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义道:“儿子是这么想的,不如将安亲王妃送来的礼物都尽数还回去。这个时候明睿在外面办差,我们家里还是小心点才好,大不了案子过了之后,我们再登门赔礼就是。”
薛二太太也道:“安亲王府也应该能体谅我们的苦楚,毕竟大家都在看明睿呢。”
老夫人眼角一翘,看看容华,薛崇义和二太太的目光顿时都跟了过来。
薛崇义目光中带着许深沉,二太太眼睛一眨不眨直盯着容华,满屋子的人单等容华开口。容华神情自若地从自己头上摘下翠玉的簪子,“安亲王妃送了我这支玉簪子,这种寻常的礼物不过是礼节上的拜会之情,安亲王妃来和老夫人坐坐,安亲王世子不过是来给姑祖母磕头,按照礼仪我们下一次拿着礼物回过去就好。”
薛崇义目光一厉,“拜会之情也要看看时机,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年纪还小哪里懂这里面的事。”说着摆摆手,有不让容华开口的意思。
容华将簪子重新插回头上,抬起头看老夫人。
老夫人淡淡地道:“好了,这些年多少风风雨雨我都见过了,咱们薛家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寻常的拜会就怕成这个样子,现在案子还没有定下来,难不成要我们家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不成?这些东西我们已经收下了,如何能再退回去,如果你们有那个心,明日去王府拜会,带些礼物表表心意也就是了。”
薛崇义听得这话脸上顿时一阵青白,“要不然儿子再找几个世兄去打听打听。”
容华松松手里的帕子,恐怕出去打听是借口,回来不免又扰乱人心。
这时候将自己早早就置身事外,反正薛明睿不管将差事办成什么样都与他无关。
第214章 性命攸关(下)
老夫人沉吟了半晌,“还是等明睿回来问问明睿,明睿在外面办差应当最清楚,我们自己家里不可先乱了,万一所托非人反而生出许多事来。”
薛崇义仍想说话,二太太瞅准机会盯了一眼薛崇义,笑着道:“老爷这也是心里着急,一个工部贪墨案已经牵连老爷丢了官职,怕是再累到明睿。”
老夫人也道:“所以就更该小心了,老二之前因贪墨案被牵连进去,现在还没有复职就不要再插手工部的事,以免被人知晓说出别的来,得不偿失。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也好想办法找人为你求情。”
老夫人的话语里没有转圜的余地,薛崇义只得点头,“母亲说的是。”
二太太用眼睛余光看看旁边恭顺的容华,心里一斥,脸上却让人看不出端倪来,笑着将常宁伯府里的事说了,不过是说常宁伯夫人楚氏照顾的如何周到,四小姐比往日更漂亮了许多。
薛崇义将拿出红色的帖子递给老夫人看,“这是让人算好的换帖吉日,母亲圈一个出来,我们也好去安排。”
老夫人定了最近的日子,二太太看着笑起来。
薛崇义笑着道:“还有件喜事要跟母亲说,这次去陪都随行的名单里有明霭。”
老夫人本来要喝茶听得这话停下来,“已经定了?”问着薛崇义喝了口茶润润嘴唇。
薛崇义道:“定了,随侍的人虽然多,像明霭这样年纪的却屈指可数了。”
老夫人也露出笑容来,“去年才做了亲军校,今年就有机会伴君,也是不容易的,等明霭回来你要多嘱咐嘱咐。”
薛崇义笑着点头,“儿子明白。”
二太太喝着茶也有几分得意。
老夫人想起亦双、亦宛的事来,问容华,“这几日亦双、亦宛在你那里读书读的如何?都教了些什么?”
容华笑着道:“只是念念书,诸如《女孝经》、《列女传》之类,也写写字帖,描描画。”
老夫人问道:“下棋不曾?”
容华的脸微微红了些,“我下的棋是不能瞧的,亦双之前和娘学过些,和我下过两次,都是我满盘通输了。”
老夫人开怀地笑道:“早就听说你下了一手臭棋,”说着故意敛起笑容,“这样也好,下次你磨着明睿和你下和棋,瞧瞧他的手段。”
容华笑道:“老夫人打趣我。”
老夫人和蔼地笑笑,“学学这些有益无害的,到底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知道规矩,不像有些家里教些琴、曲儿的,终究不是大家闺秀应学的东西。”
容华听着笑了。
薛崇义和二太太对视一眼,知道老夫人这是没有留他们单独说话的意思。
果然几句话过后,老夫人觉得乏了要进屋休息。
薛崇义、二太太起身告辞,老夫人留下容华,“跟我去屋里让雪玉拿几本书给你,也好教五丫头、六丫头。”
容华上前搀扶了老夫人进内室套间里。
老夫人上了炕靠在迎枕上,容华给老夫人脱了鞋,然后上了炕给老夫人捏腿。
老夫人半晌开口道:“你二叔父说的话有些是坐实的。”
容华的手微微一停。
老夫人接着道:“皇上在位这些年,没少在边疆上兴兵,在朝整肃内政,近年皇子们都长大了,才在朝廷里分出党派来,只要有党就有派,人人都有了私心,吏治也就乱了。我看着,皇上的意思像是要整顿吏治……”说着看一眼容华,“苏锡尧案子,工部贪墨案若没有圣意也办不出来的。”
容华点点头,“所以侯爷接了这案子宁可查不出来,也不能只为自保,随意就牵扯出谁来,反而有驳圣意。”
老夫人眼睛一亮看着容华。
容华道:“老夫人放心吧,侯爷已经有了打算。”
老夫人点点头,“难得你们两个都是妥当的人。”
……
薛二太太进了屋,将手里的盒子打开看见里面的玉簪子眼睛不屑地一阖,关上了盒子,“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竟然敢在你面前顶嘴,大哥没有了,这家里你就是正经的长辈,没有让她说话,她就开口说起来,这是没有其他晚辈在场,要是有别人在,”说着扬起下颌,“我看你这脸面要往哪里摆。”
薛崇义眉毛顿时竖立起来,“你让我怎么办?娘都已经这样说了,我又有什么法子。”
薛二太太冷笑道:“还不是以明睿为主,你的差事就丢得,明睿的就丢不得。”
薛崇义哼一声,“你一个妇人懂得什么,这朝中的事一时半刻也见不得分晓。”
薛二太太上前笑道:“可是常宁伯许诺老爷了?”
薛崇义横看了二太太一眼,“都已经是儿女亲家有什么许诺不许诺的。”
二太太听了这话,才笑开了花。
任妈妈端了一碗杏仁醍醐上来,二太太亲手拿给薛崇义吃。
薛崇义吃罢进内室休息,躺在炕上。二太太这才道:“不听老爷劝告早晚要出事,别看娘宠着明睿,到时候吃了亏自然就知道了。”
薛崇义道:“多少人都盯着想要立功呢,万一让人抢了先,他还能不受牵连?”
二太太叹口气,“好了,老爷的话都说到了,听不听也只能由他。”
……
容华吃过晚饭,薛明睿才回府里。
容华去套间里给薛明睿换衣服,“侯爷吃过饭了吗?”
薛明睿道:“衙里吃过了。”
容华道:“我让人给侯爷端一碗杏仁茶,也好解解暑气。”说着让春尧去端杏仁茶过来。
薛明睿拿过杏仁茶喝了。
容华说起薛崇义的事,“二叔父和二婶回来说了这些,想必是已经有人事先知晓了。”按理说这件事应该很少人知道,怎么会被薛崇义轻易就打探来了,唯一的可能是有人故意让薛崇义知晓。
薛明睿目光一沉。
容华道:“明日去安亲王府恐怕没有那么顺利。”
既然有人已经盯上了,就不会放弃那么好的时机,趁着薛明睿在安亲王府的时候,将安亲王爷府里有贪墨银的事揭发出来,这样不管是安亲王爷还是薛明睿都不好再脱身。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那之前先有准备。
薛明睿道:“明日我问问安亲王世子的意思,若是世子能先出头在皇上面前奏明,其他的就都好办了,”说着抬起头看容华,“这件事,安亲王自己可能都没有查清楚,他府里到底有多少银子,是不是工部贪墨的银子。现在看来也不用去查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笔工部贪墨的银子一定就在安亲王府。
再说无论是谁家里出现一笔说不清的银子,都要先被怀疑。
容华微微一笑,“侯爷还有公文要看吗?”
薛明睿笑道:“不看了,我刚才在祖母屋里,祖母说让我跟你下盘和棋。”
容华恍了一下神,再看向薛明睿脸上淡淡的笑容,“侯爷想赢我容易,想下和棋就难了。”
薛明睿眼睛一闪狡黠的光,“既然这么难,我就讨要些彩头。”
容华的脸陡然红了。
从来没下过这样的棋,自己布好的棋子被攻城掠地,心里竟然还有几分高兴,眼见死了一大片的棋子,竟然还挑衅地得意起来,下不成和棋,她要输了。
谁知道接下来的半盘他便停下了脚步,棋子明明要落在要害上,修长的手指却偏偏一转落在旁处,这下子那片棋子她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一下子心痒难耐。
举棋不定让她咬起了嘴唇。
明日里还要去安亲王府,本来是想要陪她疏散疏散就早些休息,谁知道一盘棋竟逼出了许多他没见过的小动作。
有时候捏捏耳垂,有时候咬紧嘴唇,有时候哀怨地看他一眼。
她本来不想下好棋,谁知道却被他一步步引导着,眼见一大片棋子已经做活了,她又不舍得放弃,最后还是将棋子下在那里,咬了他一大片的白子,心里难掩饰的激动。
他越是柔软,她越想进攻,心里兴高采烈,几乎忘记了他是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武穆侯。
一盘棋下到最后,他是节节败退,眼见他就要落败。
她的笑容瞧瞧爬上了脸颊,一味的退让也不能下成和棋的。
谁知道最后清点数目却是一子不差的和棋。
看着薛明睿弯起嘴唇,容华伸出手来在棋盘上拿掉一颗白子,“侯爷输了。”
薛明睿微微一笑,“拿来我瞧瞧。”
容华伸出手去,手指却被薛明睿握住,整个人一下子被抱起来。
容华脸一红,“侯爷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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