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嘻嘻哈哈地拧了一会儿,也就进亭子里歇息去了。这亭子里烧了三个炉子,窗户一关,暖融融的就是个暖阁子,要赏景就透过四壁封的琉璃砖去看雪、看梅花。不过下雪后天气不冷,窗户开了一扇,因没风也不觉得什么,两个人靠在亭边栏杆上,也可以暖暖和和地赏花吃茶用点心。
“我就是奇怪这事……”都打开了话匣子,徐循也就半遮半露地和何仙仙说了,“去年我伺候大哥的时候,就隐约有所感觉,大哥那天要得特别厉害,我……我都应付不了。他还不满足,把花儿都给收用了……”
都是一家人,太孙的持久度何仙仙不可能不清楚,她惊异地抬了抬眉毛,考虑了一会,嗤的一声又不当回事了。“你管那么多干嘛呢,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徐循的眉头就蹙了起来。“可,若真是因为服的补药,这药毕竟是于身体不利……”
何仙仙也皱起眉头,她认认真真地看了徐循几眼,仿佛是想要看进徐循的心底。过了好一会儿,才支起身子,把窗户关上了。
眼看环境封闭了起来,说话声传不开了,何仙仙便压低了声音,甚至是带了些训斥意味地道,“你傻呀……他吃药于身体不利,是你逼他吃的?既不是,你多这个嘴干嘛,你知道是谁献的药,谁哄他吃的?在这宫里,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没事你可别找事上身。再说了,他吃药蛮干,这不是好事吗。明年春又有新人要入宫了,咱们这些人能有几年的好?可不就乘现在,多几次是几次,若有个孩儿,那实惠才是自己的呢。我现在好说是有个女娃傍身了,你可还什么都没有呢,他吃了药,你当别人没感觉吗,乐得不说破罢了。就你傻乎乎的,还问个不停!”
徐循一下都被何仙仙给说得愣住了,一时半会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何仙仙看她一脸的懵懂,满是恨铁不成钢地,一拇指就顶在了徐循的脑门上。“别叫人说我对你不够实诚,我是把心窝里的话,都掏出来给你说了!这宫里,谁顾得上谁呢?皇爷一怒,东宫里多少人平白无故地就遭殃了,太子爷多说一句话了吗?没有!我躺在西苑病得要死的时候,除了你,谁想到我了?可不是大哥!夫妻本是同林鸟,那说的也是夫妻,咱们这算什么,一个妾侍罢了,你操什么正室的心啊?——这些,可都是《女内训》上没教的道理,这回我说透了以后,你可明白了吧!”
徐循欲要反驳,却无一句可以反驳,一时间怔在了当地,翻来覆去,把何仙仙的话想了半天,才低声说道,“这……这是你自己想的道理?”
何仙仙见她似乎明白了,多少也有几分欣慰,她道,“有些是我自己想的,有些是嬷嬷教的。反正这话真不真,你自己琢磨吧,这事我也不是没发觉,细想想,觉得里头水可深了呢。咱们宫里又没养道士,这补药哪里来的?别是大哥身边的中官为了卖好四处寻摸来的吧。一句话捅出去了,得罪的是一大帮子人,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倒不如是少说两句了。”
眼看两个宫女捧着点心盒走来,何仙仙也就不说这话了,她又支起了窗子,透过窗棂,和徐循指点起了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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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何仙仙一袭谈话以后,徐循更有些闷闷不乐了,她不能说何仙仙说得不对,但……心里却始终还是有点不得劲。
这件事,是不能直接和太孙说的,徐循再傻也知道,男人在这方面的尊严,是容不得别人质疑的。你说我吃了药才能一夜两次如此勇猛,你什么意思?没吃药以前我就是个银样蜡枪头?再深的感情都禁不起这种纷争,更别说徐循和太孙之间,可比不得孙玉女和太孙之间的情谊不是?
至于拿去问孙玉女么,徐循可没这个胆子,她会和何仙仙说,多少是觉得何仙仙和她是一国的。孙玉女嘛,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只说那个身份和经历,徐循就很难把她当成自己人……
思来想去,索性还是只能问计于嬷嬷们——只是这一次,因为何仙仙提起了太孙身边的中官,徐循没召集嬷嬷们开会,而是找了个机会,直接和钱嬷嬷单独谈起了这事。要说她的几个嬷嬷,还是钱嬷嬷在为人处事上,最能令徐循信服。
钱嬷嬷听了徐循的话,倒是不动声色,丝毫也不惊奇。徐循倒是有点为她的镇定感到了惊奇——钱嬷嬷看她的眼神,便解释道,“这是司空见惯的事,远的不说,近的,从皇爷开始,到太子、汉王、赵王乃至各地藩王,都有服侍丹药的习惯。这种长生丹药炼制不易,不是天潢贵胄还不够资格去吃呢。”
徐循听钱嬷嬷一说,倒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长生药嘛,说不准那都是有神奇功效的,和一般的□可不一样,说不定,真能令太孙勇猛异常又不会损害身体呢?自己这咋咋呼呼地担心来担心去的,倒是头发长见识短,有点杞人忧天了。
“不过……”好在钱嬷嬷沉吟着又开了口,“这吃丹药吃死人也是常有的事,从仁孝皇后起,张贵妃娘娘、太子妃娘娘都是很反对服用丹丸的。贵人您的顾虑我明白,何贵人的态度,您和我点的那几句也是够明白的了。这件事没有个固定的答案,怎么做都是有理的,老奴也不能为您下这个决定。”
她略带探索地望了徐循一眼,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又说,“就这么和您说吧,您要学何贵人,那是再稳妥也不过的。何贵人说得对,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嘛,咱们就闷声多享用些实惠,以您现在受宠的程度,也不怕便宜了别人去。若是有了龙胎,岂非是天大的喜事?”
“若是您觉得为了太孙的身子,还是得向上禀告呢……那何贵人说得也还是对的。操心夫主的身子,是正妻的事,您不能越俎代庖代替正妻去操心——”
见徐循懵懵懂懂似乎是没有听懂,钱嬷嬷越发就说得透了,“这件事,您要往上捅,只能捅到太孙妃那里。太孙妃上报不上报,怎么处理,那都是她的事,您是不必多管,也不能多管了。”
这等于是把徐循的难题,移交给太孙妃了,不过,谁叫太孙妃是正妃呢,这种事,本来也就是她操心的范畴,轮不到徐循一个小小的妾侍来犯难不是?
徐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钱嬷嬷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忍不住又添了一句,“不论贵人选了哪条路走,老奴都不会在心底对贵人有什么臧否的。贵人的人品,老奴现在是清楚得很,贵人的难处,老奴也是感同身受……”
是啊,入宫都几年了,也不是不受宠,却是迟迟都没有好消息。眼看新人入宫在即,就是管教嬷嬷们,也是有点儿着急了。钱嬷嬷看似没表态,其实已经是表态了,不然,以她管着徐循品德的身份,这会儿早都该督促徐循去和太孙妃报告这事儿了不可。
徐循眉头微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76、怨恨
一转眼就又过了春月;已经酝酿了一年多的选秀女工作;却是才开始就又因为皇爷的病情耽搁了下来——自从去年班师回朝以后,皇爷的头风病就越发不好了,整个腊月都闹腾着这事儿,连年都没有过好。好容易进了二月;皇爷的头风稍好一些以后,赵王那边,就又出事了。
去年一整个冬天,太子妃、太孙妃等正妃辈都是忙着在内宫伺候皇爷;虽说具体细务不用去做,但就是每日过去点卯,已经是来回够折腾的了。太子和太孙在处理完了国事以后少不得也要去表现一番;大家每天早出晚归的,倒是把徐循等人给闲住了。现在好容易皇爷病情稍微见好,得了几日的空闲,太子妃便令太孙妃等小辈在太孙宫里好好休息,没事不必过来请安了。至于她自己,却还不能闲着:这几年,皇爷恩威并施,几次闹出人命,好容易把汉王给弹压下去了,没成想只是一病之下,又把赵王给病出了幺蛾子。这一阵子,老爷子正是闹着要杀赵王呢,她和太子为了保住赵王的性命,乘势营救几个大臣,可不是又要耗费许多心机了?
“这三弟也真是的。”太子妃不禁就埋怨赵王妃,“怎么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儿来!私造圣旨,其罪不小,这一次到底怎么样可还真难说呢。”
这当弟弟的想要造哥哥的饭,造父亲的反,事发以后弟妹还要来找大嫂运作求情的事,也就只有在天家会发生了。赵王妃也是一脸的无奈,“我何尝不是这么说呢,可大嫂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前头那个不就是因为管多了他的事。被休都好说,险些就要被他一剑杀了,我看着他那么倒行逆施的,心里虽然着急,但却也不好多说什么的。”
这事儿说来也是好笑,皇爷身体不好,在腊月里一度是有点下世的感觉了,但当时赵王倒是按兵不动的。——因他这些年也不大见宠,虽然在京中留住没有就藩,但进宫伴驾次数却也不多。估计就是对皇爷的病情了解不深吧,等到元月末,皇爷都休养过来了,他倒好,以为皇爷真的病危,倒是私造了一张遗诏,准备等皇爷宾天后,勾结身边近卫,号称皇爷遗命传位于他,把太子给除去以后,自己再登基为帝。
这件事还没试行呢,就只是个想法而已的时候,被赵王妃听说,一状就告到太子妃这里了,太子妃未敢擅自做主,慌忙带她去见了皇爷。皇爷气得差点没厥过去,令东厂和锦衣卫一道明察暗访的时候,正好赵王外围一位军官也来告密,一来二去,就把赵王身边怀着反心的人都给包了饺子,还查出了又一件惊悚的事——赵王妃知道的,还是赵王打算等皇爷宾天以后发动,可这军官却是什么话都说了,主谋者根本都是想主动毒死皇爷了……
赵王妃告密的时候是留了心眼的,直说是赵王身边的官宦有这样的想法,把他本人给摘了出来。东厂和锦衣卫也没有掌握什么赵王亲自出谋划策的证据,但这种事,那是秃子头上长虱子——明摆着的事,没有赵王本人的默许和怂恿,他身边的人敢这么做吗?
归根到底,该怎么处置还是得看皇爷的意思,皇爷不追究,这件事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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