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双手紧紧地抓住晓轩瘦弱的肩膀,张口大吼:“你不能在这里!快走!快点走……”——为什么!不能……不能让紫看到他!这是我的儿子,不是莫东紫的,是我跟碧凤的孩子!
“爸爸……”小孩五官扭曲在一起,随时都会哭泣出声。
“快躲起来!躲起来……不能让别人看见你!”向德恩慌乱地张望四周,他拎起向晓轩,双脚刚刚接触地面的时候,右脚无法单独支撑身体的重量而大力地跌趴在地上,小腿上手术后的那伤口裂了开来,红色的鲜血逐渐在白色的绷带上染开。
这时,向德恩才开始感觉到痛。
“爸爸——你流血了!妈妈——哇啊啊啊……”向晓轩的小手抓住他的肩膀,放声大哭。
门边立刻出现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她捂住惊讶大张的嘴,急忙跪倒在地,轻轻地抬起向德恩的小腿。
“恩,你别吓我呀!”不是幻觉,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老婆就在他伸手可及之处。
“你也……你也……”向德恩大口大口地喘气,急欲确认一件事。
——为什么你在这里?为什么晓轩在这里?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流跟他说过的,他会支开所有的人。
但紫为什么会在那里?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回家的路,是这么地遥远……
“你告诉我,我已经回到家了。告诉我,这里是医院。告诉我,你们不是被绑来的。告诉我……”难受地抓着胸口,向德恩如败犬般倒进吴碧凤的肩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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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他,什么也没有说,耳边只有她的轻泣声。
他干涩疲累地闭上双眼,眼泪不管怎么努力也忍不住落下。
在山中别墅似的医院,在台湾还真的是仅此一间吧?这间医院里只有三个病房,但里面却驻守一整个医疗团队。
一个礼拜七天每天都有医生来替向德恩换药,只是这一个月来,天气实在太热,就算每天换药,他仍是觉得包在绷带下的小腿相当闷。
休养了将近一个月,他已经能独自下床走动。
就跟在家里没什么不同,他吃着碧凤煮的饭,跟晓轩打闹度过每一天。
有时候他会和家人们坐在后院的小草原上,那里有一棵看起来已经活了一百年的大树。
然而,不想面对的现实,他仍然没有问……是谁将他们三个送来这里的?就算问了,也只怕那答案会让他连晚上做梦都吓醒,以提防什么人又要再次闯入他的小世界。
既然麻烦没找上门,何必去自找?他从碧凤的口中得知,阿直确实是中枪,右胸腔虽然不是近心脏的地方,却一样危险。
好在阿直是个祸害肯定要遗害千年,在他被绑架后的第四天,阿直脱离了生死一线的危险期。
阿真醒后,便联合小刚、五荣他们透过各种管道不断地在找寻他的下落。
当然,他们是找不着的,那三个人在台湾的势力……不容小觑。
那么现在……其实只要不去想自己实际上像笼中鸟般被囚禁着,这样的日子并不会很难过。
何况,碧凤一直想在老了以后跟他一起住在山上的不是?现在不过是有人逼他们将计划提早了而已。
编出来骗自己的谎言虽然无力,即使连自己都不想相信了,他也得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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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担心恶魔随时上门,还不如养好小腿的伤,再……再做打算!因为,再怎么样,全世界还是这么在运转,时间仍然从沙漏中滴落。
再怎么样,太阳明天还是从东边升起照耀你,不会抛弃你。
今天的天气是大晴天,最适合意外的访客到来。
在客厅看电视看到快睡着的向德恩,就在眼睛眯上的那一秒,耳边便听到:“有蟑螂跑进你的嘴巴。”
喝!什么!他下意识地舔舔嘴唇,手背顺便划过去。
什么蟑螂,没有啊?向德恩眼睛呈现爱困的死鱼状态,然后就看到那个熟悉的笑容进入他的视线里。
段月……那个长得一点也不像二十八岁的男人,他提着一个水果篮坐到他身旁边的沙发上。
水果篮里有苹果、木瓜和香焦,还有一瓶高级包装的酒。
“你真是脆弱啊……”段月伸出食指戳戳向德恩受伤的左小腿。
“喂!会痛!”
“过了一个月了,线也拆了,还痛?”他瞪着段月,摸摸自己贴着透气胶袋的小腿。
伤口其实已经不痛了,该愈合的地方也都愈合,但他就是不想让这个人碰……被段月碰到,好像间接被某人碰到一样。
“你来做什么?”
“当然不是来说好话给你听的。”
段月转头望向屋外,阳光洒在前廊上,那里空无一人,他才又转回头,“我刚看见你老婆了,挺清秀的,还有那个小家伙,那是你儿子吧?长得很可爱啊,长大一定迷死很多人。”
“你来做什么?”向德恩的敌意瞬间升起。
突然提这个做什么,他和这位国际级名服装设计师不是这么熟吧?
“可惜,你儿子一点也不像你。”
段月轻轻一笑。
——不像我?你话里是什么意思!心里最想要保护的秘密被狠狠刺穿,那个连向德恩自己也尽量不去碰触的事实。
不管段月是有心还是无意,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情况下,他一手抓起段月的衣领,眼睛凶恶的瞪着对方,“说!你到底来做什么?!”段月收回笑容,平静地盯着向德恩的怒脸。
“没什么,只是……我并不怎么讨厌你,所以以朋友的身份来看看你,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毫不在意地这么说着,段月拨开灰尘一样拨开衣领上的手。
向德恩不相信对方只是单纯的想来看他。
或许,说是替“某些人”来看他,这个说法还比较让他能够接受。
“我不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
段月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拿起苹果一咬。
“哦,对了,我也顺便告诉你,姬先生他受伤了。”
一句话,像炸弹投入体内,“轰”的一声,五体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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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流受伤了?“他……他怎么受伤的?”难道流被紫发现了吗?知道他放走自己,支开所有的人,唯独、唯独……
“据说是被打的……喂,尝尝,这水果很好吃。”
被打?难道是真的……紫他……向德恩一直以为流是欺骗了他。
说什么要帮助他离开那个地方,全是编出来的谎言,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断了脚,全家人也跟着受困在这里。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是谁将碧凤他们接来。
——紫,是你吗?——你总是抓住我,总是这样。
我这个小人物对你来说这么有用处?宁愿囚着这么不开心的我,也不要去找一个肯乖乖配合你演戏的人?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段月离去后,向德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手中是一封段月给他的信,连他自己也没发觉他是这么温柔地摸着信,好像这封信有生命一样,怕把它摸痛了。
信上面的内容很简短,只有几个字和一个署名而已,却是狠狠刻画在向德恩的心上。
那种感觉像是蚂蚁咬住心脏还不够,它们还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啃食藏在里头的东西,那正是他所要保护的东西。
恩,对不起。
——流
看着流对他的昵称,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怪罪那个人又再次犯了他的禁忌,叫他的单名“恩”。
在心底深处,他甚至有些高兴流叫自己“恩”。
他反复地将手中的信捏了又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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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想搞懂自己的心情。
……
自从段月那日的拜访后,又半个月过去了。
向德恩觉得自己明显的胖了三公斤,身体也不再轻飘飘。
再加上碧凤三不五时煮了一些大补小补的中药、鸡鸭鱼的,他现在只差不能跑得太激烈,然而,打在骨肉里的钢钉在医生的吩咐下还要大半年才能取出。
日子舒适得让向德恩的戒心消失七成。
“走,爸带你去后山!”他一手捞起八岁大的儿子,小孩被倒立地扛起来,尖叫到口水都快流下。
碧凤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抹布。
“你啊,老是这样乱跑,医生都说你的脚还不能做太激烈的运动。”
“呐,只是出去透透气。”
他快速地在她脸颊上偷一个吻。
见她慌慌张张打他一掌,佯装生气地说:“不正经!”
“更何况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不如晚上来喝酒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向德恩暧昧地笑笑,“上次段月拿来的那瓶,听说是好酒。”
她脸红,却还是不出声地点头,而后叮咛说道:“别跑得太远。”
“知道。走——”扛着晓轩,他往外走去。
天空很蓝,不像台北那样有着厚重的云层。
向德恩坐在后山的草原上看着晓轩放风筝,小孩子天生好体力,跑来跑去像是永远都不会累。
越过晓轩,他看向远处,那里有两、三个大热天却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在走动。
这些人是在半个月前出现的,对于这明显的“监视”企图,只要不打扰到他的家人,他倒是无所谓。
反正,他也赶不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