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商量是不是该回去了。遐都的南部爆发了战事，那么其东部、北部与坠落之地交界处也未必安全，福斯特的情况也就不难推测了。那里有龙回之怒的大部分人手，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对龙回之怒来说将是灾难性的。
商量了半天，竟然商量出一个让我很恼火的结果，那就是我和莉娜先回去，瑞兰德和沉默留下来救人，这样两波人才能都留在最需要他们的地方。我很想以沉默不懂医术为由把他也拉走，可如果那样的话瑞兰德身边就没人照顾了，只好咬牙作罢。辞别格琳公主，已经回到魔泉之后我才突然反应过来，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案，那就是我陪瑞兰德留在布隆，让莉娜和沉默回福斯特，但此时说什么都晚了，怪就怪我潜意识中认为自己和水晶剑是不可分割的，而且似乎别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来时，瑞兰德郑重其事递给我一个小包袱，说是偶然看到一件漂亮衣服，就帮我买了来。我心里美滋滋的，却没急着打开试穿，到了魔泉后忙着和大伙打招呼，又去看了瑞兰德爸爸妈妈，竟然把包袱的事忘了。直到飞出魔泉，出了托雷特斯山，莉娜才提醒我，是不是该看看那是什么宝贝衣服了。
“带翅膀的”也是重伤初愈，所以飞得并不快，我在它背上慢慢打开了那个灰色包裹，里面果然有件衣服，但还有别的东西。最上面是一根蓝色头绳，我一眼认出来那是刚到沃斯坦时邻居阿姨送我的见面礼，后来又被瑞兰德抢了去。头绳下面压着一封信，不用说是给我的。信的下面才是衣服。
此时天上无风，我打开信封，抽出信来想看看瑞兰德都跟我写了些什么，自从从牧师团出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给我写信。平常见面的机会那么多，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她不好意思说的，非要以写信的方式来表达。
刚抽出信纸，里面一团白色事物就随风飘了出来，很快离我已有十来米远，我想也没想抓紧包袱就从“带翅膀的”身上跳了下去，向那团白色事物投去。半空中伸手一捞，眼看便要把那团白色事物抄在手里，不料一阵风恰巧吹过，那团洁白轻盈的事物忽然升高，在空中又打了几个转，越飞越远，越飞越高。那是一团飞絮，心里这样想着，身体急速向下坠去，同时内心变得空荡荡的，瞬间又被未知的担忧充满。
“带翅膀的”在空中折回，正好接住了我，我木无表情，忐忑地打开了信纸。
第三十七章 乱
亲爱的黄超：
这团飞絮，是你在我家的第一个白天偶然抓在手中的。你说它飞过千山万水，却只落在你手中，这是宿命，就像我们两个本来互不认识的人，最终却走到了一起。后来你把它送给了我，我一直好好保存着，现在还给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我将要说的会推翻我以前的生活，那些真实的，难忘的，甜蜜到心痛的生活，想到这里，我很难过。
你是上天派来照顾我并让我照顾的人，在沃斯坦时，随牧师团游历时，直到我第一次从弗朴诺的小山村返回之前，我都是这么认为的。你生命中爱情的画布，以前，现在，将来，都只能由我和你两个人来描绘，我的也一样。这就是我一直认为的。
然而，当我从弗朴诺的山村第一次回到龙回之怒，问起你在哪别人回答“他又去了格琳公主那吧”时；无意中看到戴芬妮手上的戒指和你的本是一对时，之前你从没对我提过；现在，听着满布隆城都在议论着你是如何英勇救了格琳公主，你们其实很般配时，我一次次忍不住想，完全不受控制地想，也许你已经变了，也许我从来都不了解你，也许我只不过是比莉娜姐，比格琳公主，比露茜，比戴芬妮早一步认识了你……
请一定，一定要原谅我这么想，我的人生经历并不丰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的想法也是最普通的。当高贵、漂亮、亲切尤其是显然对你有好感的格琳公主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也是我的生活中，重新审视你和我的关系，我做出这样的反应是再平常不过的。我很想让自己相信你还是我最信任的那个人，可是，此刻自己的思想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我甚至开始回忆，某些时候你看莉娜姐的眼神，和露茜、戴芬妮之间亲昵的小动作，似乎已经超出了现在的我能接受的范围。
以前我从没这样过，难道，是我变了吗？这是多么让人痛恨的改变！在慌乱和不知所措中做每一件事，这样的自己是多么讨厌！
我不想让这样的自己出现在你面前，所以暂时会不回龙回之怒，代我向爸爸妈妈说一声。另外，也不要找我，有你在身边我没办法冷静地思考现在面临的问题。最后，这根蓝色的头绳，是你在沃斯坦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也一起还给你。虽然已经习惯用它来扎头发，但也正是因为太习惯，我一直用以前的思维来思考事情，现在，我不想让任何东西影响我的判断。
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诺特会在我身边保护我。
瑞兰德
看了这封信之后，我有种这一切只不过是幻象的感觉。默然折起信纸，装进信封，又慢慢揣进怀里，仍然觉得这件事不真实，于是又把手伸进去，捏着信封的一角，一动也不动。
瑞兰德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要结婚了吗？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已经跟她说过不止一次了，她就是我的全部，我的意义，难道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吗？
什么格琳公主，什么戴芬妮的戒指，全是借口！她说诺特会在她身边保护她，诺特，那个只长了一张好脸的结巴！沉默术士！他们这半年来一直在一起，而且他也真的喜欢瑞兰德，只从他向来不对瑞兰德以外的人说话就知道！这不正是瑞兰德说的空白画布？只为她自己打开的画布！
不对，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开始咬紧牙，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在极小的幅度中挣扎，我必须醒过来。
“啊……！”
以往要挣扎很久才能大吼一声将自己从梦魇中拉出来，现在，却毫不费力地吼了出来。梦醒了？四周的一切都没变，我还是坐在“带翅膀的”身上，莉娜正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这梦永远也不会醒了，我意识到……
“你怎么了？”莉娜投来关心的眼神，问我。
呃，莉娜，还是那像火一样红黄相间的飘逸长发，火红的眼睛，神秘的粉色眼影，尖挺的鼻子，性感的双唇，就是这样一个无论放到哪都会让人升起惊艳之感的女人，这是一个魔法才能同样让人惊艳的天才，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起数次出生入死。在很久之前的某个脆弱瞬间，她还说出了“能不能永远不要离开我”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喜欢我？还有格琳公主，她可是遐都帝国唯一的公主，未来王位的继承人，为什么她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成熟稳重，而面对我的时候却常常露出普通女子才有的神态；她说她不喜欢女装，虽然漂亮却防碍行动，可是，在我常常往王宫跑的那几天，她哪天不是女装陪我在花园中漫步？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她对我有好感？还有露茜和戴芬妮，这两个可爱女孩，生活能和她们笑着打闹的男人只有我自己，在深海的时候，一向内敛的戴芬妮更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亲了我一下，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她们喜欢和我在一起？
潜意识中，我虽然没把自己当成什么宝贝，但从来都认为谁如果嫁给我，我一定有能力让她幸福，不管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是什么抢手货，但我绝对值得去喜欢，值得去爱，当我拿出全部的心神去爱一个人，我也应该得到对方全部的爱，因为我真的值得任何人去爱，我阳光、开朗，我常为平淡的生活制造乐趣，我努力，我有激情，我一心一意，我算不上勇敢，但是需要我面对危险的时候我绝不退缩，我善良，我有责任感，我对权利钱财完全不感兴趣，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去建造自己的家庭，呵护自己的妻子……
这不可能！瑞兰德怎么可能不要这样的我？！
这是她的损失！让她继续和那个结巴在一起吧，时间会证明他不如我！
我不想再想这些，永远也不要再想。全部都去死！都滚！我仿佛在脑海中看到另一个自己正疯狂地挥舞着双臂，要赶散一个个飞舞在头顶的荒诞想法。
“你没事吧，黄超？”莉娜又问。
“呃，刚才想事呢，我能有什么事，呵呵。”笑的时候，第一次感觉脸上的肌肉这么僵硬。
第三十八章 恢复中
回到福斯特之后，并没有看到已经开战或者正在备战的景象，可是我的心情一点都不轻松。尽管一直让自己不要想，我的身心完全沉浸在由那封信带来的愤恨当中。脑里重复的最多的一个词是“不可能”，第二多的是“怎么可能”，第三多的是“全都是假的”，第四多的是“全都给我滚”……
不论我的心情如何，我从没有一刻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我从来都知道我的内心，瑞兰德是我的全部，出现现在这种事情绝不是我的过错。
最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我心情不好，苏菲姐就没分派给我任何任务。我乐得清闲，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宽阔的弗朴诺河绿草如茵的河岸上徘徊，有时候会不知觉出了城。莉娜陪了我两天，因为心乱如麻，我找不出任何感兴趣的话题和她聊，偶尔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歉意，后来她受不了我这种目光，骂了两句再也不来了。
白天，渔船在河面上来回穿梭，白色的帆被河风吹得鼓鼓的，不知承载了多少人的梦想；铁锚“卟嗵”一声落入水中，后面连着的黑色铁链从船舷上“哗啦啦”坠下去，像一条巨蟒一样；运气好的时候会看到水手们收网，当巨大的鱼网慢慢升出水面，里面网住的上百条鱼简直炸开了锅；晚上，河东岸热闹非凡，商贩的吆喝声响成一片，行人络绎不绝，说笑的，嬉闹的，为某个话题争得面红耳赤的，无不洋溢着福斯特的勃勃生机，我会坐在河西岸，或者爬到更西的弗朴诺山上，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