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已伸出手向姜怜心的面上触去,隔着方寸的距离,姜怜心甚至已觉到他指间萦绕的融融暖意和醉人香气。
只是他的话才说了半句,却兀的顿住,脸上的笑意亦有凝结之势,默然间似在观祥某种常人觉察不到的气韵。
他忽而冷笑了一声,那双惑人的桃花眼便隐现阴戾之气,让人视之不禁胆寒。
“今日倒奇了,才收拾了一个,便又来一个厉害的。”他落下这句便执了姜怜心的肩欲携她离去,可还未得逞,却见眼前闪过一道水墨般的迷雾,接着他便如触了烙铁一般将她猛的丢开。
姜怜心亦被那突如其来的冲力撞到了地上,正揉着酸痛的腰腿,准备自地上爬起来时,却又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若敢碰她一下,必叫你元神俱灭。”
这声音别人或许不认得,姜怜心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她于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果然见白衣妖孽立在那桃色迷雾之中。
正是雪裳翩跹,青丝盘桓之态。
若非她早知晓他的底细,定会以为当下之景乃是仙谪自九天而下,濯然降临于尘世之中。
“是你。”
那桃色衣衫的公子似与他旧时相识,相视许久方才道:“三千年前,我还是忘川水畔的一株桃树,你就是这幅模样,想不到三千年过去了,我早已修得人形,而你却还是这幅模样。”
听他这一席类似嘲讽的话,姜怜心不禁惊骇,想不到这位温柔似水的翩翩公子竟也非人,更想不到那白衣妖孽竟已有三千年的道行,当真令人胆寒。
男子的话并未能将白衣妖孽激怒,对峙之下,那桃色衣衫的公子却忽而先动起手来,用的仍旧是方才那一招。
白衣妖孽却只是微扬衣袖,轻而易举间即将之破解,周身如墨的烟云更是弥散开来,顷刻便将稠密的桃色迷雾冲散开来。
这时,姜怜心才知原来方才的一切皆是幻象,向四周看去,哪里还有什么桃花林,此刻的她分明还身处在城郊那座小山丘上。
“竟破我桃花境。”
桃色衣衫的公子话语中半是惊诧半是钦佩,闪身间却杀至白衣妖孽身前,与他交起手来。
两人至此打得不可开交,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桃色衣衫的公子渐渐现出不敌之势,已至片刻不敌,为白衣妖孽击中右肩。
趁着那桃色衣衫的公子露出破绽,白衣妖孽却忽然朝姜怜心喝道:“还不快过来!”
姜怜心一时未反应过来,却踉跄着往他身后跑去,待望着他墨发狂舞的背影时却不禁嘀咕,为何就这般听了他的,方才明明可趁他二人密不可分之际逃走的。
心下虽这般想来,可眼前两人激烈缠斗,姜怜心却还是捏了一把汗,潜意识里竟希望白衣妖孽取胜。
“她身上有神泽之气,挟持仙人可是犯天规的重罪。”那桃色衣衫的公子趁着白衣妖孽停止攻击的间隙,又说了好一通姜怜心听不懂的话:“你莫不是想借着她的神泽之气提高修为,若是如此倒不如食了她的心,毕竟是佛祖座下的六瓣莲心,那可是千万年里也难见的,虽只剩半颗,必也能大助修为,便是在顷刻间化作仙形也未可知……”
姜怜心本还想从他话里多听出些门,怎料却被白衣妖孽突然发出的狠招打断,但见他双手缓移,在半空中画出太极形状,接着朝桃色衣衫的公子一推,那些水墨之气便似巨龙般向他汹涌扑去。
他虽结阵相抗,却也终究不敌白衣妖孽的狠戾袭击,在勉强支撑了片刻之后,忽而具身幻化作桃色迷雾四散开来。
再看那桃色衣衫的公子,却已没了踪影。
白衣妖孽却也不追,只是头也不回的对姜怜心冷声道:“走吧。”
说完便向着城内的方向行去。
姜怜心自他语调中听出明显的不悦情绪,便也不敢再生事端,老老实实跟着他回来姜府。
此时,月已至中天。
明月如玉盘般坠于天际,完满无缺,不知为何,看在姜怜心的眼里却有几分凄清。
见到方才白衣妖孽与那桃色衣衫的公子激烈相抗的情形,她不禁对他又添畏惧,回到书房亦不敢多呆,见他在床榻上卧下,便十分自觉的欲出门回自己寝屋,只待明日再做打算。
怎料姜怜心才朝着门口转过身,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呻yin。
她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便又回过身去,小心翼翼的朝着床榻边靠近,不曾想却见白衣妖孽正蜷缩在床榻上,长至脚踝的乌发纷乱的撒了满塌,而他苍白的脸庞掩映在墨发之中,竟满是痛苦神色。
“你怎么了?”姜怜心试探着询问,默然于心下揣测所有的可能性。
白衣妖孽却不答她的话,深深的蹙了两条眉,纤长睫羽在紧闭的双目下急促的颤抖,似陷入极度的痛楚,就连眼角那颗朱砂痣也似化作了痛苦的泪滴,俨然下一刻就要顺着脸颊滑落。
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模样,姜怜心百思不得其解,心道莫不是方才打斗受了伤,可她分明看得清楚,自始自终都是白衣妖孽占尽上风,被对手击中的也只有桃色衣衫的公子而已,他又何曾受到半点威胁。
怀着百般的揣测与忧思,姜怜心终于还是退出了书房。
或许是因为这一日历经了太多的事情,饱受惊惧的身子实在疲乏,姜怜心回到寝屋之中只简单梳洗了一遭就囫囵的睡去。
次日起身后,不免又忆起昨夜惊魂,思忖而来,竟恍然如在梦中。
她边奋力的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推门出去,可才开了门,又见那白衣妖孽端端的立在院子里。
他今日犹是姜家管家的模样,雪衣齐整,不染纤尘,墨发半以白玉簪簪在脑后,上好的绸缎般顺服的垂至腰间,面色亦恢复正常,与昨夜判若两人,直叫姜怜心怀疑他昨夜那般痛苦模样都只是她自己的梦中一景。
不知为何,眼下这般情景与他相见,竟有些难言的尴尬,正当她踌躇的不知如何开口时,那白衣妖孽却已缓步行至她近前,以煞是平常的清冷语调道:“我已命人将陆子洵的尸身收殓,你可要去送一送?”
姜怜心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不曾想他竟会问这一句,同时也终于明白过来,昨夜诸般情形皆并非梦境,而尽是对她来说过于残酷的现实。
第五章 :令人崩溃的捉妖(一)(捉虫)
陆家已再无其他人,府中小厮在得知主子没了之后更是各自散去,至于他曾向将姜怜心所提到的那位婶娘,也是几番寻找无果,据白衣妖孽分析,应是那鬼魅随口杜撰的。
如此说来,得过他彩礼的姜怜心勉强算得上是陆子洵的亲眷,便张罗着把那一应丧礼之事都给办了。
送葬的路上,姜怜心又被官衙的请去询问陆子洵的死因。
那日之事她本不忍回想,又加之事情本身颇为离奇,说之恐也无人肯信,她竟一时不知何以开口,倒是那白衣妖孽一路陪同,代她将事情原委道来。
他只说陆子洵是在半路上不甚自山坡跌落,后脑又撞上坡下巨石才至失了性命。
其描述可谓事无巨细,俨然事实正像他所说的那般,再无半分可能。
衙门上本就只是为了交差,陆家也不会再有人深究此事,又顾忌姜家在江南一带的庞大势力,便是那白衣妖孽怎样说的,他们就怎样信了,不过两柱香的光景就放了她去。
依照白衣妖孽的安排,那坟墓就立在昨日事发的山丘上。
一来不知陆家祖坟何处,现又无其他亲眷得以询问,二来本着入土为安的原则,那陆子洵因被鬼魅夺了尸身,魂魄本就已游荡了许多日,再拖下去,于他亦无益处。
这两条都是白衣妖孽说与她听的,见他这般用心的忙前忙后,姜怜心便也不再多插手,都由了他去,只在那棺木下葬的时候好生拜了三拜。
眼见着最后一抔黄土被撒在石碑前,姜怜心心下顿生不忍,儿时与他嬉戏的情景尚还历历在目,而今他却已长眠地下,实在令人惋惜,又叹命运弄人,原以为自己觅得佳婿,却不想只是一场黄粱,莫不是自己果真不祥,这才连累了他。
姜怜心正在心下愁思百结,却听得与她并肩而立的白衣妖孽道:“那鬼魅甚是阴毒,为了不被拆穿,竟强行缚了陆子洵的一丝生魂在肉身中,以求知其过往、维持形体,以至那陆子洵魂魄不全,不得投胎往生,流落人间化作孤魂野鬼,险些就要魂飞魄散。”
见他说得煞有其事,面上更是流露出悲悯之色,姜怜心却不置可否,只因她心下亦十分纷乱,实在瞧不出他是真的悲悯,还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当然,她亦不会傻到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向他询问真相。
她便只当是尽数信了他所言,在陆子洵的坟前多烧了许多冥纸,又念了数次往生咒渡他方才作罢。
办妥丧葬之事,姜怜心与白衣妖孽同乘轿辇归去,路经珈业寺又想起昨夜归府后白衣妖孽的怪异情状,便推说自己要去庙里为陆子洵捐些香火,直叫他先携众人回去,她自己则下了轿来,只留几名亲近的仆婢同行。
实际上,待得陆府众人行远,姜怜心却径直往寺庙前那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寻去。
就在方才经轿帘下瞥见这条街的瞬间,她忽然想起一桩事来。
那日去拆道人的招牌时曾听他提起过,妖因未修成正果,隔断时间就会因妖力反噬而法力尽失,届时变得与凡人无异。
昨夜,看那白衣妖孽的模样,若不是交战时受了伤,说不定正是受妖力反噬所致。
得了这条线索,姜怜心觉得无望的人生就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所以他急于寻找到那个道士,再向他将整件事问个明白。
奈何她与随行的仆婢们一道寻遍了整条街,却都不见那道士的踪影,问过周围那些摊贩,都道自那日她来闹事之后,再未见他在这条街上摆过摊。
姜怜心心底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这样被生生掐灭。
一无所获的她,只得悻悻然的回了姜府。
似乎那白衣妖孽在别过她后亦没有立刻回府,却是直接去了商号里忙生意上的事,所以待姜怜心到姜府门前时,他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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