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硬接实在已伤了他的内脏,这一声大吼,鲜血随之喷出,溅在和平之剑上,和平之剑的白光顿时大盛,竟将两把剑都向下压了一压。
苏若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看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向战场飞去。双手蓄满力道,满打算将斐迪南一招制住。
一种强烈的直觉逼得她匆忙中回过头看了一眼——远处,红衣的苔丝公主面如寒霜,已拉开了圣箭。和苏若一样,她等待这个机会,也很久了。
“苔丝!不行!”苏若惊恐地大叫,但是苔丝的箭已射出,圣箭带起一道金色的火光,已不可阻挡的威力向斐迪南飞去。
没有经过任何思索,苏若在半空中一拧身子,迎上了圣箭,她单手刚刚接下剑,一股强力便穿透了她的手掌,圣箭从她的掌中划过,直刺入胸膛。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苏若的身体依然被圣箭带着向后飞去,依然是指向斐迪南。
但是就是这一顿,凤翼已经放开了手中的剑。
苏若的身体流星般扑到,三个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起伸手,三股力道合一,将那圣箭挡了一挡。斐迪南还没收回招式,苏若的身躯已飞入他怀中,余力犹存,带的他向后直摔过去。
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居然要用三个人的合力和苏若的……牺牲才挡得住。
那一箭虽然是从右胸插入,但是几乎整个胸膛都已经碎裂,斐迪南抱着这个女子——这个在最终时刻还是不惜为自己挡下一箭的女孩子,只觉得心都冷了。
百万大军的厮杀,一刹那间变成了心外的聒噪,他的眼中只有那个风华绝代的女神,她的元气在迅速溢出体外,面容在瞬间枯萎。
“停手!”凤翼第一个反映过来,向着混战中的士兵们大叫。
斐迪南和胡里安对望一眼,一起喊着:“住手!”
三个人的声音在混乱中传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两国君主同时下令,兵随将令,战场上的厮杀慢慢停了下来。虽然仅仅是片刻,早已尸横遍野,残旗断刃,受伤的士兵和四分五裂的尸体随处可见。
苔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奔到苏若身边,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苏若转过头,轻轻拉住她的手,苔丝只觉得一股热力涌入自己体内,她知道,那是苏若的法力。
苏若已说不出话,只是死死盯着她,眼神中无尽期盼……
苔丝用力点着头,泪流满面,竟也说不出话来。两个女人只是死死握着手,彼此心中已是明了。
“神……”苏若转过眼睛,看着斐迪南,好熟悉的俊美的脸庞,好熟悉的深邃的蓝眼睛,那是她第一次见过的男子,她的第一个笑容,第一个吻,全都献给了他。
她想问他,是不是爱着自己……上次是不是在说谎?
她想说的太多,但鲜血堵住了喉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神的……”她努力了一下,却是大团的血块喷了出来。
苔丝拉着她的手:“你说什么?神的诅咒?”
苏若微微笑了一下,眼神里最后一丝生意也已消退,纯黑的眸子木然望向天空……
苏若,你走吧……
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拜鲁神殿的女祭司,再也不是女神……
你必将为你的渎神付出代价!
没有人看见,她将最后一滴泪流在心里。
——你必将为你的渎神付出代价!
这是神的诅咒,背负了万年,至今终于应验。
“你混蛋!”苔丝忍无可忍的指着斐迪南大哭:“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爱她?你看不见她就是要等你一句话的吗?她……她为了你被赶出拜鲁神殿,你凭什么这样对她?”她再也说不下去,这一箭,是她亲手射出去的,是她杀死了这个圣洁的女子,痴情的祭司,苏若那么安详地躺在情人的臂弯里,好象已经偿还了她的罪,只是这个本应属于天国的女子,却要倒在尘世的污浊中,睁着一双闭不上的眼睛。
神哪!
你究竟要怎样捉弄这些人间的人们?
你诅咒了苏若,你遗弃了我,
这块大陆至今还在神谴中挣扎,成为人间的地狱。
斐迪南好象什么也听不见,“她是为了你……才被赶出拜鲁神殿的”,苔丝撕心裂肺的哭喊好象还在耳边。他不是一个会爱的人,但是直到这女孩子死在自己怀里,才发现心已不完整——他是爱她的么?如果爱她,为什么一直不肯收起冷淡的眼神?
斐迪南,你实在骄傲,你不肯承认心里已经有了她的影子。可是现在,你连心都已掏空。
苏若身躯已经变得冰冷,她的身子一向冷冰冰的,现在更是宛如透明,闪着玉石的光芒。冷冷的微笑,看着天空,苏若女祭司,她至死也没有得到斐迪南的一句表白。
一边的胡里安心中也是酸楚,但是却觉得一切还是斐迪南的错,他抽出剑,直指着斐迪南的眼睛,喝道:“拔你的剑,斐迪南,我们做个了结。”
斐迪南目不转睛地盯着苏若,“有种你动手好了。”
胡里安大怒,一剑劈了下去,一边的凤翼却是大惊,知道斐迪南虽然不露悲痛,但心里痛苦恐怕已经到了极限,这一剑恐怕万万是挡不住,手中剑一挡,替他接下了这一招。这一剑接的苦不堪言,胸口又是大痛,血气翻涌,若不是强自撑着,就要摔倒。
斐迪南不再理会他们,抱起苏若的身子,转身就走。
胡里安哪里受得了他这般轻蔑,跟着就追,凤翼两步走上,又拦住他。胡里安怒极大叫:“凤翼!你诚心卫护他,是不是?”
凤翼脸色已是惨白,摇了摇头:“陛下,我求你……再给他一天,至少让他埋了苏若。”
胡里安站在那里,依然犹豫。
凤翼一咬牙,跪在他面前:“陛下!”
苔丝拉了拉胡里安:“哥哥……你要我也求你吗?”
胡里安长叹了一口气,也转身离去。
凤翼大喜,连忙起身,对科纳多军队大声号令:“三军听令,即刻——”一口鲜血狂喷,凤翼实在已经到了极限,身子硬生生摔在地上。
苔丝大惊,苏若已经去了,如果连凤翼都撒手……难道凭她一人之力可以改变命运的轨迹?
凤翼僵直地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也不知是死是活,适才的那两剑实在太重,几乎当场便要倒地,撑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米夏,苏若,凤翼……他们一个个倒下,苔丝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和平,这块大陆究竟怎么样才能远离兵火?米夏的死已经让她背负了太重的罪,而苏若又……苔丝忽然理解了凤翼怎么会这么从容就死,无可逃避的时候,牺牲也是一种幸福吧,至少可以从旋涡中彻底解脱。
体内的那股热流在奔涌,这是苔丝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奇妙感觉,似乎是酒醉后的眩晕,新生的力量渐渐充斥了她的四肢百骸。
一阵眩晕,苔丝似乎看见了远处有一个白影,依稀有些象苏若。那女子的身影好生模糊,朦朦胧胧只能看见一个大概。两条手臂举向苍天,似乎在喃喃着什么。
“我的剑指向的地方,
只允许有顺从……
我的火燃烧的地方,
只允许有灭亡……”
体内玄妙的力量在指引着苔丝,她站起身,一步步向着白影走去……她每走一步,白影似乎就远了一些,好象永远也不可能达到。
“苏若……”苔丝想起了米夏的幽灵,或许苏若在显灵告诉她些什么,“是你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白影消失了,好像是眼中的阴翳,永远不知道它确切的位置。苔丝一阵眩晕不知是幻境还是真实。苏若究竟要告诉她什么?
她一句句品味着那四句话:“我的剑指向的地方,只允许有顺从……我的火燃烧的地方,只允许有灭亡……”
比斐迪南口气还大啊,苔丝忍不住笑了笑,忽然她的笑容完全僵硬在嘴角——那是冰岚女神啊!
苏若,她说过离开了拜鲁神殿,就注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女神再也不可能归位了。这是她在提醒自己么?体内的热流在流淌,似乎在寻找宣泄的出口。脑子里各种幻象联成一片,似乎是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起苏醒过来。
在遥远的古代,连年的征战,血流成河。
人的矛头终于不恭敬的指向了神……
白衣的女神手持法杖,周围燃烧着焚尽三界的地狱之火……
科纳多的守护神在瑟瑟发抖……
被神封印了亿万年的魔物们纷纷苏醒,
冰岚女神终于跪在主神的面前忏悔,要以此生的力量收复这些魔物,还艾尼高大陆以和平。回复她女神的位子……
远处,那团白光又一次闪烁,苔丝脚步踉跄地走了过去,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枝法杖,剔透美丽,一双精灵的翅膀在杖头展翅欲飞,绿玉的杖身——苔丝身为戴莫斯的法师,看见它,当即大喊了起来:“精灵羽翼!”
精灵羽翼,法师使用的最高级别的法杖,代表着光与正义。那一刻,苔丝心中似乎有了感应,苏若交给她的不仅仅是女祭司的法力,还有冰岚女神未尽的使命。
心中渐渐空明,苔丝毅然抱起了凤翼,向斐迪南的营帐走去,她要再做一次努力,如果还是不行,她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躲开了哨兵的视线,苔丝毫不费力地闪进了斐迪南的军帐,可是悄无声息走入军帐的她,却惊呆了。
斐迪南满脸的泪水,胸膛不住的起伏,正抽噎的,轻轻的吻向苏若的嘴唇。她的嘴唇已经变成青色,一双眼睛犹自不屈地睁着,“苏若,原谅我……”斐迪南紧紧抱着心中的女神,哪里还有平日潇洒如风的样子?
难道只有在没有人的重重帏幕之下,他才能直面自己的心?
我遇见了一个太爱我的女神,但是我居然不会珍惜,斐迪南的泪水一滴滴落在苏若苍白的脸上,“我,我爱你……苏若,我从在拜鲁神殿的时候就开始爱你,只是我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可以拥有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可是我一直视为理所当然,直到我知道你背负的罪恶……苏若,你这样的女孩子也有罪,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公道?”说到最后,斐迪南的哭腔里已经夹杂了一丝愤恨。
“斐迪南,你不能这样。”苔丝看了半天,明知道窥人隐私大是不该,还是幽幽说:“你爱她,就应该完成她的心愿。”
斐迪南略微回过头,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