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她就是怕二房分家时不肯罢休。
四太太也是怕二房在分家时兴什么波澜,这才痛痛快快答应二婶。
四太太道:“我们若是答应帮着二房买田地,二房还会提分家的事?”
和二太太一起生活那么久,二太太的所作所为让人不能不防备。
“四婶还记不记得我买的那些田地,不如让四叔问问旁边还有没有五百亩,若是二叔、二婶想要,就将田地给他们便是。”
四太太惊呼一声,“那些可是……荒地。”
是荒地。
她就是用银钱雇佣长工开垦了二百亩的荒地。
山东地多人少,朝廷提倡官绅示范垦荒,二老爷也在朝为官,垦荒也是应该的。
垦出的荒地,朝廷免征一年的赋税,到了第二年收了田赋,官府就会签发鱼鳞册。所以四叔父只需要给二房看好田地,请二房出丁役雇长工去垦荒。
四太太眼睛发亮,“这样倒是好了。”
“二婶若是问四婶怎么会在山东买了那么多沙地,四婶也能说给二婶听了。”
四太太笑起来,“好,就这样办。到时候总还有老夫人为我们做主,想必二房也不能再说出别的话来。”
任家管事的还没有将实情说出来,这时候她也不好向四太太透露些什么,只需要再耐心等一两日就会有结果。
就算薛崇杰帮忙去山东买地,总也要过了年才有消息。可是薛家分家一旦尘埃落地,就不容更改了。薛崇杰答应薛崇义只是权宜之计。
送走了宾客,容华梳洗后躺在床榻上休息,耳边似是听到了清亮的声音,容华才睁开眼睛。
屋子里放了落地的宫灯,不远处的案子上放了一块幕布,两个皮影小人跃于幕上。
幕上的小生低着头,那声音悠然带着些乐调,“夫人生辰日,为夫不知拿什么来庆贺,为夫不会让人精绝的诗篇,更不会震慑世人的拳脚,只有这凡夫俗子的思量,将皓月当空的冬夜和满屋的芬芳送给夫人做礼物。”
容华看着那皮影上的小人,穿上鞋,缓缓地走向那块幕布。
薛明睿有些微醺,坐在小杌上细长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容华接过薛明睿手里的小妇人,声音微低,“这月光不是你的,大雪隆冬的季节哪里又有百花盛开的芬芳,我看你是忘记了礼物,才要故意搪塞。”
那小生不急不躁,“夫人请看,那鲜花已在夫人鬓间盛开,轻柔的月华也落满了夫人肩膀,连我在夫人身边也备受眷顾。”
容华惊疑地伸出手摸发髻,触手果然是柔软的花瓣,窗子上没有挂帘,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正撒在她身上。
小妇人弯下腰,“官人送我这些,我却无以为报。”
那小生又唱起了词,“虽是大雪隆冬,心中却温暖如春,夫人给予的,我拼力及不得半分。只盼夫人长相伴,让我时时偿还。”小生说完话,拿起一只叠好的小小船慢慢推向小妇人。
容华将小小船接在手里,薛明睿放下皮影将容华整个人抱起来。
窗外风吹着雪花四处飘荡,雪花仿佛透过窗子的缝隙挤进屋中,落在迤逦的裙摆上,裙摆和着他的黑发轻摆飞扬。
容华躺在床上,薛明睿的手刚落在她腰际,容华顿时觉得肚子一动。
薛明睿脸上也露出惊讶。
“他动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动了,比从前几次都要用力。
薛明睿将手放在容华肚子上,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感觉到了什么,薛明睿放手的地方又是轻微一动。
细长的眼睛再次飞扬,“我们的宝宝也要给她母亲庆贺生辰。”
……
三场考试过后,应试学子留在京中等待朝廷发榜。京城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这些时日酒楼的生意越发好了,任静初不在意挣来的银钱,全都由酒楼管事的交给二太太处理。
二太太数着银子,心情无比的舒畅,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总算轮到她苦尽甘来了。
二太太将银子收起来,去三房盯着的杜鹃回来道:“三老爷这几天早出晚归,三太太起了疑心已经让人跟着了。”
二太太扬起了嘴角,纸包不住火,照这样下去就要提前看好戏登台。
老夫人的病表面上维持着,实则是越来越重。御医还是从前的说法,要老夫人好好静养,千万不能动气。
可是动不动气恐怕不是御医说了算的。
……
容华和钱氏在老夫人房里商量过年供银子办年货。
容华将庄子送上来的禀帖和账目念给老夫人听,各种野味、牲畜、五谷杂粮不缺,养的牲口也折成了现银,一部分用来过年用度,剩下和公中现银一起分家时各自分了。
容华道:“礼部和内务府各自送来一份年项,爆竹、干果都不缺了,只差这几日进些糕点、锦缎,留着过年时亲戚往来。”
老夫人听着点点头。
屋子里说着话,薛崇义和二太太来了。
老夫人支着胳膊看薛崇义,“老二这么早就下衙了?”
薛崇义一脸的为难,二太太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屋子里一下子静谧下来,老夫人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第432章 家败
薛崇义不说话,二太太倒笑起来,“也没有什么,老爷只是担心老夫人身子,所以急着过来瞧。”
薛崇义一言不发地坐下来,半晌岔开话题,“母亲这几日觉得怎么样?我听府里管事的说年前要去买些药材备着……”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垂下来,“别给我扯三扯四,刚才进来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说出来。”
二太太目光闪烁地看向薛崇义。
薛崇义吞吞吐吐,“儿子也是做不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儿子也不想母亲担心。”
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越让人想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氏亲手给薛崇义和二太太奉了茶,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恩科过后京里又开始赌虫,儿子似是瞧见三弟捧着虫罐进了捞月楼。”
薛三老爷喜欢玩虫逗鸟,平日里和勋贵子弟混在一起吃喝玩乐,斗虫是常见的事赌虫倒是没有。
老夫人脸色铁青,“他哪里来的银钱赌虫?”
薛崇义一时被问的无话。
二太太接口道,“我觉得也是,说不得是老爷看错了,三弟妹向来将银子管的紧,捞月楼那种地方,没有银钱是不能进门的。”
自己的弟弟也能看错?薛崇义和二太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绝不是随便说说罢了。尤其是二太太这番话,明里暗里将矛头指向分家,若不是分家薛三老爷可能拿不到那么多银子,没有银子就不可能去赌虫。容华看向老夫人,她能听出来的话外弦音,老夫人自然也能听出来。
老夫人表情低沉,“那就将老三叫过来问问,他是从哪里来的钱去捞月楼。”
薛崇义道:“母亲还是私下里问的好,没有这种事则罢了,若果然是真的那就麻烦了,捞月楼都是大额数目,儿子听说许多人不过去了几次硬是输了十几万两,所以儿子看到三弟才会心急。”
既然看了心急,为什么不立即将薛三老爷带回来。容华皱起眉头,往常薛崇义都是哄着老夫人,可这次却是故意惹老夫人生气。老夫人昨天胸口疼的厉害,才找了黄御医来看了脉,黄御医特别嘱咐老夫人不能动气,否则病气越胜恐怕不好将养。二太太向来对府里的事留心,一定知晓这一节,薛崇义和二太太今天是有备而来。
老夫人胸口顿时绞痛。这就是她养的儿子,眼见着自己的亲弟弟去了捞月楼却不阻止,甚至眼睛里还有得意的表情。分了家,就不必再在她面前遮掩,分了家,薛家旁人就再和他没关系,老二在她面前假装的恭敬只会让她看了生气。
“母亲千万别动气,”薛崇义口口声声,“要不然先将三弟妹叫来问问,三弟妹说不定知晓些什么。”
老夫人明显有发病的迹象,薛崇义却要将三太太叫来说话。
“老夫人还是歇歇,眼见侯爷也要回来了,到时候再问也不迟,”容华说着伸手去扶老夫人躺下,“黄御医说了吃过药就要静养才好。”说完话容华转头去看李妈妈。
李妈妈也忙走过来劝,“我怎么将这事忘了,黄御医走的时候嘱咐再三,老夫人不好好歇着倒是我们伺候不周到了。”
容华道:“不如将皇太后赐下来的安神药给老夫人吃两颗,老夫人也好安歇。”
老夫人闭上眼睛点点头。
李妈妈急忙去取药。
二太太冷冷地看容华。她们还没搬走呢,容华就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和老夫人身边的妈妈一唱一和起来,心里这样想,却已经换了副焦急的嘴脸,“我就说这件事不能让娘知晓,偏老爷沉不住气。”
容华和李妈妈服侍老夫人吃了药,然后转头看薛崇义和二太太,“二叔父、二婶,我们还是去外面说话吧!别吵了老夫人。”
李妈妈将幔帐放下,抄手站在一旁。
屋子里静谧下来,薛崇义夫妻也坐不住了。
薛崇义起身道:“母亲好好歇着,三弟那边有了消息,儿子再来禀告母亲。”
特意强调,现在出事的不是他,而是薛崇仁。就算老夫人现在歇着,早晚也要面对薛崇仁的事。
薛崇义和二太太退了下去。
幔帐里才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李妈妈顿时脸色苍白,将匣子里的救急药拿出来。
老夫人摇了摇头,这种救急的秘药并不能常常吃,不但伤身体效力也会渐渐不如从前。
老夫人喘息了好一阵才算安稳,沉声道:“去将老三媳妇给我叫过来,再遣几个家人去找老三,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给我找到带回来。”
李妈妈应下来,求救地看向容华。
容华上前几步声音轻缓,“老夫人还是好好歇着,其他的事交给我和李妈妈,老夫人养足了精神才能处理府里的事,家里这么多人都看着老夫人呢。”
分家这个节骨眼,若是没有长辈说话,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模样。
“那你说怎么办?你三叔……”
容华目光闪烁,伸出手来给老夫人顺胸口,“就算有事也已经发生了,老夫人不如就歇在屋里,外面有什么事让侯爷支应着。”
容华这是让她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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