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一份凉皮子或炒粉、炒面,有时附带几串羊肉串。看着花不了多少钱,但是架不住天天要花,假如一顿午饭花去三块钱,二十五天,就会花去七十五元。剩下的二十五元钱,稍稍买点零食和其他所需,转眼就会花个底儿朝天的,哪还能省得出钱。这样,卞欢就向母亲申请,每个月要给她多留些生活费。母亲开始不同意,说叫她带饭吃。卞欢就说她那样就是“各色”了,将来没人愿意搭理她的。母亲衡量一下觉得也是,就同意每个月多给她五十块钱。
多了五十块钱,对卞欢来说每个月就能节余出三四十块钱。省着,她又觉得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省出十个月才够买一身好服装,有点效率太低了。她总是想着怎么能多快好省。几经思考,她想出了一个妙主意,每天中午她可以谎称去四大爷卞金国家吃午饭,这样自己可以私下不买午饭吃了。卞金国的家在自动化研究院的家属区,那离她的公司很近的,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公司的同事多数知道这个位置,她这样讲很具可信度。而实际上,卞金国少与家族人来往,卞欢和他们更是疏远的,自然是不可能跑到卞金国大爷家。她借口这样做,实际上她是去了附近商场打发了一圈时间。这样,她每天中午就要向外溜达。午饭不吃是受不了的,她早做了准备,上午从家里来时,在背包里悄悄装了自己家蒸的馒头或烙的烤饼。溜达的时候就吃了。这样卞欢的确省出了很多钱,两个月就用省出的二百多块钱,给自己又买了身衣服。收获实打实的,“溜达”就坚持了下来。逐步“溜达”养成了习惯,不做反倒少了什么的。又过了两个月,卞欢给自己又买了双皮鞋。她算了算,这样下来,给自己添置穿用还是能应付的。有了好衣服穿,卞欢在同事面前,心理上就跟着同事们的感觉走了,当做自己的家庭条件也是不错的,有点沾沾自喜的劲头。
什么都怕时间长了。“溜达”了近一年,卞欢就烦了。她觉得自己可怜可悲,她想谁家的女孩子像她呀,买个穿的还得靠自己从牙缝里挤。琢磨起她的处境,她把怨恨都推给了母亲。抱怨母亲找了个没智商的父亲,生了她和卞呼两个智商不高的孩子;父母没本事没文化,没有给他们做孩子的提供一个良好的物质基础和教育环境,假如她上了大学,毕业后就能去更好的单位,工资起点就比现在高得多,也不至于像现在那么寒酸。她还腻烦母亲的抠门,还有那种想叫子女回报的小市民意识。
卞欢越来越感到不知足的时候,母亲对她同样越来越不满。一开始发现卞欢给自己买了衣服,她就问卞欢哪儿来的钱?卞欢说是自己省的。卞银花自然不能完全相信,怀疑卞欢隐瞒了奖金。卞欢当然说绝对没有,本身她也没有。既然表舅卞烺认识她公司的人,她即使想瞒也是瞒不了的。卞银花不相信,嘴上不说,脸上却带了明显的不满。卞欢心里更是不满。随后再发现新添置的衣物,母亲更加确信无疑卞欢是隐瞒了的,卞欢当然不干,要为自己辩解。卞银花没有“证据”,不与卞欢争下去,却说既然卞欢的生活费绰绰有余,那就还按以前,每月只给卞欢留一百元。卞欢当然不干,说她工作了,穿点好衣服怎么了?母亲说她是奢侈,讲究也要看实际情况。家里开杂货店时借的她爷爷奶奶家和她姥姥姥爷家的钱还欠着,还有他们的住房也要用钱买,她不替家里分忧,只顾自己,太不懂事了!卞欢不以为然地说靠省她那点钱能起多大作用?她不能为此就穿得寒酸十足,丢了自尊吧;又说还不是卞银花她惹的事,不然就不会有借钱开杂货店这样的事了,那样能省出多少钱呢。卞银花骂卞欢心冷心硬,良心叫狗吃了!卞欢还嘴说母亲没本事,没本事的人才会挑剔别人!这句话刺激了卞银花,她说她自小就是个能干的人,谁都说她能干,什么叫本事呢!卞欢说能干点活儿不叫本事,真正有本事的是有权有钱有知识,越是能干活儿,其实越证明她没本事。卞银花气得说:你妈没本事也把你们生了养了!卞欢更找到了话题,说:你就不该生我们!找个半傻子的人就把我和卞呼生了下来,害得我们没出息,活得都没有尊严!这句话着实激怒了卞银花,指着卞欢大喊:滚!滚!没尊严就去死吧,黄河没有盖!这是在杂货店里,有顾客在场。卞欢自尊心受不了,站起身愤愤地嚷嚷着说:死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就快步而出。卞银花毕竟害怕出事,扭身就追了出去。追上卞欢,拽住她的胳膊就大骂:你是想把你妈气死哪!卞欢不顾形象,大哭着冲卞银花嚷:就知道从自己的孩子身上索取,你配当妈吗!你配当妈吗!卞银花伤心气愤委屈一拥而上,眼泪也滚了出来,叉着腰指着卞欢质问: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为爹妈为家里尽点义务你也是应该的!嫌你妈不好,你去找好的啊!卞欢一脸泪水地瞪着母亲,愤怒却说不出话。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卞欢说:你就不该生我们(4)
事情平息后,卞银花赌气也是憋了股志气,说从此不再要卞欢的一分钱,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没她的钱家里生活照样可以过。卞欢心里得意,没有内疚。她从心底嫌弃母亲卞银花没知识,贫乏,浅薄,庸俗,这种念头一冒出来,就情不自禁地要和家周围那些家庭环境好的人家相比,一比各方面都是自己的父母排在最低。怨气就越积越多。所以不给母亲交钱,她觉得是母亲理所应当为孩子补偿的。
卞欢手里有了钱,也学会了每个月存一些。钱是奇怪的东西,自己只要掌控起来,本能地就有了积攒的欲望,似乎积攒比使用更加实惠似的。除了积攒,卞欢的钱花用起来都是给自己花了,从来不给家里,更不会给父母和弟弟花。她的情形,还像是她学生时代分文没有的时候。母亲这边,对卞欢的穿用根本不管的,家里的饭,她吃就吃了。看似对卞欢死心了,心里还是时时要叹一阵气的。想起来的时候,就酸心。卞欢是个“白眼狼”,已经是扎根定位的,从内心后悔生了她。她们母女互相厌烦,随着时间推移,已经从表面进入了骨头,即使不吵架,两个人在一块说什么、做什么都会不自主顶上一股相对立的劲,产生巨大的抵触。
这种局面是残酷和压抑的,定型的,是无法缓解的。卞欢觉得待在这样的家里跟没待一样,还不如不待了。她就想索性离开家远远的,换一个环境生活。她反正没有对象,人是自由的,手里还有点积蓄,出门是有“条件”的。她想到了去北京,因为北京有四姨卞银薿。她不是要依赖四姨,而是希望自己在北京有个关照,毕竟她是第一次离开兰州,出门去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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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琼斯说:你去看看,我家有多穷(1)
道琼斯是一个人自封的名字。道琼斯的真实姓名叫董安凡,卞银朵的儿子。
父母瘦小,董安凡便瘦小,自小就是,这倒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生性好动好玩好说,跟父母谁都不太像的。这之中,他的好说是更加突出的,从小,他的话多,是在家里家外都有名的。在家里,对父母,他认为什么新鲜的事都会滔滔不绝地搬出来,说起来难以停住;和院子里的小朋友们玩,只有他的嘴巴是闲不住的,看到什么说什么,一说还会扯远了。在学校,课间同学扎堆在一起,他的话最多,说什么话题,他都是积极抢着说,绝不落后的。其实他好说的背后,不是他有多么强的表达欲望,是他天性喜欢说话罢了,喜欢说,就能说,本来是平淡无味的一句话,一个事,到了他嘴里,就能形象百出。他爱说,嘴也甜,家里来的客,不管是生人,还是熟人,他都会主动地上前打招呼,很甜地“叫人”,并跟着话就来了。
爱说的孩子一般都是爱吹牛的。因为要不停地说,他们就没话找话,没事找事说,之中除了会重复说(啰嗦)外,不由自主地会编进很多无中生有的故事,说起来,就有了灵感,故事会被无边际地扩大、抬举。董安凡也不例外。说人说事,中间添油加醋是经常的。董安凡最爱向同学提的,是母亲“卞”姓家族中那些有成就的人。董安凡不像表姐卞欢,说起那些有了“地位”的亲戚时,躲着不提自己的父母;董安凡恰恰喜欢搬出父母来一起说,说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吹嘘了父母,说的意思是想说父母也是不一般的。比如,他说四姨卞银薿时,就说自己的母亲长得和四姨差不多的;提到老板大爷卞金荣,他会说自己的父亲也是差点去开了餐馆,只不过父亲更喜欢他的工作,最终放弃了。同学就会问,他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吹劲上来,董安凡信口就说,他父母都是单位的大干部,很好的工作。吹嘘父母的意识并不是会说会吹牛时就有的,是他上了几年的小学后自然养出来的。那时,他懂得了虚荣。虚荣是环境给予的,不需要人来教授。概念清楚了,虚荣心就有了。
孩子的吹牛是本能,不是用心酝酿的设计,它是一种当时需要的“口瘾”和“心瘾”,过罢瘾就过了,回头去找说过的话,就找不回来原来的本色了;话就说成了另一种临场的发挥。这也是他们说的时候不想后果的。所有的话吹罢之后自然是经不起检验的。董安凡吹归吹,只要同学去过他的家里,见过他的父母,同学就知道他是吹牛了。他面对同学的质疑很从容,辩解也是张口就来,比如会说母亲样子长得好是以前,不好看是后来变化的;见过父母穿了印有“清洁”字样的工作服,董安凡会说父母单位的干部也要经常参加劳动,干部没有工作服,自然就会穿工人的工作服。他们是小学生的脑子,脑子都简单,他吹得离谱,同学们信得也离谱。最终,还是会半信半疑了他嘴上说的。
他既然吹牛父母是干部,就要像个干部子女的样子。像干部子女的最明显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