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仲弟年岁太小了,他应该有个安乐窝待,并不适合这种漂泊无依的流浪方式,他从来没吃过苦呀
!理该是个受人疼宠的将军之子,如今……
为了她一时少不经事铸下的错,此生怕是难以弥补,唯有平凡度日。
也许,是该为他著想的时候了。
「姊姊,我们可以到河里抓鱼,上回烤的香鱼好好吃哦。」杜仲一副口馋的模样。
她微微一笑。「笨仲儿,你看见河了吗?」
「喔!」他失望地应了一声,一路行来确实没瞧见一水一溪。
忽然,一阵茶香由远处飘至。
「前头有座茶棚,咱们去歇歇脚,吃点糕饼吧!」
「可是我没见到有茶棚呀!」他踞起脚尖地跳呀跳,希望能瞧远些。
「在前方两里处,这儿瞧不清楚。」他非习武者,自然无所觉。
既要当个平凡百姓,她便收敛起昔日的光华,不再舞刀弄剑,完全融入乡妇的环境,因此未傅授他武
艺。
无知才能拥有平静,这是一种幸福吧!
「嘎!还要那么远呀!我的脚一定会走到断掉。」难怪他看不到。
「小调皮,走走就到了。」还敢埋怨。
「唉!」他学大人般哀怨的叹了口气。
「别像个小老头,好运之神会被你吓跑。」她取笑地拉拉他微蹶的唇肉。
「真的?!」信以为真的杜仲圆睁著虎般大眼。
「骗你的,小傻瓜。」她轻戳他天真的小脑袋。
「坏心姊姊。」他呼痛地捂住额头。
就在嘻嘻闹闹间,茅草盖顶的幽静茶棚已在眼前。
柳未央收起柔光,愚色上了清冷脸孔上溴然地将丑陋一面见人,杜仲配合地握住她的手走入茶棚,两
人安静地选个僻冷角落坐定,不闻四周纷起的嫌恶声。
「呃,姑……姑娘要什么茶?」
福态的老板娘一脸提著铜壶,战战兢兢,不敢靠近地隔了两张桌子问道。
「凉茶吧,再来些能填饱肚子的糕点。」
「好……马……马上来……」一回身,她轻吁的拍拍胸口。
好丑的邋遢姑娘,真吓人。
她的心语正反映在茶棚内所有客人的脸上,每张表情都是眉头深锁,眼神有意无意地回避不视,之後
,便匆匆地饮完茶,放下银两走人。
外面的阳光滥农,如水波在空气中荡漾,炫耀出五彩光芒。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不一会儿,官道那方出现刚才擦身而过的华丽马车,或许是禁不起奔波之故
,回过头来止止渴。
蓝色绸纱廉一掀,走下两位俏丽、活泼的黄衫少女,看那一身打扮应该是官夫人身边的丫鬓,一人一
边地扶著一位中年美妇步下马车。
四名轻简的侍卫气势凛然地随侍左右,腰间佩剑微泛寒光,脚步沉稳不急躁,应该受过长久的训练,
非一般人家的护院。
柳未央以发覆面的那眼轻瞄了下,判定无害才松了戒备,小口小口的饮著便宜的凉茶,故作笨拙地为
杜仲拭著唇间细屑。
「哇!好丑的姑娘,她怎么敢出来吓人?」小绢一口上等龙井喷得老远。
「小绢,不可无礼。」另一名较长的丫鬓责备地按按她的手背。
「真的嘛!你看她的脸好可怕,好长的疤……」恶!她忍不住想吐。
人丑也就算了,发乱不束地垂於面上如疯妇,谁见了都害怕。
席儿顺著她的视线一瞧也不禁倒抽了口气。「伤得真严重,好像是被刀划过。」
「很难看对不对?我猜她用发遮盖的另一面一定更恐怖。」不然何必覆面。
「莫论人背後是非,也许是遇上了盗匪伤了脸,才会留下疤痕。」做人要厚道些,勿造口业。
两人臆测的一言一句皆落入柳未央的耳中,她在心中淡然一笑,世人的眼光便是如此肤浅,好议论长
。
走遍大小乡镇,见多了百姓的指指点点,各种斐语流长她已听之麻木,不後悔毁了世间少见的容颜,
因人心的丑恶更胜於肉体的伤痛。
「哎哟!席儿你瞧,那个小男孩好似咱们的逸伦小少爷。」起码有七分相肖。
小绢话一起,第一个有反应的不是庄重的席儿,而是略微失神的中年美妇,她倏地抬头一望,妍媚的
凤儿眼蓄满激动的泪光,下意识地走向角落。
「伦……伦儿……」少妇忍不住伸出手。
柳未央杏眼半瞪的护著杜仲。「他是我弟弟,你别欺负他。」
「姊姊,我怕。」他聪明地佯装恐惧。
三年来两人养成绝佳的默契,在有外人的场合就表现出疑傻的模样,行为举止较常人笨拙了几分,以
掩饰其真实身分。
好人与坏人无分野,利字当头会腐蚀仁善,他们不信任任何人。
秦观云忍住泪的收回手。「你们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太像了。
那眉眼间的纯真,薄削的小嘴巴,多像她七年前亡故的小儿,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杜仲望望姊姊眼中的暗示。「我叫杨仲。」
「今年几岁了?」
「六……六岁。」他扳起手指头天真地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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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那不就是……「你是庚子年几月出生?」
「五月初七吧!」
五月初……七!
秦观云泪雨直下地想去搂他,她四岁大的儿子便是七年前五月初七因风寒而夭折,而他又恰巧在五月
初七出世,莫非是儿子来转世?
一股失而复得的母爱油然而生,这对姊弟的生活必是困苦,袖口的补丁明显可见。
「你们的爹娘呢?」「死了。」拎著手绢拭泪,秦观云温柔的说:「要不要来宫……府里工作?工资
十分优渥。」
柳未央疑笨的眼中闪过一丝黠光。「可是我们只会扫地和生火呀!」
「没关系,教教就会了。」她的眼睛只盯著神似儿子的小男孩。
「我的脸很丑。」
秦观云分心地一瞥,随即心口一抽地捂住嘴,脸也显得苍白。「无……无妨,你就待在後院扫地好了
。」
她当真受了惊吓,心头还跳得不停。
「好,谢谢大婶。」
「什么大婶,她是我家的夫人。」认为不妥的小绢低声的劝阻主子。「夫人,你带她回去不好吧!咱
们不是寻常人家。」
「这……」她犹豫一下,是有些不方便。「可是他和伦儿好像,我舍不下心。」
席儿脑筋转得快的说:「临淄王府不是十分欠缺仆从,就让他们去舅爷那不是更妥当?」「也好。」
她轻喟著。
一句「也好」拨动了柳未央的命盘,推向既定的轨道行去,一则传奇正要开启。
落花坠地难回枝,风吹杨柳一声春。
天地合鸣。
第2章
江陵茶新六月香,绿柳横江小舟过,老叟独钓。
溟溟和风送暖,湜湜凉乐迎秋,一季风月。
转眼间已是立秋时分,僻静的角落边有道纤细人影独自扫著落叶,不管世俗的纷扰,安静的做好分内
事。
人的际遇莫测难料,两个月前还是愚妇傻女,任由命运拨弄地四处游离,如今却安逸地当起王爷府的
扫地小婢,过著平淡无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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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著继续装傻佯笨,因为她的面容已吓走不少刻意讨好的下人,落得清心无求,自得其悦。
谁知那日一身贵气的中年美妇,竟是当今的云贵妃,临淄王爷唯一的胞姊,她的另眼相看让自己不致
遭人恶意欺新,保有一丝的宁静。
柳未央如同以往地清扫红涤院,手提清水轻洒青翠花草,薄汗微沁湿了红衫,心境是清冷无波,没人
会来叨扰她的闲适。
除了杏花儿。
「愚儿姊姊,你在哪里?」
杏花儿气喘吁吁的四下寻人,终在桂树下瞧见一角红衫。
「杏花儿,又在喳喳呼呼的,小心春管家敲你板子。」她红通通的脸蛋真是可爱。
杏花儿是少数不怕她残颜的丫头,十三、四岁,像个麻雀般一刻不得闲,鹅毛轻的小事到了她口中都
成了毁天灭地的大事,教人好笑地想叩她脑袋,听听里面有没有回音。
「讨厌啦!愚儿姊姊,你明知道人家就怕春管家的硬板子。」她吐吐小舌,畏惧地缩缩脖子。
「怕还敢在王府内奔跑,这可坏了府里的规矩哦!」柳未央故意吓她。
胆小的杏花儿吞了吞口水往後一瞄,见没人才敢放心说话。
「人家是来告诉你一件好大好大的事,你一定没听过。」她两手夸张的画了个大圈。
「喔!」她轻应一声地收拾洒扫工具。
即使身在安全无虞的王爷府,她仍时时提高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