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说了句:〃我懒得理你。〃就把身子转向墙那边一侧。
我气坏了,说:〃你起不起来?〃
小薇又把身子转过来,说:〃小军,我们在一起难道总是要这么吵架吗?〃
〃今天是谁想吵的?〃我大声说。
〃你知道我不舒服,〃小薇说,〃我心里怕得很,你知不知道?〃这句话一说,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我突然就又哭了起来。
我看她的眼泪一串串往下流。小薇啊小薇,你这些说来就来的眼泪怎么就不分给我一点呢?我是多么想像你这样哭一次。但我的眼泪呢?我那些该死的眼泪都跑到哪去了?我现在是多么嫉妒地望着你,你就是分给我一滴也是好的。
但是小薇好像一滴都不愿意分给我,她就那么一个劲地流。但她的眼泪真是击打我软肋最强有力的武器。我简直怀疑她看准了我的这个弱点,就训练了这手说来就来的流泪功夫。
事实上,我在那个时刻也清醒了过来。而这种清醒也告诉我,我的麻木不仁还没有堕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我走上前时,我承认我有点违心。我走了过去,说:〃算了,算了,别哭了,起来吃饭吧,你还得上班去。〃
每次也总是这样,我口气一软,小薇也立刻把眼泪收了起来。她一点也不知道,我是多么喜欢看她那些透明的眼泪。
等小薇起来,我们一起坐下来嚼油条、喝猪血汤时,小薇问了句:〃今天星期五了吧?〃
我想了一下,说:〃今天是星期五,怎么啦?〃
〃你忘啦?〃小薇说,〃明天你要小安约了小芸来这里的。〃
这句话提醒了我,是有这么回事。
我突然觉得,把罗刚和小芸凑到一起,兴许是一件有意思的事,这和罗刚的爸爸给我打电话要求可真是两回事了。看看吧,我把两个初恋的人又搅到了一起,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事。于是我说:〃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去上班吧,我到菜场买点菜,放到冰箱里,省得明天再去临时买菜。〃
小薇又看了我一下。她这眼神我知道,她是奇怪我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兴致的。也许她又想说,你是不是病了。是的,我是病了,如果无聊也是一种病的话,我可是病得太久了,而且找不到什么药可以治疗。这种病医院也没有办法。
周六的聚会是我的新生活开始后的第一个周六。我应该纪念纪念。我愿意告诉你,在我的每个纪念日,性生活是少不了的。但多么令人懊丧,时代已经不同了,我一大早起来,对小薇提出我的想法的时候,她坚决地拒绝了。事实上,在她搬进来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过过一次性生活。我有时候也反躬自问,性生活真的是那么必需吗?这个问题对我真是没有第二种可以选择的答案。我为什么会这么需要它呢?我自己的回答就是,在对性生活的进行中,我可以忘记很多别的事情,譬如我的无聊。但实际情况又是:性生活一结束,我又更加感到无聊。这真是一个悖论啊,我能怎么去解决呢?
当然,小薇的拒绝是有她的道理的。那就是,她确认自己已经怀孕的恐惧已经战胜了一切。我也理解,当一个人被恐惧牢牢钳制住的时候,就不会对其他的任何事感兴趣的。尤其还是直接导致恐惧的根源的那件事,没有人会愿意再做。
〃我说了,你去检查检查。〃我说。
〃但我真的怕,〃小薇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但怕解决不了问题的,〃我说,〃万一不是呢?〃
〃还有什么万一?〃小薇沮丧地说,〃都快一个礼拜了,肯定出事了。〃
当然,我不愿意出事,尤其是这样的事,但我也从内心感到这次是真的出事了。这是迟早的,我以前没出过事真是万幸了。不过,我也不知是不是小薇的怕对我来说也产生了影响。我记得最开始小薇告诉我时,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现在做这种手术的女人太多了,多得医院的医生都简直不知该拿谁先下手动刀了。第一次接受手术的人大都有点怕,到第二次就觉得容易了,当第三次来临时,就什么也不怕了。当然,也会有点怕,怕自己哪天真的想怀孕时又怀不上了。那可是最可怕的。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我真的愿意是小薇的日期记错了。于是我还是劝她下周一抽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她不答应。我发现女人就是这样,总是对自己答应过的事情进行反悔,好像她们有这种权利一样。那我的权利又在哪里?我现在真他妈想过一次性生活,但她就是不愿意,你又有什么办法?
这下我开始坚持了,我坚持要她去医院做一次检查,我说:〃你看你现在怕成这样,去检查一次自己也放心了,即使是真的出事了,也好早点做个决定,你说是不是?〃我实在是绝望了,才这样说。但这句话对她的说服力特别大,小薇想了一下,说:〃那就下周一吧,你陪我去。〃
我总算放了点心,就说那好,现在还是张罗晚上的事算啦。
〃如果真的有了,你说我们怎么办?〃没想到,小薇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你想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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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他生下来。〃小薇说。
〃你开玩笑吧?生下来?我们拿什么来生?〃
这句话说得有点滑稽了。小薇说:〃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别那么想。〃
我看了她一眼,我真是觉得这日子没办法过了。女人到底是怎么看问题的。但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说不定没事,如果现在就对一个可能不存在的问题进行讨论,或者又吵上一架,那就真是无聊到极点了。
但是,万一果然出事了呢?小薇难道真想把一个孩子生下来?
我们刚吃过午饭。李晨和罗刚就来了。小安去接小芸去了。李晨说,小芸不想来,小安说了半天,才总算是答应了。
第一步成功,我觉得就有戏了。在那个时候,我想我是忘记和小薇的事情了。我现在特别想做一件有意思的事,这件事需要罗刚的配合,需要他及时地找准一个入口,让自己从此安安稳稳地进入到一个生活常态中去。我的朋友们都进入了常态,我说什么也不会太落后了,这就是俗话说的,近朱者赤。一个人老呆在东倒西歪的状态中,说什么也是有问题的,用小薇的话来讲,那就是有点病了。
下午4点左右,小安和小芸来了。
我又一次觉得,小安的单眼皮是多么的难看啊。特别是她和小芸一起走进来时,小芸的双眼皮就显得格外漂亮。说真的,我以前一直就没怎么注意小芸,我这时留心打量了几眼,小芸长得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但绝对是特别有味道的那种,至于是什么味道,我不想说出来,因为每个男人看女人都有他自己独特的角度和眼光,我是一个什么角度呢?为了避免你对我的误解,我还是不说算了。
这次聚会是我为罗刚安排的,他理所当然是这次聚会的主角。但是,他充当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主角啊?从小安小芸跨进我的大门开始,这个人就不说话了,甚至连小芸也没有多看上几眼。他也不想想,这对女人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哪个女人不愿意在男人面前受到注目礼待遇?但是他好像不管这些,就是不向小芸多看几眼。我说的是他不多看几眼,也就是说,他还是看了那么一两眼,但那一两眼有什么用呢?他都是等小芸转过身去的时候看的,无论怎样,一个女人总希望男人多看看她的正面形象吧?你看她的背,难道她的背上也长了眼睛?
我真的为罗刚感到耻辱。这小子真是太他妈没劲了。他也不想想,我们为了张罗这顿晚餐,为他老人家费了多少时,费了多少劲?他以为来得容易吗?特别是他那个喜欢喝酒的父亲,为了儿子能有一个约会,浪费了多少电话费?怎么这些他都不去想想?
但他坚决地不去想想。
在下午4点我和小薇去厨房整顿晚餐的时间段里,罗刚好像什么也没想,这真是没意思透了。我觉得我都松懈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小芸说话了没有?她说了,她说得很多,但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说的是她医院的事,说她做护士的事,好像她挺热爱本职工作一样。和她说话说得最多的是小安。平时就是她们说话说得多,现在还是她们说得多,小芸就说她的医院,小安就说她的银行,简直没完了。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插嘴说:〃你做护士得过病人的表扬信没有?〃
小芸大概觉得我是在说滑稽话,就说:〃有啊,怎么会没有?〃
〃他写了没有?〃我一指罗刚,〃你照顾他那么久,有一个礼拜吧?〃
小芸好像也是这时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了罗刚一眼,说:〃他写什么?〃
〃你每天给他换药,他就该写写表扬信啦。〃我说。
小芸笑了起来,说:〃你还是那个样子啊。〃
〃我是什么样子?〃我说。
〃小芸说你还是喜欢乱说话,开玩笑。〃小安接过去说。
真是怪了,怎么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喜欢乱说话?我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说实话的了,他们怎么就喜欢把实话当成玩笑话?难道没有人知道我一点也不喜欢开玩笑吗?如果要说玩笑,还有比这时代本身更大的玩笑吗?它无时无刻不在开着玩笑,怎么就没人觉得?而我说实话时倒让人觉得是在开玩笑?但是我不能反驳小安,如果她们认为我在开玩笑,那就当我是在开玩笑吧。
我觉得罗刚真是太不争气了。他很明显地越来越紧张,而他越紧张,就越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我真搞不懂他,都成年了,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有什么事值得这么一个大男人去紧张的呢?
我还没想出一个什么好的办法,一个可以行得通的办法,意外出现了。小芸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看号码,就起身走到一旁去接了。她说的什么我们都可以听到,你只要知道她接完电话后对我们是怎么说的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