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宝田见伍彪脸色铁青,愈是得意了,他挑衅地斜了伍彪一眼,自觉占了上风。
伍彪虽然嘴笨,可也不傻,他没有被许宝田绕了过去,捏紧了拳头,喝道:“许宝田,你莫要再花言巧语,我们自己养的狗,自然认得。”
“你力气比我大,自然是黑是白由你张了口算。我却是不服气得很,我的确打了条野狗没错,这条野狗也的确是黑的没错,可除非你能让那张狗皮开口说话,否则我是怎么也不认的!”
伍彪见他事到临头犹嘴硬,也不由得怒火中烧,挥了拳头就往许宝田脸上揍:“你认不认不打紧,也得看我这双拳头答应不答应!”
许宝田被打得呀呀直叫,唤道:“你就是打我我也是不服气的,漫说不过是打了条狗吃,我就是睡了你妹子,也轮不到你来出头!许家大郎即便是成了举人老爷,也奈何不了我的性命,大不了再多挨上几下板子,罚做几年苦役就是了。”
伍彪本看许宝田瘦弱怕他经不得打,手下还悠着点,听了这话不啻于火上浇油,挥出去的拳头更是带了十足十的力气,没几下就将许宝田打得趴在了地上。
也有别的窝棚里的民伕听到声响跑过来看热闹,有几个年纪老成些的看许宝田被打得无招架之力,生怕事情闹大了,上去拉扯。可还是许宝田这半个多月作威作福,旁人惮于他的恶名是敢怒不敢言,见有人收拾他,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十分去拉。
伍彪出了心头的一阵恶气,看着许宝田趴在地上,一只眼睛青肿着,另一只眼睛被血水糊住了,左边的脸颊高高地肿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像是一条离岸搁浅多时的鱼。他背上的那条狰狞的伤疤也像是被抽去了筋骨,变得绵软无力了。
分到了狗肉的那几个见伍彪停了手,生怕事后许宝田怪他们袖手旁观,这才急急地围上来,将许宝田从地上搀扶起来,倚到了铺上。
“许哥,要不要请周老爷给说句公道话?”
伍彪冷哼了一声,道:“我既然做下了就不怕什么,我只是恨不能将你就此打死!”
许宝田微微笑了,嘴角边泛出一串血沫子,道:“伍兄弟,别看你长得五大三粗的,这手下的功夫还差得远呢!兄弟我在牢里的时候,可是一天三顿揍,家常便饭似的,这抗揍的功夫可算是练出来了。你若是就此把我打死了,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伍彪鄙夷地看着许宝田道:“用我这条命换你这条命,不值当!”
“嘎嘎嘎嘎!”许宝田又笑出了声,却被嗓子眼里的血沫子呛住了,引了脖子往地上连着吐了三口血水,道,“兄弟我今天给你机会你不要,日后你可别后悔!”他咧了嘴无声地笑,牙齿上满是血迹,面目竟有几分狰狞。
伍彪心中一震,正待说什么,却听见与许宝田相熟的道:“许哥,今天难道就这样算了?”
民伕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许宝田的身上。
“周全荣那老乌龟说话做事温吞吞的,我不耐烦叫他!不这样算了还能怎么样,我技不如人心甘情愿挨打。”许宝田看着伍彪眼中满是恶意,喘了两口气又道,“中午吃的狗肉可惜了。”
“咋?”
“早知道会挨这顿揍,也得将连筋带肉的骨头留下几根下来好炖了汤补一补。”
伍彪闻言,目光便凛冽如刀了。
“不是都说吃啥补啥——我这是皮外伤,不比内伤,养上四五天也就好了,还能托赖不用上工。”
伍彪想起黑将军惨死,想起庄善若悲恸,心里更是一阵阵的如刀子割般的疼,可是却又奈何不了这个许宝田——他竟能无赖到连脸面连性命都不要了。
许宝田像是一条虫子般蜷缩着身子慢慢地蠕动到自己的铺位上手脚摊开地躺好。
此时却见张得富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眼睛往窝棚里一瞟,看到了伍彪,赶紧将伍彪拉到了一旁,偏过头对着他轻声地耳语了几句。
伍彪一怔,脸上便慢慢地浮现出了郑重的神情。
☆、第400章 两头大
伍彪揍了许宝田的事虽然也传到了周全荣的耳里,不过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权当不知道。反正不论是许宝田吃了许大媳妇的狗,还是伍彪狠狠揍了那个泼皮破落户,对他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坏事。
疏浚柳河的工程也接近尾声了,周全荣紧赶慢赶还剩五天时间这工程几乎就要完工了,只剩下些鸡零狗碎的活计要收尾。
伍彪见庄善若这几日沉静得像是一滴水珠,除了低头做事以及和人少到不能再少的言语上的交流,余下的时间便坐在大杨树下,凝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伍彪想宽慰她几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且那日张得富回了趟村子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本该在州府参加乡试的许家安失踪了!
许家安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伍彪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毕竟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事又被这突发的事件搅乱了。而且,庄善若成日悒郁着,伍彪不知道几分是为了黑将军,几分是为了许家安。在内心深处,他总觉得许家安远比自己出色。
伍彪不敢上前,只得远远地守着庄善若,像是守着一个易碎的美梦。
庄善若却全然不知道伍彪的心思,她这几日迷迷瞪瞪的,既有失去黑将军的伤痛,也有对许家安的担心,但是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迷惘。幸福。对她来说似乎就是挂在骡子前头的那根胡萝卜,可望却不可及,不知道她耗费心力最后得到的会不会只是一场虚空。
“善若。善若,你家小叔子又来了!”容树媳妇叽叽喳喳像是一只喜鹊。
庄善若一愣,却看到许家宝摇摇晃晃地从缓坡那边过来,她神情一警,难道有了许家安的消息?
容树媳妇很识趣,将许家宝带到庄善若身边后便托故离开了。
许家宝依旧是一身华服,依旧是满脑门子的热汗。他忙着擦汗没有留意到庄善若的异常。
“大郎,找到了?”庄善若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我还正想问问大嫂,可有大郎的消息呢!”许家宝苦笑道。
庄善若本没有报很大希望,所以也并不失望:“你那日和我说了后,我掐算着脚程。若是他真的会来找我,那也不过是这三两日里。”
“我也这么说,可我娘偏生不放心,三番四次地让我去宗长家催促。”许家宝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你知道,我也不过是在二老爷手下讨口饭吃。人家愿意帮那是人家的情分,可不能将这情分当成了本分。可我娘伤心得糊涂了,我也不好忤逆了她,也只好走走四姨太的路子。”果然许家宝如今是人情练达了。
“鸾喜怎么说?”
“亏得四姨太念着旧情。二老爷派出去的人也算得力,昨儿总算传来了个好消息。”
“什么?”庄善若发现伍彪站在不远处一边心不在焉地干着手里的活,一边往这边张望着。
“打听到说是邻县有人在茶寮看到和大郎长相相仿的人。也不过是粗粗打眼到,也做不得真。四姨太听了,便多差了些人手往邻县寻去了。若是大郎还在那儿,最迟明天也就有消息了。”许家宝微微露出了笑容。
庄善若觉得有些奇怪:“鸾喜差人去……”
“我倒是忘了大嫂也有好日子没进府见着四姨太了。”许家宝喟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听说出了三姨太那档子丑事后,二老爷的心也渐渐地淡了。倒是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四姨太的身上。二太太前两个月不知道什么缘故身子有些不爽快,府里主持中馈的事倒是大半交给四姨太担着了。”
“二太太不舒服?”庄善若暗忖。二太太那么精明的人,别是以退为进吧。
“也亏得四姨太双身子的人,年纪那般轻,之前又没有什么经验,竟也将偌大的宗长府打点得妥妥当当,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赞叹的。”许家宝很是佩服,“这下,二太太即便是真的不舒服也要强撑着起来了——可是交出去的权又哪里是轻易能收回来的?这下可算得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啧啧,真没看出来,四姨太年纪轻轻,竟有那样的能耐。”
庄善若也吃惊,鸾喜在她的一方天地里混得风生水起,从借种生子开始,到陷害三姨太嫣红,没有一次不是处在悬崖边上的。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至少,现在的四姨太鸾喜在外人看来是风光无限,只是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背了人独咽了。庄善若很想知道鸾喜妄想掌控许家安人生的想法有没有发生转变,无论怎么样,她都不允许鸾喜将许家安当做自己悲剧人生的附庸品。
许家宝哪里知道庄善若的心思,连连抹着汗道:“我娘听了这消息,才算了好了些。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老太太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许陈氏的翻来覆去,庄善若已经领教过来,最不济这趟出来帮许家宝顶替徭役的事算是白干了。
“我娘说了,让你别担心,若是大郎前脚回了家,她后脚就让他写封和离文书给你!”
庄善若倒是吃了一惊,许陈氏能这么干脆她是万万没想到的:“老太太,怎么就突然想开了?”
许家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嫂,你听了也别生气。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几年前的那件事来,定说你是灾星,要早些将你送出门去。”
庄善若一愣转而一笑,没想到几年前许家安为了替她捞鲤鱼跌落到柳河溺水的事许陈氏还是耿耿于怀。不过也好,她宁可被当做灾星,也好过在许家苦苦地挨着日子。
“老太太没说错,既然是孽缘就要早点了结了才好。”庄善若坦坦然地道。
许家宝愧道:“总是我们家亏欠了你。大嫂,若是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提出来。实不瞒你,这几年我别的出息没有,可银子还是攒了一些的。”
庄善若下意识地看了远处的伍彪一眼,苦闷了几日的心略略松快了一些:“我什么都不要,若是老太太能遵守承诺还我自由,那我日后也是会念着她的好的。”
“那是,那是!”许家宝频频点头。
庄善若正奇怪许家宝正事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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