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劫- 第15部分

只是按理说上古十大神器威力虽大，却十分认主，只有本就为数不多的上古神祗可以开启，如今上古神祗虽十分凋零，算上她自己两只手也数得过来，却不至惨烈到让十大神器都因此自降身份，成了饕餮一个血统纯正的妖怪手上的玩物。

风里希这么一想，心中不禁又一惊，看来这饕餮是得了上古神祗相助。

是谁？盘古大帝早已仙逝；剩下的几位创世神中据比和竖亥随着盘古大帝一同化身于万物，天吴，毕方和烛阴都曾立誓效忠盘古大帝，万万做不出残害苍生的事来；四方天帝中炎帝、俊帝和颛顼已逝，只自己的兄长青帝伏羲仍在，却也多年不问世事；四方天帝臣子中，水神共工两万年前因以头撞不周山导致天倾而被众神所杀，现只余火神祝融与冬神玄冥，难道是他二人之一？

风里希只觉得脑海中闪过一张张脸，却见众妖已经扑向欢庆的人群，因着炼妖壶在，风里希自知自己如今身体虽恢复了一些，却仍未恢复原本一成神力，炼妖壶虽不致主动伤害上古神祗，自己眼下想与它抗衡，却着实是吃饱了想不开。

她这么一想，也不多费心思，明知来者不善，这一出多半是计，却也别无他法。只得一手五指张开，深深插入地下，顿时一头银丝无风自舞，她眉心一点血印渐渐浮现，随着血印的加深，蓝镇境内十里地面忽然红光大盛，那些本欲大快朵颐的妖魔一触到红光便哀嚎一声灰飞烟灭。余下的妖魔似乎也感受到红光的威力，一时间哀鸿遍野，无数妖魔四处逃窜。

饕餮见妖魔只见了红光便乱作一团，将壶盖一开，那些如困兽般乱蹿的妖魔就一股脑被吸进了壶内。他低声咒骂“一群废物”，全然忘了自己本也是妖族，虽不至于和其他妖魔一般逃窜，却也不可控制地心生畏惧，若不是他手中的炼妖壶帮他吸收伤害，他怕也是早已站立不住。

他道：“原来娘娘早已布下上古血阵，可怜在下的这些族亲们，本以为今夜可以饱餐一顿，结果却连个生魂的边儿都没沾着就把自己性命都送了。”说完还真叹息了一声。

风里希早知今日必不会轻松，故在尾生推她逛街时便以自己的血滴成了上古血阵，以防不测。只是这上古血阵虽然威力无穷，却是以血做引，发动起来颇费自身精力，她本以为就算走投无路也不过与来人拼个鱼死网破，却没想到对方竟请动了上古神器。

风里希自知自己驱动阵法后便已油尽灯枯，却仍咬了牙盯着饕餮，道：“你莫急，你们很快就能团聚。饕餮今日纠集妖魔妄图残害万千生灵，就算本宫饶你一命，天上的三位天帝却万不能饶你。”

饕餮听她这么说，面上却无一丝惧意。他走近风里希，慢慢蹲下身去与她平时，又倾身在她耳边说：“娘娘忘了，娘娘为了隐藏行踪，早已在蓝镇外设下往生障，今夜这点罪行，还多亏娘娘帮在下遮掩。”

风里希知他故意激自己，听了此话却还是喉头一口血涌出，身上一松，便沉入无尽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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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红光渐渐黯淡下去，一只手稳住了她的身形，使她不至于跌落在满地泥浆中。

饕餮单手扶着风里希，另一只手上炼妖壶光芒一明一暗。他低头，见细细的雨丝中，他头上的黑发与她的银丝交织，微潮的发丝贴着她的面庞，月光借着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他静静地低头看她，满身的狂妄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卑微的姿态。只有他知道，他用了上万年的时间，才修得了一个可以这样接近她的机缘。

饕餮手上一倾，炼妖壶中光芒竟好像液体一般，顺着他的手臂流了下来，他以自己为媒，把光芒一点点导入风里希体内，才保住了她的肉身。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远处的灯火暗了不少。蓝县的百姓庆祝了一晚后各自回家睡觉，没有人知道自己曾面对过怎样的危险。

饕餮用披风将风里希裹好，忽然看见被风里希藏在桥下的尾生，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对尾生伸出手去，却又放下，只转身抱了风里希，一个纵身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1】寻木：249　时代：上古神木，长千里　《山海经》42

【2】饕餮：羊身，眼睛在腋下，虎齿人爪，有一个大头和一张大嘴。十分贪吃，见到什么就吃什么，由于吃得太多，最后被撑死。后来形容贪婪之人叫：“饕餮”。

第十五章　前世缘　来生劫（七）

风里希一直知道，越是强大的神，越是逃不过灰飞烟灭的命运。再强大的力量也斗不过责任，反而力量越大，责任越重。无所不能的盘古大帝，最终化作山川河流泽被万物；炎帝神农氏曾统御一方天下，最后为了苍生以身试百草而亡。风里希她活了不知多久，当一个人活得长到自己都记不清时，就慢慢无所谓生死。

只是，她觉得自己死得实在是有些没面子，活了这许多许多年，最后被一只拿着炼妖壶的妖怪打得个灰飞烟灭。

风里希心中不忿，可茫茫黑暗中她便是不忿，也不能做些什么。于是她就开始用神识回忆过往，从她刚刚意识到自己是自己时开始。

那时天地初见雏形，她虽有一个同胞哥哥，却并不是在一处降生。她醒来时只见四周空旷苍茫，只有自己一人。那时水中没有鱼虾，林中没有鸟兽，陆地上便是连只虫蚁都没有。

风里希一开始不会说话，也不用说话，可时间久了，她觉得真是很孤单。那时她还不知道这种感觉的名字，只觉得看到花开了，心里开心，想找个什么分享一下；看到花落了，心里难过，也想找个什么分享一下。可放眼望去，却没有一个这样的“什么”可以回应自己的心情。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几年，也许几万年，也许亿万年，她慢慢学会了和花草说话，和树木说话，和河水说话，和自己说话。可是除了自己，没有东西回应她。

凡人都以为神仙总是高高在上古板无趣的，却不知那只是守世的神，创世神中多半是天真烂漫的，就比如说风里希。

没有一颗活跃的心，又如何造得出这万紫千红的大千世界。

于是天真烂漫的风里希为了不孤单，就着河边的泥，开始捏起了泥人。

她捏了人，又捏了鸟兽虫鱼。

她只是埋头捏，等到自己发觉时，人类已经遍布苍茫大地。

她以为自己终于不再孤单，可是当人类将她称作“女娲娘娘”高高供奉起来的时候，她却觉得更孤单了。

从前，她不开心，没有人分享，她觉得孤单；现在，她看着别人开心和不开心，却没有人愿意和她分享，才知道这种孤单才更孤单。

后来，她发现这世上还有和自己一样的神，她想找他们说话，想和他们分享自己的苦恼，却发现他们都忙着各司其职，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渐渐的，她变成了无情无爱的女娲娘娘，三界的一个传说。

风里希就这样在黑暗中回忆往事，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前方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她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灰飞烟灭了，只努力朝着那丝光亮游过去，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她游啊游啊；

游啊游啊；

游啊游啊；

游啊游啊；

游啊游啊；

游啊游啊；

游啊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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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游了多久，她觉得眼前一亮，好似刚降生时的样子。

她用手遮了遮眼，这儿真的是太亮了。

身侧又女人的惊叫声，行走声，东西被碰撞而跌落的声音，她听在耳朵里，不禁想，这地方真不错。

慢慢拿开手，她才看清自己躺在一个华丽得有些晃眼的大帐子中，不算帘子上坠下来的，光帐顶就嵌了九十九颗鲛珠，这九十九却不是一个虚数，是她自己一个一个数出来的。

等到她数完一遍，怕数错了，又数了一遍，一偏头，才看见榻前整整齐齐跪了两排侍女，个个生得妖艳美丽，一看就是妖族。

也不知自己身处的房间有多大，她一眼望去，竟一时数不出面前究竟跪了多少侍女，不觉有些挫败。

两排侍女中间，有一人一兽并肩而来，风里希仔细瞧瞧，用了好一会，才想起两个都是熟人，银发龙尾的猰貐和黑衣黑发的饕餮。

他二人行至床前十步左右便再不向前，似是在小心打量风里希。

风里希想伸手招呼他们近前，可刚一伸手，却见眼前众人都如临大敌，那猰貐更是连龙鳞都竖起来了。

半晌，风里希讪讪道：“本宫只是想问问你们，这里可有吃食？”

这句话一出，她看到猰貐的竖起的龙鳞在风中可怜地抖了抖。

饕餮对身侧跪着的一个侍女使了使眼色，那侍女诚惶诚恐地下去了。很快又诚惶诚恐地回了来，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侍女，每人都诚惶诚恐地都捧了一个银色的托盘。

食物的味道引得风里希差点一个纵身从床上跳起来。身为神的她很少会感到饥饿，就算进食也大多是觉得无聊，不想如今一醒来竟觉得腹中太空，空得世间事都不太重要，唯此一件才是眼前的头等大事。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一个纵身，然后，脸朝下磕在了床前脚踏上。

有人快步走来，犹豫了半晌，才招呼身侧侍女将她扶起来。

风里希这一飞跃，才发现自己不单腹中空旷，连身体也空旷许多，她用神识游走，竟一丝神力也没发现。

侍女轻手轻脚将她扶回床上安置好，才接了托盘过来服侍风里希进食，走到一半被饕餮一个眼神吓得驻足不前。

饕餮从容从侍女手中接过托盘，先舀了一勺慧仁米粥，送到风里希面前，风里希张口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