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画末似乎没有听清她所言,不经意的应了一声。
姜怜心于是继续说道:“有你和矶元两个朋友,怜心也总算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朋友?”画末自言自语般喃喃着这两个字,声音里却是无尽的落寞,而此刻心下正浮着春风暖意的姜怜心却并未察觉到他渐渐紧蹙的眉宇。
第十章 :落花流水总关情(一)
待办妥赵欢之事;回到姜府中时,天色已不早;姜怜心原本已觉倦怠,简单沐浴更衣后,便推了寝屋的门准备进去歇下。
岂知她前脚刚进去;画末后脚就跟了进来。
“小白还有何事?”她边向他问得来意,边转过身来,待目光落在他手里握着的汤药上时;一切不言而喻。
姜怜心顿时泄了气;央着他道:“反正都是要落下病根的;喝不喝药又有什么区别?”
她挪到他身旁,攥着他的袖角看他,满含期待的眼神却在他清冷的目光中退却。
他不容商量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姜怜心只得识趣的自他手里接过那碗药;咬了咬牙一口饮尽,而后将碗啪的一声搁在旁边的妆台上,愠怒道:“这下总行了吧。”
画末却也不应她,径自绕道她另一边,拉开妆台下的抽屉,取出早前放在里面的一盒蜜饯,递到她面前。
心里升腾起的怒火没来由的就这样被浇熄了,姜怜心便就了他端着的锦盒,取出一颗蜜饯塞入嘴中。
咀嚼间,果然消解了苦涩滋味,咽入喉中还有几分回味。
这蜜饯甚是好吃。
姜怜心便又朝着锦盒伸出手去,可那只手还没挨着蜜饯的边就被画末伸手拍开。
继而他又不顾她哀怨的目光,神色淡然的收起了锦盒,重新放回妆台的抽屉里,最后竟然锁了抽屉,并将钥匙收入他怀中。
对于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姜怜心的惊诧之情溢于言表。
这可是她的妆台,是她的蜜饯啊!
然而就在她准备冲上前去同他好生理论一番时,却见他略侧过身子,仿佛能读懂她心思般,垂眸道:“此物太过甜腻,多食不宜。”
爆发在即的情绪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硬生生堵了回去,直到画末转身出了屋子,又顺手将门带上后许久,姜怜心还呆滞的立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后来接连许多日都是如此,画末对她可谓是晨昏定省,却都是为了强迫她吃药,虽然每次都给蜜饯作为安慰,可也仅有一颗。
姜怜心不时看着那紧锁的抽屉,心底的怨气逐日递增。
直到那天,她再次被迫饮了药,甚为憋屈的睡了一夜,晨起懒散之际,刚自床榻上坐直了身子,却听到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只当是伺候梳妆的丫鬟,心下暗道怎的也不先问一声就进来了,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
然而当男子清冷的声音隔着床榻四周垂落的幔帐传入耳中时,她才意识到这擅闯之人哪里是丫鬟,慌乱间扯过锦被掩在胸前,原本残存的睡意也刹那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醒了就把这药喝了吧。”不等她出生责怪,画末倒是先开口说来,语调更是理所当然。
他倒底知不知道何为女子闺房,真真是白活了几千年。
姜怜心积聚了几日的怒意正无处消解,此刻简直就要爆发,却见握着白瓷碗的手递到了帐中,白皙的指几欲与那瓷器融为一体。
“几个素来和赵欢交好的大主顾见他没了,被别的商号挖了去,我今日约了那几个主顾见面,怕你不好生吃药,走之前就先过来一趟。”
画末说得甚是轻描淡写,然而姜怜心却十分清楚,他所说之事本都该是由她这个家主出面的,可她反而未能顾及到,竟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不知晓。
眼下画末不仅毫无怨言的替她打理着生意上的一切,一早出门还特意过来给她送药,事情做到这一步,但凡有良心的人都没有办法冲他发火。
姜怜心看着那碗汤药,终于还是接过来,正盘算间,又听到画末添了一句:“药若是洒了,我自会让人再煮一碗来,亲眼看你喝下。”
这家伙竟连她如此一点小心思也看透,实在太过可怕。
姜怜心见再无转寰之机,便只得将那碗药尽数饮了下去。
在食了画末发配的那颗蜜饯之后,她忽然觉得不对。
她为何要这样听他的话,就算他为了她打理生意,那也是她拿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更何况他本就是管家,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至于他殷勤的给她送药一事,也一定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说不准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他这般要她吃药就吃药,说给一颗蜜饯就只给一颗,把她当成是豢养的宠物了不成。
她还不知道药里有没有毒呢。
姜怜心越想越生气。
“混蛋!”
随着一声怒吼,那青瓷枕头便从帐帘中飞了出去,砸到地上,磕碎了一块角。
接着衣衫不整的姜怜心一把掀开了帐帘,却见屋里早已没了画末的影子,只有几名丫鬟闻声冲了进来,正战战兢兢的不知所措。
姜怜心怒得直喘粗气,她忽然掀起锦被,翻身下床。
她光着脚在地上来踱来踱去,无意间瞥见名唤小环的丫鬟正欲言又止的蹙眉看她,便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
“那个……白管家说……”小环吞吞吐吐的答道:“说家主不可以光着脚站在地上……会着凉……”
又是“白管家说”,姜怜心彻底被惹怒,一挥手指着旁边的两个丫鬟喝令道:“你们两个给我去街上买十斤蜜饯回来!”
“哼!不让吃怎么着?锁着怎么着?我就不知道去买吗?我堂堂姜家家主,就不信这蜜饯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接近晌午时,姜怜心抱着一包蜜饯,一边恨恨的抓起一把塞进嘴里,一边往街上行去。
今日画末不在,难得一天逍遥,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机会。
况且那卜算铺子也好几日不曾去过,听闻矶元忙活得甚是有滋有味,今日且正好视察一番。
姜怜心打定主意,便径直往卜算铺子的那条街过去。
借着珈业寺的香火,那条街原本就人头攒动,眼下卜算铺子又生意红火,正是宾客盈门之相。
姜怜心一踏进铺子里,伙计中有识得她的,就忙进去唤了矶元出来。
矶元见了她,加紧脚步将她迎到内堂,又亲手奉了茶水,才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相问:“家主身子可大好了?怎的带了这么多蜜饯来?”
“好多了,故而今日出来走走,我最近喜欢蜜饯,料想你也喜欢,就带了些来与你尝。”姜怜心双手捂着茶盏,与他寒暄着,一双眼睛则忙着环视四周,欲查看他这内堂里新添置的奇怪物件。
然则,她目光才移开半寸,却被矶元不经意间引起的话题拉了回去。
只听他随口问道:“说来,关于画末体中那枚炼妖石,家主打算怎么办?”
炼妖石一事也正是姜怜心今日前来的另一重要原因,那日问及画末,见他避而不谈,便已存有疑虑,只是碍于当时情形不便相问,故而今日背着他来问矶元。
自矶元的话中,她隐约察觉到些事情,下意识的蹙紧了双眉道:“炼妖石难道还未除去?”
“怎的,你竟不知?”矶元颇为讶异,竟咬着半颗蜜饯反问回去,其意却已无疑。
姜怜心的双眉愈发蹙紧了两分,心下忽而沉闷得难受,又听矶元继续说道:“所谓炼妖石,乃是上古遗留的神物,其碎片散落人间,识得之人遇之,以此炼化妖魂,可增千年法力。”
这修道之事,姜怜心实在不懂,只得云里雾里的听他解释:“炼妖石一遇妖魂则生根,自此与妖的元神紧密相连,不到魂飞魄散不得分离,继而积年累月的吞噬妖力,贮存于炼妖石中,再由别的修道之人吞食,可获得炼妖石中所有妖力,却也同时为其吞噬妖力,如此往复,直至形神俱灭。”
说到这里,矶元露出满脸忧虑神色:“虽说使用炼妖石者最终都不得善终,却还是有人和妖贪图捷径,拼死一搏。白管家有几千年的道行,待到魂飞魄散之时,炼妖石的力量必定会引来无数妖物觊觎争抢,到时只怕会引起人间浩劫……”
“你的意思是……画末有朝一日终会被炼妖石噬尽妖力而魂飞魄散?”姜怜心似乎并没有抓住矶元提醒她关注的点,而是一再的确认了画末的结局。
看到矶元肯定的点头后,她便又好似不能相信一般追问道:“怎会如此,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解决之道,也许只是你不知道呢?”
她说着,愈发激动起来,却又想起什么,露出满脸期冀道:“或许你师父知道也不一定,你师父呢?快带我去见他!”
姜怜心说着就要起身,矶元忙过来拦她:“家主先冷静些,我师父昨日就已启程回茅山了,况且炼妖石之事,三界之间但凡修道人皆知晓,千百年来还没有听说有使用炼妖石而不灰飞烟灭的,此事当真无解啊!”
凝视矶元笃定的眼神,姜怜心忽而脱力般跌坐回椅子上,仿佛不可置信的反复低喃着:“不会的,不会的……若当真如此,他明知道服食炼妖石的结果,怎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
那不是死亡,是灰飞烟灭,是在三界之内化作尘埃,再没有轮回,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那样的结局,光是想想就让人害怕。
见姜怜心这般失魂落魄,矶元却担忧起来,忙移至她面前,焦急道:“家主何至于此,他即便要灰飞烟灭也需许多年的时间,那时家主已再世为人,早不记得这一世的事情。还有,家主切不可与他过多纠缠,莫要忘了,他始终是妖啊!”
“他是妖,却与别的妖不一样,至少在我看来,是不一样的。”姜怜心喃喃,目光依旧涣散。
第十章 :落花流水总关情(二)
“他会担负起管家的职责;助我把姜府内外打理得紧紧有条,以至于姜府上下都更愿意听他的;提到什么都是白管家说。”
“他会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不许我与他不喜欢的人见面,不许我在外饮酒;不许我晚归。”
“他会逼着我喝药,尽管我觉得那些药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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