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起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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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起居注- 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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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来管这个闲事。可现在这两件事要不能同步进行的话,外头还不知把孙氏传得如何呢,等到名声坏了,就算说服了太后,要想废后再立,只怕也是困难重重……

皇帝这下是真无语了,满心的火,当着亲妈的面还不好发,整理了一下紊乱的思绪,终究还是续道,“不如先把立太子的事商议出一个章程如何?”

“这孩子肯定就是太子了,”太后对好容易才生下来的大孙子,也肯定是相当看重的。都没说什么孩子太小,现在立太子只怕太不保险什么的话。——其实按前朝规矩来说,一个孩子一般都是要养到八岁上,没有太多夭折危险了才能说立太子的事。没有养上十岁,都根本还不能算是人。“现在天气太冷,不适合行礼,等春暖花开,孩子也满了百日的时候,再行册立大典。你道如何?可下诏让礼部商定,把他该出席的场合稍微删减一下,别的事情,走流程就行了。”

皇帝心绪稍缓——在这件事上,他和太后并不存在什么冲突,“儿子也是这样看的,儿子还想,不如在大慈恩寺给这孩子做一场祈福康健的法事……”

虽说是帝国之主,但此时的皇帝,不过也就是个平凡的父亲而已,儿子的任何事,都想要事必躬亲,和太后商议了好一会,太后突然叹了口气,“这孩子都生下来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他呢。”

皇帝心中顿时就是一酸,望着母亲的神态,一时哪里还记得什么利弊,什么心机?因道,“从长宁宫过来,的确路途遥远,怕孩子冒了风。不如,儿子现在就侍奉着您去看看他?虽才几日,但胎里黄已经褪了,白生生的可好看!生得倒是有些像爹。”

怎么说都是大孙子,太后眼底闪过了一丝渴望的光芒,她显而易见地犹豫了一下,方道,“罢了,我年岁也大了,路途这样遥远,若受了风生了病,可怎么得了?一切等春暖花开后再说吧。反正,也没几个月了。”

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

这后院起火,婆媳闹矛盾,确实是让人烦心得说不出话来。最重要,这一次和他意见相左的还是皇帝的亲妈,不是说你简单粗暴地赐死或者幽禁能够了事的。皇帝走出清宁宫的时候,真是满肚子的邪火,却又还要藏着不让人看出来。——毕竟,他现在也不是当年的年纪了,若是在女人那里受了气就去鞭树,别说别人,连皇帝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的城府。

可这家事和朝事不同,牵扯进来的每一方可以说是都扯着皇帝的心,皇帝心烦得只觉得脑袋突突地疼,被冷风一吹,一时间疼得都说不出话,跨在马上稳了一会儿,方才胡乱下了决定,吩咐左右道,“去……去永安宫吧!”

此时天未过午,正是用膳的时候。皇帝没在清宁宫用午饭,可见和太后谈得不顺。他身边的内侍都是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多话一句,即使听说要去永安宫,多少都有些诧异,但也没有人敢多嘴什么,全都是老老实实低眉敛目,随在皇帝身边,一路进了永安宫。

“大哥怎么来了。”徐循看到皇帝,有些诧异,但还是一如从前,站起身笑脸相迎,又迎上前亲自帮皇帝脱掉了斗篷,“外头才下了雪,冷得慌,怎么没戴风帽吗?眉毛上粘的都是雪粒。”

说着,便举手为他拂去了雪粒,又摸了摸脸颊,笑道,“有些凉呢,快往炕边坐坐,暖一暖。——可要换一双袜子?刚才雪地里走着,恐怕脚冷呢。”

走进永安宫里,这份亲切、宁馨又家常的感觉,是别处都无法得到的。虽说别人对他也许一样照顾得细致入微,但谁也不能像徐循这样自然又亲昵地对他嘘寒问暖。若是从前,就算心里还有气,徐循这么一番服侍,皇帝的心也早就软了下来。可今日,伴随着太阳穴突突的疼痛,浮上心头的却是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说不上是感动、猜疑又或者是恼怒——刚才被冷风吹的一路,并不能使他冷静下来,现在的皇帝,已经是彻底乱了。

徐循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她关切地将皇帝引导在炕头坐了下来,“可是被风吹得头疼?我记得马十有一手好按摩功夫,要不然,让他给你捏捏?”

皇帝捂着额头摆了摆手,手往炕桌上一搭,不期然就搁到了一本什么东西上,他的视线往旁边一瞟,便见到了一本大红色厚厚实实的礼单。

“谁给你送的礼啊?”皇帝一面说,一面就拿起来翻看了一下。

这一看,他的眼神就凝住了:虽说没有送礼人的名字,但单从礼单上的物件来看,这绝不是外臣给徐循送礼能开出的单子。而且,说得那什么点,外臣的礼单,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递进永安宫来。

“是胡姐姐送来的。”徐循的态度倒是十分坦然,还添了一句,“说是让我给收着,等阿黄出嫁的时候,再为她添些陪嫁。”

皇帝心底原有的一些猜疑,因为徐循的态度,倒是又浮动了起来。——徐循虽然不是冰雪聪明之辈,但应该也不至于无知者无畏到这份上,当着皇帝的面就把她和皇后的勾当给暴露出来。

“这么说……她那边是一直都和你保持着联系喽?”他半眯着眼,随随便便地就说了一句,眼神都没往徐循那边瞟的。“我还以为她这一阵子是都没见外头人,没有传话呢。”

“传话也没传什么。”徐循回得倒挺淡定的。“最后一次见胡姐姐,好像还是几个月前了,她这一阵子不都是深居简出,连大小请安都不出来吗?不过,今早来送礼的时候,大宫女说了几句话,倒是让我猜到了一点……”

“她是怎么和你说的?”皇帝便正眼瞅向了徐循。他的眼神在徐循脸上移来移去,却找不到一丝不该有的情绪。徐循估计还觉得在和他唠家常呢,整个人都挺放松的,听他这么问,犹豫了一下也就回答。

“她说,请我念着情分,收了她的礼,日后多照拂照拂大公主……”说着,徐循就叹了口气。“大哥,废后的事,真定了?”

“嗯。”皇帝漫不经心地回答,“虽说是定了,可也给她留些体面,让她退位修道吧……以多病上表,然后去清宁宫一带给找个宫宇居住,把那边改建成道观也就是了。”

徐循面上掠过一丝怅惘,过了一会才说,“大哥仁慈。”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表情上看,她显然十分同情皇后。

皇帝觉得头疼逐渐有所缓解,思绪仿佛也慢慢地清晰了起来,他微微笑了一下,“嗯?怎么,瞧你的样子,是觉得我太绝情了?”

“这……”徐循看起来还是十分无辜,仿佛压根都没有自己正被试探的感觉,她道,“那倒不是,只是心底难免有所感慨。胡姐姐的品德,没什么能挑剔的地方……哎,就是命不强,身子太弱了点。”

皇帝对此不予置评——徐循等于还是在表达对皇后的支持,只是,在废后之事已成定局的情况下,这个支持根本什么都不算。

“若是依你,我不当废后了?”他闲闲地问。

徐循很明显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都决定了的事,您再问我有什么用,难道我说几句,您就不废胡姐姐了?”

皇帝半真半假,“这可难说。”

“若是以我看,”徐循叹了口气,也没继续躲闪,“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胡姐姐没有触犯规矩,您要废她是有点没理,民间休妻还有个七出三不去呢……”

皇帝便做出意动之色,沉吟了一会,才道,“只是皇长子如今这样,不好收科……这玉牒该怎么记都难。皇后的意思,你听说了没有?她是想要记在她名下的。”

徐循嗫嚅了一下,也摇头道,“这么做,也是违背了天理人伦吧……倒不如记在生母名下,放在坤宁宫里养育罢了。不论是胡姐姐还是新后,日后都少不得由皇长子奉养,这么做,倒也能兼顾了规矩和人情。”

不论是胡姐姐还是新后……

和太后如出一辙的说法……

坤宁宫几次三番的往来和送礼——前一阵一次,今儿又是一次。

皇长子降生前吹的枕头风……

皇帝的眼神慢慢地就失去了温度,他垂下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的荷包,过了一会儿,才柔声道,“小循啊……也不瞒你说,胡氏这皇后之位,是没法再坐下去了,这一回,我是铁了心也要废了她。”

如他所想,徐循对这消息并不感到讶异,她只是略带伤感地点了点头。

“不过,另立新后,如今我却也不打算立孙氏了。”皇帝边想边诌,“她毕竟是德行有亏,如此立后,只怕就埋下了将来不合的种子……你道,我立你为继后,把孩子和生母一道,放在你宫里养,如何?”

‘哐啷’一声,却是徐循惊掉了手中刚拿起来的茶碗。皇帝被她的响动惊得半坐起了身子,抬起眼望向徐循,把她的惊容丝毫不漏地捕捉到了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是可以了……

更了

皇帝整个都懵了……哈哈哈|真不知是该为他点蜡还是为谁。

145、愤怒

继后?

徐循整个人都傻在那了;脑子都转不起来似的——继后?

别说是这会儿了,就是选秀的时候;徐循也是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当上太孙妃;有朝一日入主坤宁宫。皇后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感觉就十分遥远;虽然严格地讲,胡善祥和她的关系一直不错;但这个职位也没有因此失去它那耀眼的光辉,在徐循心里,皇后和妃嫔虽然日日见面,但其中的沟壑却无异于天堑,根本不是人力能够跨越的。

现在忽然说要立她为继后?徐循卡了半天——反射性地才‘啊?’了一声;一脸迷惑地望向皇帝;等着他的进一步说明。

皇帝的神色也有几分奥妙,徐循对他的情绪,以前一直还是看得比较清楚的——这也是因为皇帝在自己的女人跟前,往往从不掩饰自己的好恶。可现在,皇帝的表情却不像是以往那样容易捉摸了。徐循都没法看明白他到底只是随便说说,还是有几分认真。

她的脑子慢慢地也开始转了,首先浮上的还是不可置信,这样的事,皇帝难道就如此随便地决定了?而且,决定了以后直接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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