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鼎便把事情原委都说了一边,也把自己的证据逐一说了。李恪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缓缓点头,道:“这个案子侦破得很漂亮,只可惜,让凶犯畏罪自杀了。”
萧家鼎拱手道:“启禀王爷,凶犯之所以立即自杀,我相信她是为了掩盖她后面的真正主谋。”
“哦?你有什么依据吗?”
“没有。”萧家鼎老老实实回答,“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因为正常情况下,凶手是没有必要自杀的,如果归案受审,在审理期间还可能遇到大赦,那就可以保住一条性命。就算没有,她是耿长史的姨娘,耿长史是五品官,属于通贵,要是上奏请求减刑,未尝便没有生路。可是,她却急急忙忙自杀了,我总觉得她这样做,是担心落在我们的手里被逼供出真正的幕后凶手来。”
“言之有理。”李恪点点头,看了旁边的唐临一眼,又问萧家鼎,“幕后之人,会不会是……?”
虽然李恪没有说出这个名字,但是唐临和萧家鼎都已经从他的语气中猜出了他指的人,应该就是耿长史!
唐临想了想,道:“目前没有任何证据,线索又已经断了,不好查啊。”
李恪望向萧家鼎:“你能把这个可能存在的真正的幕后揪出来吗?”
萧家鼎连续侦破几件大案,心中的自信大增,点点头,道:“我一定尽力!”
他虽然现在有了自信,但是还是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了。更何况,这个幕后凶手很可能就是耿长史,这样的高官查处起来就更困难。
李恪道:“那好,你就继续侦办此案。在耿长史面前,不要露出半点口风!”
“属下明白!”
李恪严峻的脸色慢慢变得缓和,道:“今天本来应该好好大醉一场,不醉不归的,可惜出了这样的事情。罢了,以后再找机会补吧!”
……
痴梅她们一直等在桃林外面的,还有黄诗筠和苏芸霞。
萧家鼎出来的时候,都围拢了上来,痴梅已经知道了耿三奶奶畏罪自杀,从石塔上跳下来的事情,见到萧家鼎出来,忙问道:“怎么回事?听说耿长史的三姨娘是凶犯,跳塔自杀了。这件事情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本来,痴梅不是那种喜欢打听的八婆,特别是对案子上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现在涉及到她心中的丈夫萧家鼎,萧家鼎侦破的案子的案犯竟然是耿长史的妾室,而耿长史到底是益州的三号人物,比唐临现在的官位都要高半级,所以由不得她不紧张。
黄诗筠和苏芸霞也是一样,焦急地望着萧家鼎。[汶网//。。]
萧家鼎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这个案子案犯耿三奶奶已经当众承认她就是凶手,而且大家也都看见了,她是自己跳塔自尽的,与我没有关系。耿长史是个开明的人,他没有理由因为这件事情而迁怒于我。所以放心吧。”
听了这话,痴梅他们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便乘车返回了家里。
回到家,萧家鼎随手把靴筒里的钟文博的那把已经不成样子的折扇扔到了厨房柴火棚里。
这一晚,为了庆贺萧家鼎夺魁,苏芸霞夺得女子探花,痴梅让云雁、嫩竹拿出了最好的手艺,做了一桌精致菜肴,众女陪着萧家鼎,喝了个痛快。
随后回屋,痴梅如何给萧家鼎私下庆祝,如何旖旎风光,满室春色,只能请各位看官想象了,因为风紧,不能细表。
……
随后的几天。萧家鼎集中力量办理蒋忠元故意杀人案。
郎中的鉴定意见已经出来了,尽管蒋忠元连自己的屎尿都吃了在努力装疯,但是在有经验的郎中面前还是无以掩盖,郎中的一致意见是蒋忠元在装疯。而到了最后,耿长史得到皇帝将会在五月份他跟武才人的第一个孩子降生的时候进行大赦,便把这个消息暗中告诉了蒋忠元。于是,蒋忠元在看出郎中严重怀疑他装疯的时候,也就不再装了。
这样,蒋忠元系装疯得到了最终确认,案件审理继续进行。萧家鼎很快拿出了拟判意见,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蒋忠元斩刑。康县令升堂审案,蒋忠元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加上他是当街杀人,有多人目睹,证据确实充分,故此也不翻供,当堂认罪。拖延了一年的案件终于顺利审结。上报州府衙门。
这件案子终于脱手,康县令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天萧家鼎很忙,除了案件审理很忙之外,还有他夺魁获得益州第一才子称号之后,套用现在词汇,就是有很多社会活动邀请他参加。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实现唐临的要求,萧家鼎只要能抽出时间的,都参加了,这一类的活动大多要做诗的,萧家鼎自然不会把那些经典名篇用在这样的场合,都是糊弄过去了事。
蜀王李恪的录囚终于开始了,州府衙门下文抽调萧家鼎参加李恪的录囚。因为李恪虽然只是兼任益州刺史,但是他是剑南道的大都督,同时又是蜀王,所以他的录囚范围是涵盖整个剑南道四十五个州二百一十二个县。当然,他不可能所有的州县都去的,只是根据以前收到鸣冤叫屈的状子的情况,参考以前已经去过的州县,拟定了十个州县作为重点录囚的地点,其余的只是象征性的走一走,还有部分,根本就不去。
第144章 奸情
录囚时间只有一个月,所以时间很紧。当然,李恪下去录囚,主要是了解情况,把可能存在的冤假错案集中起来,交由他的陪同录囚的书吏办理。然后将结果报他,他最后升堂问案,作出裁判。
唐朝的时候,录囚已经形成制度,这种录囚的改判是有法律效力的,相当于现在的审判监督程序的提审,具有终审裁判的效力。
这样一来,陪同李恪下去审案的人数自然就少不了。但是,被录囚的州县的书吏和官员则不能参加,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传唤询问。这一次少城县不在重点录囚的范围,加上唐临的大力推荐,萧家鼎也就名正言顺地进入了李恪的录囚书吏团中。唐临作为益州负责司法的司马,又是前任刑部尚书,所以李恪也让他陪同自己录囚。
录囚的第一站是益州下面的九陇县。
下去之前,杨王妃把萧家鼎叫了去,有事情要交代他。
杨王妃的酒量和豪气让萧家鼎非常的赞叹和敬佩,上次本来要一醉方休的,可惜后来出现了耿三奶奶畏罪自杀的事情,结果便不欢而散了,现在他要召见自己,萧家鼎原来以为是让自己去陪着喝酒,继续上次的斗酒的。没有想到去了之后,却并没有酒宴。
杨王妃是在王府的后花园的一座凉亭里召见了他,除了杨王妃的两个贴身侍女之外,别没有旁人。而且,那两个侍女都是远远站在凉亭以外,不在近前。萧家鼎便知道杨王妃肯定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自己。见礼之后,也不多说,垂手而立,等着杨王妃开口。
杨王妃面前的石桌上,有一叠的状子,她轻轻拍了拍,道:“这些状子,是这一年来我自己收到的,通过各种途径送到了我这里,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多次到我王府门口喊冤的,我看着可怜就自己收下了。可是送交王爷之后,王爷看了,把其中一部分留下了,录囚的时候审查。而剩下的这些,他说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那是因为他是王爷,有些事情不好办,听说你对刑律非常的精通,办事又灵活,所以,我把这些交给你,你陪同王爷录囚的时候,你看看有没有办法处理一下。但是不要勉强。行吗?”
王妃是用商量的口气跟萧家鼎说话,这让萧家鼎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躬身道:“在下一定认真审查,只要不是依法办理的,一定纠正。”
王妃笑了:“什么是法?法也只是当时当世的人的想法,这些想法就一定对吗?有些罪刑律规定要处死,那也是那些参与立法的人的想法,时过境迁,他自己都可能会改变这样的想法,又或者证明他们当时的想法是不合理的。因此,这才有轻罪重判,重罪轻判的事情。所以法律应当灵活掌握,而不是死板遵循。”
一听这话,萧家鼎顿时非常的惊讶,他看了王妃一眼,想不到王妃除了酒量好诗词好之外,对于法律的本质也就深刻的理解。她说的没错,用马克斯关于法律的论断,法律就是统治阶级进行统治的一种工具,只要符合统治者的利益,维护统治者的利益就会通过立法把它上升为法律,强制推行实施。同时,为了更灵活地保护统治者的利益,统治者还法外施刑。因此,规定在当时的法律里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理。
举几个简单的例子:《唐律疏议》里规定的八议制度,皇帝和亲戚等八种人犯罪可以从轻处罚,即使犯了死罪,也可以朝堂商议,报请皇帝免死。再比如官当制度,也就以官当徒和以官当流制度,官员犯罪,可以用他的官位折抵刑期,九品以上六品以下的,一个官职可以抵徒刑一年,五品以上一品以下的,一个官职可以当徒刑二年;如果是公罪,折抵刑期更多。官员犯罪应该判处流刑的,折算成四年徒刑后用官职冲抵。要是官职少不够冲抵的,还可是比照徒刑的年限用钱赎罪。
也就是说,当官的犯罪,可以用官职或者金钱来减免刑罚。这样的法律规定,要是放在现代社会,别说是要立法了,便是有人这么说出来,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现代社会也有类似的例子,比如收容制度和劳教制度,在立法之初,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应该的,可是现在却废除了,这就是立法者和立法思想发生了变化。现代法学届不是有“恶法非法”的论断吗?什么是恶法?所谓恶法,只是时代发展了,时过境迁了,有的法律已经不符合后来者的思想了,才会成为恶法,说收容制度劳教制度制订之初就是恶法的论断,本身就不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现在回头看《唐律疏议》的这些规定,现代人觉得很荒谬,典型的恶法,可是那个时代,没有人质疑,而且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延续使用了一千多年。——就多少法律规定能延续使用一千多年?
萧家鼎用崇敬的眼光看着王妃,道:“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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