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那位祭师的时候,我不由得有一点尴尬——要是你昨天晚上甚至刚才,还搂着人家的女儿睡觉,见到了他,你自然不会觉得理直气壮!这一点也不稀奇。
他坐在那个据说是他们会客大厅的小屋里。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小安妮也只是送我到门口,便转向离开了。
我干咳了一声,然后又为自己的一声干咳而难为情——这样的掩饰,太虚假了。
“请坐吧!”那个祭师,我还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小安妮和我说了一个奇怪的印第安的称呼,我记不得了。好在是两人面对,并不需要称呼……
我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镇定下来,然后,坐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我认为那个位置还算合适。
那个祭师看了看我,并没有说多余的话,他比我更沉默寡言。但他从他身边的一个草编的一个筐子里,使出了一只水晶头骨。
“你见过这个么?”他问我,眼睛里神彩闪耀。
我点了点头,是的。四十七女巫的弟弟曾经把它给我。而我,又把它交还到了四十七女巫的手里。
“谁给你看过它?与我这一只有区别吗?”他问我。
这让我有一点为难——难道,我真的要对他说吗?或者,我说出事情的真相,会不会伤害到四十七女巫?这可是我不愿意的。
但这个祭师,这样地在我的对面象是我的信徒或者是我的长辈一样,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真让我难以拒绝。
“这个,水晶头骨,市场上,我也看到有卖的。据说,要找到这样的大块的纯净的水晶不容易,但只要出得起价钱的话,买到它,也并非难事……”我转移话题。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市场上卖的那些工艺品。那些是没有生机的,而我手掌下的这只水晶头骨,它有自己的意志,至少,它是有思想的……”那个祭师说。
“思想?难道是真的?”我反问:“它是什么?你能让我感觉到它吗?”
“思想不是用来感觉的。不是单方面的阅读,而是相互的交流,不然,你不会明白它的真谛。”那个祭师棕色的眼睛看着我,象是要看穿我的灵魂。
“哦?”我迎着他的目光,也向他的眼睛里看了过去。
我并不惧怕他有什么巫术对我施法来害我。我听说过,如果你不信,那么这个巫术,就不可能对你发挥作用。我也想知道这样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睛里去,会看到什么东西?
但我在他的眼睛里除了棕色的闪耀之外,并不能猜得其他的东西。大概,他也一样。
“你见过!你一定见过。你知道吗……告诉你吧,只要你见过一只象这样的会说话的水晶头骨,那么,不仅你会记住它,而且,它也会在你的身上留下水晶头骨的气息!我可以非常肯定你见过这样的一只水晶头骨,而且只有一只,但从现在起,你见过的水晶头骨将是两只!我们印第安的有修为的祭师,都能感觉得到!”那个祭师非常的肯定的说。
“哦?既然它如此神奇,那么,为什么,它会让我见到,而且,我还见过两只?”我问。
“你以后会明白。但我可以告诉你,这种会说话的水晶头骨并非最珍贵的!据说,有十三只会唱歌的水晶头骨,那才是印第安人的至宝。但我也没有见过那样的水晶头骨。这种会说话的或者其他的沉默的水晶头骨更多一些,所以,在印第安人的家园内,找到这样的头骨,也并不稀奇。”那个祭师说。
“哦?”我心里想,原来,我以前认为头骨都很神秘而且珍贵的想法并不对——难怪,四十七女巫的弟弟会随手把他们部落的水晶头骨,抵押在我的身边。但,也许他说的并非事实,而只是想把我知道的秘密套出来。
“你……真的对那个水晶头骨持有者的部落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祭师忽然问我。
我的心猛地一跳,但马上让我控制住了。不过,我已经知道,自己象是在拳击场上被对手一记重拳,把鼻子都捣歪了,而且,头一甩,倒在了拳击场上……
“我见过另外一个。”既然自己输了,那就输得光彩一点:“但那枚水晶头骨,就象放在你的手边的水晶头骨一样,并没有让我觉得它有什么神力——除了惊叹它纯净的质地和鬼斧神工之外。那个部落,你也知道了……水晶头骨应该告诉你了!”我以退为进。
“四十七!她是我们印第安人里,最优秀的祭师之一。但我们与她,并不站在一条线上,这我也直接告诉你!”那个祭师面无表情地说。
“哦?印第安人,分成很多派别吗?”我问。
“就象在中国的大陆上,生活着的不同地区的人有不同的信仰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不同的利益一样,在广阔的美洲,生活着的印第安人,并非铁板一块。”祭师解释完了便不多话。
“哦~”我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我的故乡,我的祖国,并不比美洲更大,但一旦起了事端……似乎四分五裂的更厉害。我以前还觉得印第安人不团结呢,他说了这例子让我两下一对比,我立刻明白,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四十七和你们是敌人吧?”我想知道。
“印第安人可以杀人,但一般不撒谎,不欺诈,你知道的。四十七不是我的敌人。她的族人也不是我的族人的敌人。但我们的立场不同。她是积极分子,想把印第安人统一起来,想恢复印第安人的荣光……我们也想,但我们更实际一点。我们也会去做,但我们有所保留。对,我们是中间派。大多数印第安部落都是中间派。大多数印第安人,会以为,四十七女巫,她在做的,不仅是要恢复印第安人的荣光,她也在想恢复她皇族血统的统治……”那祭师说到这里,话被我打断了。
“四十七女巫是皇族血统?”我问。
“是的,虽然不是最嫡系的继承人,但她确定是旧的皇族的近亲。”祭师说道。
“哦?那么,也有反对她的印第安人了?”我问。
“当然。有将近百分之二十的印第安人,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社会了。他们觉得,四十七做的没有意义,是在倒退……而且,有人想要刺杀她,甚至,要把她的族人一一杀光。当然,这些人的背后,不仅有一些极右的白人团伙的支持与鼓动,估计,与美国政府也有关系……”祭师缓缓地摇了摇头。
“哦?那你们是什么态度?你们中间派?”我有点着急地问——我总是觉得自己欠了四十七一个大大的人情。
“我们?唔,真正的民族平等是不可能的,如果经济与政治都不能平等的话。谁愿意低头接受其他民族的统治?但……暂时忍耐,也许比立刻反抗更好一点。光有冲动是不解决问题的。”他说着把手下的水晶头骨摸了又摸。
“水晶头骨能重新带给印第安人的荣光?”我问。
“据说,水晶头骨并不是供人膜拜的偶像,而是一个存贮信息的有它自己意识的容器。它所存贮的是一种全新的技术,如果你能读懂它的话。技术是一种力量!掌握了一种新技术自然会在民族竞争中占有优势而且这种优势,据说是一种绝对的技术优势……”祭师说。
“但愿如此,但愿它不是另外一个死灵之舞。”我说。我说的死灵之舞,是指约在1885年,一名印第安人看到幻象,神向他走他,告诉他新秩序将要来临。神命令他向他的人民传授一种新的舞蹈,如果参与这一舞蹈的不同部族印第安人足够多,舞蹈就会产生神迹。所有患病或受伤的印第安人都会恢复健康,不同时代所有死去的印第安人都会活过来一同舞蹈。一同舞蹈的无数印第安人会浮到空中,然后会有一场大洪水毁灭这个国家,杀死所有的白人移民。洪水退去之后,印第安人们会轻轻落回地面,开始食物充裕、没有疾病——也没有白人的富足的天堂生活。
“哦~这个,事实上,我的部落,确实也参加了那个舞蹈。也许……总之,如果有可能,我们愿意试一试。不管是死灵之舞,还是水晶头骨。象亡灵之舞,我们都愿意深尝试,何况是流传千年的水晶头骨的传说?”祭师认真的说。
我叹了一口气。我以前在自己的国家里,折腾了那几年时间,其实已经明白了,技术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制度才是主要的。印第安人表面上是败在他们的落后的武器上,事实上,是败在他们落后的社会制度上。他们的有识之士,一直在寻找走出困境的方法。但军事不行,宗教也不行……付出的总是鲜血与生命。所以,当得救幻象给他们找到了出路的时候,全美国数百个部落中成千上万的印第安人相信了那个幻象,加入了舞蹈。现在,我又听到了水晶头骨的光荣之说,但不同的是,这一次,牵扯到了我。
而且,联系到了我经过的失败,我忽然和这位印第安的祭师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好吧!”我说:“我,我在传说里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会相信?为什么?”
祭师松了一口气:“我说过,我们印第安人,也许杀人,也许……但一般不欺诈。四十七说的那个预言,有些确实是应验的。而且,见到你,也让我更相信那个预言。”
“为什么?因为我也是黄皮肤黑眼睛?”我问。
“不是。是你的巫术。是你在瞬间结出的冰块,让我相信,你确实是一种可能。也许你就是印第安人的救主!”巫师认真的说。
“为什么?你不也是在瞬间,在碗里变幻出了一大碗水了么?”我疑惑地问他。
“这个层次不一样。我从一出生就开始修行这种力量。而且,结出冰,比结出水,要难很多倍。”祭师说。
“不会吧……”我心里想,我还只会结点小冰不会生出水呢。我想了想,还是坦白地告诉他我只会结冰,不会生水。“哦?”他非常吃惊,但很快地,似乎,以一种更加崇敬的目光看着我,并且替我解释了一下说:“你见过蜘蛛网吗?早晨,太阳没有出的时候,它总是挂满了水珠。水气在自然界是本身就存在的,我们要生水,事实上只要结张网把水捕捉过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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