里地蒸包就随着软了不少。祁渊赶紧伸手夺过茶盏往嘴里灌。好一会儿。才终于将那块该死地糕点吞了下去。大口地喘着气。
“对不起二爷,我真不是故意的。”见祁渊如此难受,许书颜有些慌了,咬着唇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连连“道歉”。
“对不起?”祁渊眉梢一挑,眼珠子瞪地溜圆,声音还有哑哑的:“你安了心要害爷是吧?”
“我干嘛要害你,只是刚才耍着玩儿罢了,没曾想您的嗓子那么小,连块蒸包都要噎着……”声音越来越小,许书颜自知理亏,垂立在一边,怯怯的模样倒真让人舍不得再责怪了。
“怎么,装着可怜样儿就以为爷会心软了?”祁渊却是心软了,却不想就此放过许书颜,故意逗她。
“二爷,你怎么又在为难书颜!”
寝屋内正闹着,冷不防画楼公子推门而入,面色严肃,过去一把将许书颜护在了身后,朝着祁渊斥道。
“我为难她?”祁渊一时间没曾反应过来,见画楼一进屋就指着自己鼻子骂,气得咧嘴道:“是她想要噎死我!”
“公子。”书颜见状,忍不住竟轻笑了起来,轻轻拉过画楼到一边:“不怪二爷,刚才我喂他吃点心,接过不小心让他给噎着了。”
“哼,听见没有。”祁渊闷闷地念叨了一句,对画楼不分好歹就指责自己很是不满。
“你是伤了手还是伤了脚,要书颜喂?”画楼回头瞥了一眼祁渊,神色间竟有些凌厉,祁渊自讨没趣,便收住了口,自顾斟了茶往嘴里送。
“你不用怕他,若真欺负了你,告诉我便好。”画楼回眸,朝许书颜一字一句地道。
“公子您误会了。这次是我不对,也活该被二爷骂几句的。”书颜摆摆额,心中感激画楼公子如此维护自己,不由得唇角微翘,笑颜舒展:“不过,还是要多谢公子记挂着书颜。”
“果真是误会?”画楼看着许书颜,见她笑的坦然,不想是受了委屈的样子,这才缓缓点头:“没设么事儿就好。”
“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二爷您好好养伤,得空我再来探望。”书颜朝着祁渊莞尔,收拾了身下的点心匣子,再给画楼一福礼,这才出了寝屋。
祁渊则有些不悦,心中怪画楼坏了自己的好事儿,本想倚着脚伤好生戏弄许书颜一番的,如此一打岔,什么趣事儿都没了。
“二爷,您无事还是别招惹书颜。”画楼自顾拿了个杯子,倒了茶坐在一边。
“她自己来探病,又害我噎着,怎么说是我招惹她呢。”祁渊哼哼一声,很是不屑的口吻顶了回嘴。
“她为什么来探望你,我不知道,也管不着。”画楼放下茶盏,抬眼有些严肃地看着祁渊:“但你若是存了心要欺辱她,我却不会再袖手旁观。”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祁渊褪下满面的轻松,换上一副冷郁之色,眉头拢起,盯着画楼,不知他意欲为何。
“我用得着威胁你么。”画楼反而一笑,清然如水的眸子透出一缕精光。
没想画楼如此认真,祁渊感觉心头堵堵的,闷声道:“你不会看上那女人了吧。”
起身,画楼理了理衣袍,却并未回答祁渊的问题,只是抬眼透过半明半暗的灯烛看着他,冷声反问道:“我若看上,你便会放过她么?”
祁渊一愣,没想到画楼竟没有否认,半晌仰头“哈哈”一笑:“好个画楼,你若真看上了她,便早早收了去吧,免得留在锦上园碍眼。”
“到时候,还请二爷亲自做媒才是。”画楼撇下这一句话,转身推门而出,“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显然是余怒未消。
卷六
章一百二十七 心念
不出五日,翠袖和挽歌果然将新衣制好了。
书颜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看了看针脚,又看了看接缝处是否密实,遂点了点头,朝两个丫鬟一笑:“幸苦你们了。”起身来拿了两支朱嬷嬷新差人送来的绢花,一人给了一朵。
“小姐,这衣裳可是全照着您的想法做的,应该还合意吧。”接过绢花就往头上别了,挽歌邀功似地昂起头,双眼笑得犹如月牙儿般的。
“嗯,合意的紧,这剩下半匹料子,让翠袖给你也做件衫子吧。”书颜伸手摸了摸挽歌的脑袋,宠溺无比。
“她倒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可做了也不敢穿出去,何苦来呢。”翠袖也乐得收了绢花,却妥当地置入袖兜里,继续埋头收拾着房间,回头给了挽歌一句。
“不穿出去,在怀里抱着,手里摸着,也欢喜呢。”挽歌嘟着嘴,一副委屈样儿。
“好了,你们俩闹得慌,给我摆个台子到湖边,得加紧绣花样了。”书颜说着起身来,走到铜镜前自顾重新绾了个侧髻,别上支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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