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这家停产了的电机厂的院墙,走到一处四下无人的所在,我向紧挨着院墙的一根电线杆努了努嘴,问五个人里最胖最笨的吕小东:“能爬上去不?”
“差不多吧。”吕小东上前试了一下,有些吃力,王广文在后面扶了他屁股一把,这回没问题了。看来有人帮忙他就能上去。
“进去吧,里面有好玩的!”我说着递给半挂在电线杆上的吕小东一个加油的眼神。
在王广文的帮助下,吕小东先爬上去了,这小子真是胆小,爬上去后就趴伏在墙头不敢动了,我们四人陆续都爬了上去,王广武指指围墙离地面的三米高,问我怎么办。
“往前走走,拐过那个弯就有矮的地方了。”说完我带头沿着围墙向前走去。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已经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能一下子就想起如何从这围墙上下去,看来对这处地方的记忆真的很深。
领着四人帮从配电室的房顶上爬了下去,中间还出了点笑话,吕小东胆子小的要命,说什么也不敢在围墙上站着走,愣是用两腿夹着墙顶,像毛虫一样“蠕动”了一路。从围墙上下来后,裤裆两边全磨花了。
本来还想提醒他们厂子里有狗来着,看吕小东那副熊样,怕把他吓尿裤子,只好算了。我告诉他们四个,别弄出动静,老实跟在我后面走。
五个人像小偷一样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一趟库房之前,不对,我领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偷东西的,不应该说是像小偷一样,我们压根就是五个小小偷。
库房早就被厂里监守自盗的工人们撬开了窗户,我上前轻轻一拉,就拉开了虚掩的窗户,向四人帮招招手,率先跳了进去。
王广武的那个同学胆子最大,紧跟着就跳了进来,接着其他三人也进来了,四个人好奇的打量着有些显得空荡荡的库房,带着探险和猎奇的心情,表情即紧张又兴奋。
“这里很安全。”我说:“只要别放炮、点火,就不会有人来。现在我先说个事。”
四人帮收回目光,看向我,不知道我要给他们说什么。
“知道水浒传么?”我问。
有俩摇头的,王广武有些犹豫,倒是那个高个先开口了:“知道,一百单八将。”
“嗯。”我点头:“那你知道投名状么?”
这次都摇头了。我笑了笑,走到一张操作台旁,一跃而上,蹲在台子上给他们讲:“投名状很简单,梁山英雄是和官府作对的,有些梁山好汉在上山之前只是普通百姓,奇。сom书这些人要先在山下杀个人,这样带着人命官司就会被官府通缉了,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上山入伙了。”
我觉得我讲的已经很通俗易懂了,可四人帮听完后却面面相觑,都没听懂。
这帮傻孩子,年纪太小,理解不了啊!我拍拍脑袋,想了想之后说:“简单点说,就是一起干件别人不敢干的事,就算是入了伙了!”
“干、干什么?”吕小东吞吞吐吐一脸害怕的插嘴问道:“咱、咱们要杀人么?杀、杀谁?”
听了他的话,我差点没从操作台上一头栽下来,其他三人也都乐了,王广武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脚说:“你是猪啊,他说的意思我明白,和拜把子差不多!”
“嗯,差不多。”我点头:“只不过不像拜把子那么麻烦,也不分老大老二,以后大家有事的时候互相照应一下,知道谁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就行了。”
小毛孩子就是好糊弄,哄一哄就听你的话了,何况还是做这么新奇刺激的事,四人顿时没二话答应了下来。
“那好,以后咱们五个就算是铁哥们,好朋友了。以前的事情就此揭过,那一石头的账,我也不找吕小东算了。”我说着从操作台上跳了下来,笑着向不远处的一堆废弃的汽车外胎和两垛木板说:“那后面有好东西,咱们挑挑,弄点卖钱去!”
说干就干,四人帮很快就把碍事的车胎和木板挪到了一边,露出的墙角下乱糟糟的堆着一些东西,吕小东先找到了宝贝,欢呼着捡了出来,一对汽车喇叭。
另三个家伙马上聚了上去,王广武伸手就抢去一个,王广文说:“拆了拆了,把磁铁拆下来玩!”
磁铁可是好东西啊,虽然不值一钱,对孩子们来说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玩具!我清楚记得,小时候我在操场上捡到过一块别人遗落的磁铁,先用它在教室的地上四处吸上几圈,之后把上面吸附的含金属的土屑抹下来,|Qī|shu|ωang|摊在纸上,用磁铁在下面旋转、拉拽,玩出各种花样,把身边的同学羡慕的不得了。有几个家伙想借,想借也行,借一次拿一包酸梅粉来!
磁铁很快被砸了下来,一只喇叭一块环型磁铁,五个人不够分咋办?王广武也不客气,拿来块砖头,三两下就把两块磁铁砸成了数块,好了,这回够分了!
分完磁铁,四人帮欢呼着继续寻宝去了,我捡起他们丢在地上的线圈,心说这几个傻冒,分完磁铁就不要别的了,这线圈可是铜啊,送去废品收购站,好几毛钱一斤呢!
捣腾了将近一个小时,寻宝活动暂时告一段落了。找到的铜制品大约有个三五斤,铁物无数,我从里面拨拉出四根汽车减震用的弹簧,这四根半旧不新家伙可有个几十斤,卖废铁能换不少钱。
还有点铝的东西,分量不重,可好歹也比铁值钱,没啥说的,一会儿也要带走。
“管平!过来帮我砸这个。”王广武扬扬手里的一串黑东西。
什么东西?我好奇的上前去看,王广武边用砖头砸着那些东西边说:“好像是些开关,里面有铜,就是塑料太多了,估计不砸出来收购站不收。”
我一看,还真是些开关,信手捡起一个王广武砸出来的铜疙瘩一看,乐了,铜算什么,这上面的触点是老大一块白色的东西,甭问了,这是银触点。
“别在这耽误时间了,回去慢慢砸吧!”我把那串黑乎乎的开关捡起来,连几个他们砸出来了的也一起串上,打了个结往吕小东脖子上一套。“戴着吧!”
还别说,小胖子戴上这个之后形象挺逗的,四人帮的另三个人都乐了:“哈哈,高山下的花环!”
牵起一根拴着减震弹簧的绳子,我前面带路,走了,销赃去!
【012】属于我的1988
铁八分、铝一毛二、铜三毛……销赃的最后所得是人民币八块六。收购站才不问你的东西是从哪来的呢,你就是把马路对面的下水井盖挖出来拿给他,他也照收不误。
八块多钱的非法所得让四人帮兴奋不已,我却哭笑不得,分到每人手里连两块钱都不够,对别的八岁孩子来说这笔钱确实不少,可对我来说,那一点点够干什么?
当晚,我们家餐桌上破例添了一只烧鸡,在我记忆当中,不过年不过节的日子里,我们家几乎从不吃这种奢侈的东西,今天是怎么了回事?
原来,我妈下午请假去了趟教育局,经她同学引见,和主管外语教育的主任聊了一下,效果很好。我妈虽然只是中学教员,但在外语教育刚刚受到重视的现在,也不大不小算是个人才,又有我爸这个印刷资源,还是很有贡献价值的,那个主任说要说这件事有一定可行性,要开会研究研究。
还不错,我妈我爸都不是木头人,在餐桌上就商量起了要给那个主任送什么礼的事了。别看现在才1988年,又是在民风淳朴的北方城市,人情往来照样需要做,泱泱之国,礼行天下!
几天后,我用自己现在八岁孩子的身份,迅速适应了这个身体、这个环境、这个年代。都说人在年纪越小的时候对事物的接受能力就越强,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身子变小了,头脑也跟着变得敏捷活跃了?物质决定意识?
想太多就掉进我不擅长的哲学里去了,我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我宝贵的脑细胞,所以干脆得过且过,不去想它。再说了,重生这种事,用哲学能解释得了吗。
王叔家杂货店门口的小黑板从摆上之后,就没再撤掉过,酱油和食盐“让利惠客”的时间还未到期,就换了啤酒香烟这对搭档上了场。连我爸都一次买了一箱啤酒抬进了我们家的厨房里,有一天我去王叔家喝免费汽水,随口问王叔那箱啤酒赚了我爸多少钱,老王说不多,才七毛二,我说还不多啊,你家这几天光江城啤酒就进了三次货了,老王得意的笑,我也没和他客气,走的时候揣去了几块不老林。
还行,88年的不老林果仁香脆,奶香纯正,不像多年之后仿制、伪制的不老林那样粘牙难吃。我把吃剩的糖纸留下一张摊开压平夹进了书柜中的一本《三国演义》里,留个纪念。
几场秋雨下来,天气渐渐凉了。最近我妈很忙,业余时间全扔进我爸他们厂子里了,我爸对他们那个小印刷厂的承包早已搞定,教育局那边也打点好了,重礼之下,给全市小学生印制英语教材的工作从编写到制版印刷全归了我们家。
我心里盘算着,怎样撺掇着让我爸在这批简易教材上留下我们家的“水印”,我们家现在虽然不能创造出自己的品牌,但也要善加利用一切资源,就像买漫画要挑“海南摄影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一样,等这些用过我妈编写的英语教材的学生们长大了,需要外语辅助材料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们的产品。
在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举凡大学生,都受过外语教育之苦,尝过苦修外语之痛。甭管有用没用,要想拿到大学毕业证,啥专业都得英语过级。也甭管你学完英语之后能不能和英国、美国人交流,甭管你能不能看得懂英语书、英文说明书,甭管你能不能看懂英语电影,甭管你想不想说、想不想看,都得给我过级。否则的话,拿不到一纸文凭,国家不承认你的学历!
90年,江城有个人创办了一份名为《英语辅导报》的报纸。十八年后,由这间报社发展成的集团公司单是报刊杂志的期发行量就达到了一千五百万份!其中大学英语辅导报和杂志年发行量超过300万份,我不知道它给多少人带来了帮助,我这人只认钱,只知道办报纸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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