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通脸上有些难看,他是东道,这些人里也有不少是看他面上来的,不过他倒能沉得住气,闻言笑道:“大人说的是,这些庸脂俗粉怎么可能入得了大人法眼。改日定要寻个真正绝色的奉献大人。”
李浅也知自己反应激烈了些,忙道:“如此甚好。”
她态度冷淡,也阻了不少热脸往上贴的,大多数人都坐回座位,静观其变。
这时云州郡守冯朔站起来,拱手一礼,“下官冯朔,闻听花大人乃是皇上宠爱之臣,又是今科的探花,今日到燕州之地,也应该为大家训话,也好教大伙一些真知良言。”
这个冯朔乃是益州人士,三十上下年纪,是四个郡守中最年轻的,他素来有贤名,为官也清廉,曾经齐曦炎还赞过他,说他清如水明如镜,云州也被他治理的路不拾遗,门不闭户。在燕朝的州府当中也算是最年轻有为的一个。
以前李浅还做内廷总管时,皇上就说要把他调到京里做京官,那会儿她正和他闹气呢,陪着他在御书房批折子,一听这个立刻与他唱反调道:“天下有几个好官,那些好官们都到京里做京官,那地方上谁来管,都叫贪赃枉法的孬官霸占吗?”
齐曦炎正为占了她便宜理亏着呢,也就不再提了,冯朔该当什么官还是什么官。
后来思起此事,她总觉对不起这位郡守,好端端的毁了人家的前途做什么,这会儿听他自报家门,也就给他个面子了,笑道:“真知良言倒没有,不过皇上的心意还是想和大家聊聊。”
众人连称:“必当洗耳恭听。”
不知为何,李浅总觉这位郡守话里有话,想必跟她一样的心思,想给这些人来个当头棒喝吧。她站起身,扫了一眼在坐的人,朗声道:“在来之前皇帝陛下曾和本官说过,修建大运河是万世之举,能将南北方串联起来的迫切需要,连接两个文明,将来必定会给燕朝带来前所未有的盛世。皇上一心想建这运河,也不全是为了天下一统,同时也为了万民谋福。在座的各位都是想为国家出一份力的,在这种大义前面谈太多私利只是对各位的侮辱,本官对于四个河段的包建一定要秉公办理,最合适的人选不仅要财富,还要有一颗爱国心,以及为国为民的大义。另外最重要的是不能把公有变成私有,变成谋取私利,欺压百姓的工具。”
这些当然不是齐曦炎说过的,真要从他嘴里说出的话,绝不会这么浅白,又带那么多感**彩。这些都是她自己琢磨,再加上揣测他的心思想到的。
她说这话有两层含义,一层是让这些抱着赚大钱的人清醒清醒,不要以为包了河段就能赚的盆满锅满;另一层却是想瞧瞧这些人的反应,听了为了国家奉献,干掏钱可以赚不到利益的话,还肯勇往直前的有两种人。
一种是真的大公无私为国为民的,另一种就是想图谋不轨有打别的主意的。虽然这种人并不好判断,至少缩小了圈子,对找到花倾国有益,也对打击阴谋者有益。
话一说完,一时间厅堂里鸦雀无声,就连“伊咿呀呀”唱着曲的几个伶人也不唱了。郝通的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他自己就是想大捞一笔的,李浅这话岂不是把所有的道都堵死了吗?
整个屋子里的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只除了她这个都水使者笑得美如鲜花,以及冯朔不时对她投来的赞叹目光。
李浅对冯朔还以一笑,心道,齐曦炎果然有识人之明,这个冯朔还真是众人皆醉他独醒,他能看透其中关节,也算不见得。聪明人都看得出来,与朝廷打交道的商人,又岂能完全得了好去。对外宣传的那些好处,只不过让更多的人想参与其中而已。
这场酒席宴在大家无精打采之中悄然结束,大多数人沉浸在自己的小算盘里,连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李浅出了厅堂,深深吸了口气,对半空呼了句:“出来吧。”顿时一个紫色身影飘落在她面前。
“人找到了吗?”
李人面带惭愧地挠了挠头,“下官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找到,莫不是人已经不在燕州?”
不在燕州也不无可能,那些人劫到倾国立刻送出城也在情理之中,可茫茫人海,想找到一个被藏起来的人谈何容易。
十几年前她已经丢了倾国一次,这一回又是亲手把他弄丢的,难道又要相隔十几年才能会面吗?心情忽然变得极差,抬腿踢了李人一脚,骂道:“你个蠢货。”
若是从前,顾相宜还做李我的时候,肯定不会出这样的事,凭他的聪明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应对之法。就算李是和李大在,也不可能这么徒劳无功,连一点线索也没有。
想到此,不禁幽幽一叹,现在的紫衣卫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
这会儿过多责备他已经没什么意义,挥手令他退下,唤过另外的紫衣卫,让他们把今天抓到的一些嫌犯带来审问。
郝通为在府衙里准备了宽敞的睡房,还有几个标致丫鬟伺候。或者听了她的话,每个人身上都不许擦粉,一个个都是素颜。李浅也不需要人伺候,把她们都赶了出去,厉声厉色的好似一是个老古板。
等人都走光,几个被抓住的疑犯也被带了进来,只是问了半天却都没得到有用的线索,这些或者有作奸犯科的,但却不一定就是绑架之人。
她忽觉有些头痛,虽猜到倾国这一趟走的必定艰难,可谁想到竟会难缠到这等地步。刚一到就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第二百四十三章 旧情难忘
从没像现在这么想念过齐曦炎,更羡慕他决战千里之外的心思,若是有他在这儿,应该不会这么一筹莫展吧?
想到此,她又有些好笑,以前出来办差也有数十回,可从没有依赖过他。难道她越来越有做女人的自觉了吗?
※
次日早上醒来,早点已经备好,丰盛的令人咂舌,另外还有一个硕大的锦盒摆在餐桌正中,倒占了大半的地方。她拿起来掂了掂,沉的坠手,不用猜就知道里面放的是金银珠宝。看来郝通这是色诱不成,打算送她点外财花花。
钱财上门又岂有不收下的道理,她十分高兴的笑纳,正好拿来做修建河道的资本了。
这一天下来,她自然收到许多金银之物,都叫随行的书员登记造册,后面还注明某某某的捐赠。心想着,若是哪一天还可以立个碑,号召全陇西四郡的人都给她捐赠。
这一次随行燕州的朝廷官员有三人,都是皇上特派给花倾国打下手的,还有一些仆役跟班,再加上一队紫衣卫和护卫官兵,除去后来李人带来的那队人之外,也有两三百人了。
他们几乎每一个都见过花倾国,所以想瞒过他们是不可能的。而她想冒充都水使者,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些人闭嘴,而闭嘴的法子她懒得费心,全权交给李人处理了。身为紫衣卫副首领,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干脆回家抱孩子去吧。
这一日在府衙里休整了一天,到第二天应郝通和另三位郡守的邀请。去视察开工的地方。
那是一大片空旷之地,木石材料都堆砌在其上,不少工人正在清点数目,还有一些徭役征来的百姓拿着锹凿之类的在一边等着。
李浅四处看了看。有些诧异,“这些材料是什么时候运来的?”
冯朔回道:“昨晚运到的,下官也是今天一早得了消息。”
这么说沈致昨晚已经来了?她心中一阵紧张。实在不知道见到她该说什么。转身想跑,冯朔却碍事的站在身后,她往左,他往左,她往右,他往右,她不由一恼。“你在干什么?”
“下官才想问大人干什么,您这是要去哪儿?”
李浅这才意识到自己躲躲闪闪的太没面子,只好强自等着,该来的总会来,难道她要躲他一辈子吗?
等了一会儿。才见远远的从北边来了一行人,都是穿官衣的,一片的蓝色倒也齐整。
领头的两个瞧得清楚,他们一个人沈致,另一个却是张明长,手里还拿着米尺等测量工具。一面走,一面说着话,大约在讨论开凿之地和连接两条河流的方向。
看见这两人,李浅的心连颤了两颤。真是不想见的全到齐了。
只听张明长道:“也不知那个什么狗屁都水使者到了没有,听说人不大架子还挺大,皇上亲派紫衣卫给卫护呢。”
沈致笑,“架子大还能大过你吗?皇上亲自让楚侯爷去请你,够给面子了。”
李浅不由咧嘴,原来他们不是在说工程。而是在说她坏话。
她忽的从人群中跳出来,就这样大喇喇地跳到张明长面前,叫道:“张大人请了。”
张明长果然受惊,双腿一软坐在地上,手中的米尺早不知飞哪儿去了。
李浅蹲在地上,装作好心地问着:“咦?张大人,您怎么了?”
“你……”张明长挤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望着她那张笑脸,满头的冷汗。
还是冯朔敦厚点,代为介绍,“这位是信任都水使者花大人。”
张明长这才松了口气,从地上坐起来,嘟嘟囔囔道:“没事长得像那个人做什么,吓我一跳。”好像听说过新任都水使者是那个人的弟弟,可也不用长得这么像吧,害他还以为见鬼了。
李浅哈哈一笑,她也不是故意吓他,只是想通过一场嬉闹,转移心中的郁气。整理好心思面对沈致。
她终于站起来,看向沈致,对他浅浅一笑。
沈致偏了偏头,没理会她,可还是能看出他握住的拳头上,几根青筋紧绷。
他还在生气吗?气她的离开,气她的无情?
或者生气也没有办法,两个人的命运之线已经分离,今生很难再找到交集了。
“沈大人好。”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便把脸转向一边,去和后面的官员招呼。
沈致看着她一脸笑容的与众人寒暄,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他……还在期望什么,期望她会哄着他,逗得他开心,不再生气吗?
苦笑一下,越发觉得自己在奢望,那一点小小心思里竟没将她完全忘记。失忆真好啊,失忆之后便什么痛苦都没有。可如果失忆之后,又慢慢想起从前就大大不好了。他的痛苦只会比以前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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