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鲤迢迢一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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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鲤迢迢一纸书-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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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是胜了那人,又如何?

他不在乎,一点儿也不在乎!

纵是你熬尽骨血,榨干心思,拼尽一切也换不回他眼中唯一。

泪水淋漓了衣裙,忽然就想起初见,那锦衣男童抬眸看她的样子。虽然是满眼不服,可那是他眼中,也仅仅只有一人。

原来并非不欢喜,早在初见时,那点点滴滴,她都记在了心头。否则又怎会这么伤,这么痛,这么苦,这么难……

娘曾经和爹说,“盈儿这性子,从来不动声色,看似精明,实在是糊里糊涂。自个儿欢喜的东西都不知,哪日若是一朝醒悟,欢喜的东西被人拿了去,还不痛死?”

知女莫若母。

娘,你说对了。

我真的欢喜了不知道,您说的话,都验了。

我好痛,好苦,痛得不得了,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她突然撕心裂肺,心越痛,口中的浓腥也就越发糜烂。

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呛出一口水意,赫然发现,零星喷溅的泪水,溅在苍白如死的手背上,尽然是一手鲜红刺目。她忽然就慌了,忙忍着鼻中酸涩,忍着恶心,费力想将口中粘腻的鲜血吞下去。

可是越想吞下去,满口的鲜血反而呛得更厉害,她孤弱得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就这么举着双手,茫然看着一手的鲜血,不知所措地看着。微弱的月光下,那手腕宛如月色下的树枝,枯弱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正看着,她的手腕,忽地被人狠狠一拉,拉出了浓浓暗色。

宁王绽着寒光的晶瞳,在漆黑夜色下,闪着凛冽的光,他大声呵斥,“刘盈,你干什么?”

她踉跄不稳,茫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呢喃只能念出俩字,“胡……胡荼……”

“胡闹!”

……

刘盈不言,只那眼神,怯弱无助。不知怎的,看到她这样的目光,宁王满腔的愤怒,忽然间不知从哪儿宣泄而出。他心中最柔软的一角仿佛被人用温水淋过,说不出的怜惜。他不由分说,一把横抱起刘盈,粗鲁地把她丢到城主府后的温泉水里。

“哗啦——”

这姑娘懵里懵懂,竟然一头沉了下去。

好半天,才见一个脑袋倏地钻出水面,水花四溅中,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手抹去脸上的水珠,黑漆漆的眼睛定定看着宁王。

“醒了吗?”

她点点头,其实还有些懵懂。

“那就洗干净了坐回去,本王要做顾倩兮的入幕之宾。”

乍闻此语,刘盈这才如梦初醒,一道讶然闪过,她眼中神采,渐渐凝聚。抹干嘴角流出的鲜血,终是默默点了点头。

这也是合作之一。

宁王要求的事,她必然做到。

此时,顾门宴中,气氛融洽热闹。

几次推杯换盏,终到了正题。

顾倩兮环视四周,柔声笑道:“总是喝酒多无趣,小女在这儿和大家做个游戏,不知诸位公子可有雅兴?”

“小姐想做什么游戏呢?”

“这个游戏名击鼓传花,各位公子小时候应该玩过!”

话音一落,前厅登时一片寂静。若是行酒令、斗诗文,这样的雅事儿,热闹又考文采,席间一番斗来,高低立见。可谁想到顾小姐看似温柔端秀,美若天女,性子竟这般乖僻,玩起游戏也与众不同。

刘盈一进门,就听着她黄莺儿似的嗓音,热热闹闹地响起。一抬眼,撞见顾倩兮如雪如刃的目光,似针尖般,狠狠扎了自己一下。刘盈心下一悸,不待反应,人家又若无其事地与大家说笑起来。

这顾倩兮,莫是会变脸?

一般人,两般貌。

击鼓传花谁没玩过,大家随鼓声将手里的花一一朝下送。

鼓声停时花在谁手里那就得认罚。

而今,顾大小姐亲自敲鼓,薄如蝉翼的丝巾,根本遮挡不了少女的目光。鼓声落在谁手里,那不就说明她心仪之人是谁?

刘盈蓦然想起,从见到顾倩兮开始,这女子就一直面拢轻纱。

怕是……早就练就了一副好眼力,就等着如今看准心仪的良人。

她默默低头,不再去看。

只听有人问,“不知道接花的人,怎么罚?”

顾倩兮含笑答道:“公子言重了,不敢言罚,只需说个小笑话,聊作小惩!”她的话,轻描淡写,却有穿音裂石之效。

这题目看似不难,事实上绝没那么简单。

在座的公子们,哪个没有呼朋唤友饮酒作乐过?又有哪个没有在酒酣耳热之时说些荤话聊做笑饵?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怎么能拿到顾小姐面前?

话说回来,一昧拽文,酸腐如乡村老学究也没意思。

连自己都逗不笑,又怎么能打动聪慧过人的顾大小姐。

最重要的是,当着这满席的俊才出这种丑,还不如挖个地洞钻进去拉倒。

一时间,宴席上鸦雀无声,众人眼见得顾小姐手中的丝巾和响鼓,俱都怔住了。在鼓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们争先恐后地将手中的花枝朝下传。

“咚咚咚——咚咚咚——”

恁快的节奏,宛如玉珠落盘,又似水花四溅。

兽皮包起的小鼓,镶着宝珠璎珞。打鼓的那个白衣如雪的清美少女,轻纱下,依稀也见眼波流转,脉脉诉情,总转向小狮子的方向。

胡荼面色一如先前。

别人视之如水火的丝巾,他却从容不迫地拿在手中赏玩,就这一瞬,鼓声忽地停了下来。

刘盈只觉脑海有什么赫然炸裂,看着他,怔然了。

似察觉了自己的目光,小狮子轻描淡写的目光掠去,在双目相对的那一瞬,隐约风起云涌,刹那寒冰,一时间冻得刘盈冷不丁一个寒颤。

见这情景,她惨然一笑。

刘盈呀刘盈,现在你还看不懂吗?还想骗自己什么?他对顾倩兮,若是没有情,怎么会甘愿接那丝巾?这么一想,顿时满眼模糊。涕泪之中,又似乎看到小狮子为逗乐佳人,失了原本的清冷孤傲。

前厅再次安静下来,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这个神秘莫测的胡二少身上。

声如珠落玉盘,流水淙淙。

小狮子自有这么一股气势,只要他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纷纷都落在了他身上。

少年男子的嗓音,轻轻响起。

“胡某自幼顽劣……”

这开场白,忒冷!冻伤一片竖耳恭听的家伙,诸人眼底一片失望。

胡荼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冰冷冷的嗓音,兀自淡漠响起,“母亲为让我收心,十二岁时将我交给一个小夫子管教……”

这夫子,说的可不就是刘盈。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哪里不知道两人是师徒。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一双双雪亮亮的贼眼,立刻不怀好意地望向刘盈。

刘盈低下头。

眼见这氛围冷得很,顾倩兮插了句嘴,“孩童心性,自来如此!”

“那段岁月,胡某过得很开心……”小狮子口上说着开心,面上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儿,这话,怎么听都似在反着讥讽。

刘盈眼中黯然,默默抿紧唇。

“一日,小夫子穿了条翠绿长裙,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这没什么,可小夫子裙带飘飘,不曾系上。受人教诲,自然要为师分忧,于是……我趁她走过我跟前时,就伸手将她的裙带给系上了。”

他说到这句,顾倩兮眼底似有刺狠狠扎了扎眼,她赫然回头,冷冷盯了刘盈一眼。瞪是瞪了,可胡荼这边的围,还是得解。

顾倩兮勉强笑了一声,问:“……那后来呢?”

所有人都看出了,顾小姐这是在和胡家二少唱双簧呢。

小狮子双手笼起,随意地放在桌前,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伸手给了我一巴掌!逼我背了半天的《礼》。”

“不守师礼,是该被打。”

笑话讲到这份上,所有的人都觉有些意兴阑珊。看来传言不虚,岐州胡家二少天生冷面冷心,连说个笑话都能让人冷得发颤。

就在这时,只听小狮子继续道:“这事儿也算是完了。可没多久,小夫子猛然大怒,回过身来又给了我一巴掌,还大骂我小小年纪不学好,说实话,到今日我也没想明白那天她为何如此暴怒!”

“前一次打你自是为了你逾礼,而这一次……”

顾小姐也没明白了。

“我以为她不喜欢那条裙带,所以等她又晃到我身边时,把她的裙带又拉开了。”

满座宾客沉静了一瞬间,猛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刘盈的脸,轰地一声红透到耳根。

大家私下一片窃笑,在顾小姐面前维系着几分面子,故而不愿搬到台面上议论。

有人说:“没想到胡公子小小年纪,却也这般风流……”

另一人就道:“胡说什么,没听见胡公子说自己没想明白小刘姑娘为何抽她吗?”

不知是谁,不怀好意,轻飘飘吐出了一句,“胡公子今儿个再拉开她的裙带,不就明白了。”说话的,是那个被刘盈驳了面子的公卿少爷。

摆明了,是想出刘盈的丑。

小狮子看都不看刘盈,一口饮尽杯中美酒,话语如蝎子的倒钩,不动声色刺了过来,“不用说裙带,便是下衫都解了,也不见她发狂。”

一语既出,所有人面色大变。

看着刘盈那目光,显是有了几分凌迟之意。

师与徒,连下衫都解了,那一分礼法抛到一边,便是背德失礼的事!

听胡公子的意思,不明白“裙带何故生幽怨”,可是刘盈,身为人师,不可能不懂。

刘盈惊愕地抬头,不可置信看着胡荼,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一瞬,眼耳口鼻,宛如被狂风巨浪彻底淹了。口鼻中,侵入了说不出的腥气,窒,窒得心痛,窒得似一场覆地翻天的劫。

所有的声色光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疾疾退去。

浑身所处,似泼天的刀剑。

从脚底一直到背心,淋漓汗,淋漓的寒。

在她眼中,只剩那个神色清冷的少年。

可对方,冰冷淡漠得比路人还遥远。一股尖锐的痛意,袭卷到胸腔、到脑海,痛得她浑身毛孔纷纷炸起,痛得捂住心口,弯下了腰。

一个不查,嘴角中竟溢出了殷红鲜血,以不可抑制的速度,赫然滴在白玉地面。

没人理她,所有人当她蛇蝎,纷纷避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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