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堪称是孝顺典范了。
徐循望着静慈仙师,心中亦有些感慨:仙师和如今皇后之间的恩怨情结,不是她可以多说什么的。她扯开了话题,“今次来见你,倒觉得你的脸色比上回好些了,想是病已经大好?我请你去西苑走走,你总不去,如今病好了,倒可以和阿黄一道出去骑马。”
“毕竟是修道人,太常出门冶游也不大像话。”静慈仙师柔柔一笑,“倒是多亏你常带阿黄出门,她见了我,常念叨你的好,我也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可没什么好的,都是该做的,不敢居功。”徐循笑道,“阿黄如今长高得快,才几个月,又抽条了。倒是点点如今,长高慢了,食量却不减,几个月胖了好些,我现在不许她多吃呢。”
两人说了一番儿女经,倒比刚才更高兴了些,静慈仙师终究是应允了和她一道去西苑走走,徐循方才从她这里告辞出去,去看望文庙贵妃——如今她是越发弱了,天气才刚转冷呢,就又病倒了,终究是隔了辈儿,又是妃嫔,门庭冷落,没有多少人过去看望,徐循今日多来清宁宫,倒是为了探她的。
和文庙贵妃也说了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徐循出来已经是午饭时分,正好就不去打扰太后用饭,回了永安宫才刚坐下,便有人来传,“皇爷问娘娘吃过没有,请娘娘去南内赏桂花。”
“前年种的那几本丹桂开花了?”徐循先有几分惊喜,醒起又问,“就请了我,还是也喊了别人?”
“还是同上次一样,请了诸嫔。”来人自然只能老实回话。
徐循的喜悦顿时就消散了不少,她点点头,笑了一笑,“知道了,换身衣服就去。”
皇帝来人喊,除非不舒服,不然一般也没有谁拿乔不去,换衣服就是真的换衣服,来人就在外头等着,没什么好拖延时间的,亦无需徐循出主意,孙嬷嬷带了人尽职尽责将她装点一番,出门上了轿,穿过长长的甬道,几层门扉,便到了亭台楼阁星罗棋布,仿佛人间仙境般美不胜收的南内。
她毕竟耽搁了一会,诸嫔早已到了,正在下首陪坐皇帝,两人一道静听教坊司的伶人吹笛,她身着棋盘格罗衣,手持纨扇,丹桂香中眉目如画,徐循望之亦觉动人,可皇帝却似乎有些无聊,见到徐循来了,倒是精神一振,直起身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是从清宁宫回来的,探文庙贵妃的病,只好换一身衣服再过来。”徐循在皇帝身边坐下,和诸嫔互相颔首为礼,“诸妹妹今日真漂亮。”
“姐姐太夸奖了。”诸嫔轻声细语,却无别话。——她性子毕竟是木了几分,此时便不知道吹捧徐循几句。
徐循亦不在意,她捺着腹中饥饿,听了一会笛音,见诸嫔含笑为皇帝斟了一杯酒,皇帝亦回了她一笑,终不免暗暗笑叹一声,转过头去,又默念起了赵嬷嬷‘阳根便是是非根’的总结——如同皇后抄经一般,她念这真言,一日总要念上几百遍。
不过,皇帝对她也十分照顾,并不曾因为诸嫔而冷落了她,拿着酒喝了一口,见徐循神思不属,便奇道,“这不是吹的你爱听的《鹧鸪飞》吗?怎么倒是漫不经心的。”
徐循有点不好意思,但仍直说道,“我没吃午饭就过来的,现在有些饿……”
皇帝被她逗笑了,“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和点点似的?就不能先吃过饭再来吗?”
“不是怕你等久了吗……”徐循低声嘀咕。
皇帝听了,不免抚抚她的秀发,冲她微微一笑,多少深情厚意,尽在其中。“想吃什么?过了午饭时点,随便垫巴两口吧,免得到了晚上又吃不下。”
他们在丹桂树下铺了锦垫,随意坐卧其中,自然潇洒,不过这并不适合进餐,身旁的随从宫女人数亦不大多,一时点心来了,皇帝便令诸嫔,“你也到廊下去,伺候你姐姐用饭吧。”
此时笛音已住,诸嫔正翻看曲谱,拣选下一首曲子,听了皇帝说法,不禁微微一怔,她还未开口,徐循已道,“算了,让她陪你吧,我自己吃一口也就过来,哪要那么多人伺候?”
诸嫔本待起身,听说了便又坐了回去,皇帝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徐循吃过饭来,他又召了几名宦官在下首跪坐着,令他们作诗来看——如今内书堂里,颇有些风雅的宦者,也能做得几首诗词,只是不曾流落在外。
皇帝拿着稿子,边看边笑,又令一边伺候的马十,“明日召翰林饮宴于此,也以丹桂为题,或是为赋,或是作诗,都献上来我瞧瞧,和内臣们的比较一番。”
又和徐循道,“娘昨日和我说,欲再兴女学,教晓都人文理,数年以后,没准还能多些女学士,到时候,内廷文气,指不定真能和翰林院分庭抗礼。”
虽然是用说笑话的口吻,但毕竟是透露了对内外皆能文的期许。徐循笑道,“被翰林们听见,仔细他们气得偷偷写诗骂你。”
皇帝不免哈哈大笑,有些得意道,“若论优容儒臣,我可胜过祖父多了,他们在我手上,日子还比从前好过。”
一边金英也帮腔,“爷爷说得对,眼看这翰林们秋日得赐宴、观御树、制新诗词,又是一番文气荟萃的风雅盛世。自高祖立朝以来,风风雨雨五十余年,如今方是有了天下升平的气象。”
接着诸位宦官自然有许多阿谀之词奉上,又做得了不少诗词,更有教坊司笛箫琴筝相伴,这个下午过得无比雅致。回宫路上,皇帝召徐循相伴时,又和她计划,“明日若天气好,可以去西苑看打马球,正好把几个孩子带去,大家秋游一番。”
徐循除了说好,还有什么别的话?她笑道,“今年回想起来,好像就光是玩了,春天赏百花、打秋千,春游,夏日又划船又钓鱼,如今秋日该赏桂花、菊花,打马球了,天气冷了,再去堆个雪人儿,那今年便算是玩得痛快了。”
皇帝笑道,“太平盛世,不玩做什么?没听人家王安石公都说,愿为长安轻薄儿,生当开元天宝时么?”
顿了顿,又叹息,“只可惜,陪着一起玩的人,却难找。我看诸嫔当日过选秀,肯定是因为长得特别美……不然,就她那个性子,怎可能留到最后。”
皇帝虽然厚道多情,但却的确算是个精细人,徐循从他下午看诸嫔那一眼,便知道他有些不满,她倒为诸嫔说了两句话,“都是妃嫔,虽说我比她位分高些,但也不至于有主仆之分。她又没学过伺候人……性子又老实,不知所措也是自然的事。”
“就是因为不懂得个眉高眼低的,才嫌弃她。”皇帝叹了口气,“笨得可以,这样的人,和她多说几句话都觉得无聊起来。”
徐循听他这么说,倒是想起袁嫔来,“你这一阵子少唤袁嫔了,要说机灵,她是比诸嫔机灵几分,又会唱歌,今日我还以为你会唤她的。”
皇帝瞅了徐循一眼,顿了顿方才道,“嗯,是有几个月没唤她相伴了……”
徐循毕竟是女人,也有点很基本的好奇心,“是哦,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她惹恼你了?”
“其实说来还是因为你。”皇帝扫了徐循一眼,拧了拧她的鼻尖,“不过,难道我宠她你就不吃醋?没见你这样大度的,我在你身边,你还主动提别人,有意思。”
自从元宵和好,两人的关系毕竟是有了更进一步的感觉,许多以前不会说的话,现在也能随意出口,两人相伴已有十年以上,关系的递进也相当缓和,并不是突飞猛进,只是皇帝如今在徐循身边,要自然了许多,而徐循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郁倔强之气,似乎也随着元宵相会的那一眼,被击退、深藏了起来。不论是故意又或是出自自然,在皇帝身边,她想得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那你到底是要我妒忌还是不妒忌?”她反问道,“难道要我每日里打杀你那些宠姬,只许你陪我一人,你才高兴?”
皇帝失笑道,“你就不能拿捏点分寸吗?稍微妒忌妒忌,增添点趣味么。”
徐循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这么会演?”
两人说笑几句,亦不提此事:不妒那是美德,开几句玩笑还可以,皇帝绝不会真的希望自己的妃嫔怀有妒嫉之意。
“说来还是殉葬的事。”他便给徐循解释了几句,“反正……我依你的话,四处问了问人,袁嫔的答案,令我不十分满意。”
两人吵翻,是因为殉葬,和好以后,谁也没有主动提起,徐循不知皇帝的心思,于她自己,她自问自己心意未改,若皇帝也没有改变,再提就等于再吵。今日听皇帝主动说起,心头不免一跳。
再吵架,那也有点太伤筋动骨了,但对袁嫔的失宠,她是持同情态度的。她因为所有其余原因失宠,那都和她徐循无关,但一个人在殉葬这样的问题之前,举止失措是理所应当之事……
“那……”她一边寻思一边问道,“大哥你现在,是有意废除殉葬制度了吗?”
皇帝虽没有说话,徐循却从他的脸上寻到了答案。
她的心迅速地直往下沉去。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1月31就3天了,我这个月坚持六千坚持了好久OTLL,实在不想最后放弃。下个月就无所谓了,写多少发多少啊,不好意思啊……让大家等了六分钟。
200、呵呵
殉葬啊……”轿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刚才柔情蜜意的气氛;已经是荡然无存;皇帝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没等徐循说话;便抬起手摆了摆。“这才三十多岁呢;说这些丧气的事做什么?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咱们还是别提这个了。”
徐循还能说什么?她总不能摔着皇帝的耳光;逼迫他废除殉葬吧?皇帝都说了不愿谈了;她还有什么办法?自从立后风波以后,皇帝这些年来在后宫诸事上一直也都很有主意,徐循从没觉得她对他有什么极大的影响力,能让他改变已经立下的决心。
吵架估计是没什么用;如果说上回吵架,还让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会去搞懂妃嫔们的想法的话,那么这一次,他既然已经懂了,但却似乎还不愿妥协,再吵,说不定还会把他的脾气给激起来。
皇帝的语气还很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