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就听到刘成煜温和地回答:“淑妃的生辰,朕一直记着,年前就备好礼了。不过,朕明日找定昌侯跟武康伯谈事情,会留膳,曲子先不听了,等过了正月再说。”
显然是拒绝了,找伯侯是公事,公事重于私事,再加上先帝驾崩尚不足百日,民间仍是禁宴乐婚嫁,刘成煜借此由头一下子就推到二月去了。
心里骤然欢喜起来,又想起他狂热急切的吻,不免有些情迷意乱。定定神,在木香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大厅。厅里众人一齐站起行礼,“恭贺太后新春,给太后请安。”
我和蔼地笑着,将朝云备好的赏赐一一分发下去。女人是首饰,孩子是笔墨,都是用得着的东西。
刘成煜穿了件明黄色盘龙夹袍,与昨晚那件相似,可云纹不同。昨晚那件也是夹袍。
我清楚地记得去年除夕,他大氅内只穿了件锦缎直缀,今年相比去年还暖些,竟然一直穿夹袍。
联想到昨夜他冰冷的手,我心中一动,让朝云给他倒了杯红枣茶。
刘成煜眉头皱了皱,不动声色地喝了。
跟他们在一起,总是尴尬。
宁淑妃才刚被皇上婉转地拒绝了,面子上有些讪然,四位才人尽管个个长得秾艳妩媚,可在刘成煜面前却姿态恭谨甚是端庄,也不轻易开口。
我只好跟刘成煜说话,“听话墨侍卫自南江来,哀家有些事想问他。”
刘成煜着意地看我一眼,“朕回头让他给太后请安。”说罢,借口有事,起身告辞。
他一走,那一群人呼啦啦地全跟着走了,只剩下刘则阳兄弟。
我身上不舒服,没法与他们玩雪,就让他们去找刘成烨。
自我搬到绪宁宫,刘成烨一次都没来过,可能是不想与刘成煜照面吧。
终于清静下来,我吩咐朝云,“去打听打听,皇上为何不立平王妃为后?还有这几个才人怎么这么老实?”
既然要掌管后宫,肯定得知根知底。朝云心领神会地去了。
没多久,青剑竟然求见,“皇上说墨书回来得晚,有些事并不知情,让属下来回话。”
我将厅里的宫女尽数遣了,只留水香守在门口等着传唤,然后没好气地说:“皇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青剑并不惊讶,低声道:“皇上先与安王单打独斗一场,未分胜负,可出了安王府的大门,我们先后遇到两批刺客,跟随的侍卫几乎全部战死,若非庄王及时赶到,皇上与属下恐怕……我们先去庄王府上了药,当时皇上已经昏迷不醒,是抬着回宫的。”
虽然知道刘成煜目前好好的,可想到那日的凶险,我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怒道:“回去告诉皇上,让他有事尽管瞒着哀家。”先是什么都不肯说,瞒不住了就说一点小伤,又说受了重伤,原来竟是差点连命都没了。
青剑脸涨得通红,道:“皇上迫不得已才瞒着太后。”
我才不相信他,若有可能,他或许会瞒我一辈子,哼了声,又问道:“刺客是谁的人,当真没看清?”
青剑道:“属下猜测一批是安王的人,还有一批是沈相的人,不过没确切的证据,属下不敢胡说。”
沈相……昨晚刘成煜欲言又止,分明是不想告诉我,我也是沈家人,他怕我难堪吗?
突然想起刘成煜是被庄王所救,如此说来庄王根本就没想过要当帝王,他既无意于帝位,杨成达岂不是白死了?
青剑解释道:“庄王虽无野心,可拥戴他的朝臣却不容他不争,杨成达一死,大家没了倚仗,只得作罢。”
我明白了,庄王想放弃,可那么多人把身家性命荣华富贵押在庄王身上,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杨成达一死,没了京军做后盾,庄王也算解脱了吧。难怪连年都顾不得在盛京过,非要尽快赶到封地;是怕夜长梦多?
有庄王支持刘成煜,安王也只能放手了。不过他倒是选了个好地方,四川可是天府之国,又天高地远,关起门来,完全可以当个土皇帝。
我叹了口气,“受伤的事,先搁在一边,眉绣是怎么回事?”
青剑完全一副被冤枉的样子,分辨道:“太后明鉴,那些天皇上忙得自顾不暇,眉绣说她寻了一些假死药,服用后人会停息闭气十二个时辰。皇上便让眉绣放入汤中,给六殿下喝,届时将六殿下的尸身偷运出宫。谁知,眉绣竟是欺骗皇上,那根本不是假死药。”
我咬了牙,恨道:“皇上就如此相信眉绣?”
青剑低头,过了会,才道:“眉绣九岁进宫,在皇上身边当个打杂的小宫女……”
我打断他的话,“眉绣进宫不是才三年?”
青剑续道:“那是皇上自立开府后将眉绣带出宫去,换了个身份,重新进得宫。眉绣素来稳重低调,又善于见机行事,皇上很看重她。娘娘有所不知,眉绣其实叫素玉。”
素玉?!
联想到刘成煜的其他三位近侍,墨书、青剑、紫箫,我到底是愕然了,在刘成煜心目里,眉绣是与他们比肩的人?
“眉绣到底多大年纪?”我问。
青剑掐指算了算,“我们四人中,墨书跟随皇上最久,其次就是眉绣,差不多二十一二岁。”
我一直以为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当初巧云一直嫌她毛手毛脚,总在她面前摆大宫女的架子,岂不知眉绣才是最深藏不漏的那个。
“眉绣死了,皇上定是很难过吧?”
“是!”青剑并不否认,“属下认为眉绣一片忠心罪不至死,紫箫甚至与皇上起了争执,只有墨书认为,眉绣作为近侍不该自作主张。”
“那么你也认为,哀家与六殿下该死?”我直盯着他。
青剑单膝跪地,“属下妄言,太后恕罪。太后贵为凤身,国师说不得擅动,否则社稷不安朝廷动荡。国师的话,无人敢质疑,可六殿下一日不除,便会有人拿此做文章。文章可大可小……”
我冷笑一声,凤身,又是凤身,沈相联合国师编造的谎言,去年被先帝用来作为立后的幌子,如今又被刘成煜当成保我性命的借口。
国师,难怪一小小的道士能混到国师的位分,就凭这份善解上意巧舌如簧的能力,也不能小觑。
青剑刚走,朝云眉飞色舞地进来,迫不及待地开口,“娘娘,你猜皇上为何不立淑妃为后?”
作者有话要说:病了两天,几乎爬不起来了,所以没更~~见谅!
☆、56瞒不住
其实我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可还是想听听她怎样说,就摆出倾听的架势。可朝云却卖起关子,说到另外一件事,“娘娘可听说高启正?”
我点头;高启正是文渊阁大学士,声名远扬;为人最是刚正不阿。
“皇上说,让高大人的千金进宫。”
他的女儿高婕妤,上个月刚得了恩典归家,怎么又要进宫?或者他还有个女儿?
朝云笑道:“皇上亲政头一日;高大人启奏说先帝极为宠爱皇后;该让皇后陪葬才对。皇上当场就冷了脸;道:‘先帝驾崩才月余,朕便谋害嫡母,爱卿想置朕于不仁不孝之地?’高大人吓得脸发白,皇上又道:‘既然爱卿惦着先帝,不如让高婕妤去陪陪先帝,也不枉先帝疼她一场。’”犹豫一下,又道:“皇上接他女儿进宫,不会真的给先帝陪葬吧?”
“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透?”我也不清楚刘成煜怎样想,只是凭直觉认为他不会。
朝云“嗤”一声,“便是陪葬也活该,谁让高大人不安好心,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皇上驳了高大人之后,又有人提出后宫不能无主,应立宁氏为后。皇上说,先帝在时,后位空了二十多年。如今后宫由太后亲自掌管,岂是无主。又说,宁氏成亲逾四年,未得一男半女,后位过几年再说。”
我暗骂刘成煜不厚道,宁氏未生养的原因,他最清楚不过,却用这个作为借口。难怪淑妃会一再邀宠,只要有孕,后位唾手可得,何乐而不为呢?
突然想起前几日尚寝司的管事说他半年多不曾临幸侍妾,我见他时是六月,如今恰过了半年,他不会是因为……
只是,我们不可能做出违背伦理之事,而他作为皇上,没有子嗣会受人诟病,
心里半是含酸半是欢喜,他曾说,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或许就是这样了吧。每天见上一面,偶尔会牵牵手,抱一抱,慢慢地一起变老。
比起那些穷其一生遇不到心仪之人的人,我算是幸运的,第一次动心就遇到他。虽然,这种幸运,多少带了些悲凉。
“娘娘,娘娘——”朝云连喊两声,才将我从纷飞的思绪里回来。她嗔怨道:“娘娘不是想知道那些才人为何这么老实?”
“唔,为什么?”
朝云满脸神秘,“本来平王府上的姬妾有六人,有一个半夜端着点心去书房,被发落到厨房里,没几个月自行了断了。还有一个也是半夜,在院里烧香替皇上求平安,皇上说她既有心就送她到了庵堂。如此一来,剩下这些就都收了小心思。”
我倒是不太明白,“挂念皇上不是好事,他为何还处罚人?”
朝云捂着嘴笑,“娘娘,送点心可不一定非得晚上,要祈福偷偷在屋里拜菩萨也就罢了,玩这些有的没的,无非是争宠。皇上的心也够狠,原本是半个主子,平常或许还没少作威作福,发落到厨房,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个人 。”
我听了,心底有些发凉,都说女人善变,其实男人才是这样吧,宠着你的时候,巴不得你夜夜端着点心去,不宠你,随便抓了由头就能打发了。
知道了这些事,再见到刘成煜,便有些恹恹的。
他很敏锐,问道:“太后脸色不好,要不要请个太医?”
我敷衍地笑笑,“夜里没睡踏实,不必多生事端。”
他“哦”了一声,喝过红枣茶便走了。
晚膳时,风扬送来一包安神香,说皇上叮嘱临睡前燃上一丁点就能睡个安稳觉。我打开看了看,安神香倒没什么特别,可包香的纸上却用朱笔写了两个大大的“为何”。
我问风扬,“皇上现下在干什么?”
风扬笑了笑,道:“回娘娘,皇上一整天在书房看往年留中的折子,这会在跟武康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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