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玉啥话也没说,只铁富跟着宝珠爹念叨了几句,不同意张家闺女儿进门。
陈刘氏一屁股坐到炕上,叹气:“好不容易说上了一个,还成不了,再说一回可不又要耽误几个月功夫?这眼见着翠芬也跟着一日一日大了,愁死我了诶!”
翠芬笑着往陈刘氏跟前儿蹭,“那我也不嫁了,在家给娘做伴!”
陈刘氏狠狠瞪了眼女儿,“净说些小孩子话!”
过了会子众人都散了,晚饭在东边堂屋吃的,王氏便留下收拾堂屋。听着翠芬在里头跟陈刘氏说:“娘,明儿真让爹去回了?”
陈刘氏低低叹口气,“娘只盼着找个踏实儿媳妇,照今天你大哥二嫂打听那情况,那张家闺女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翠芬呵呵一笑,打趣她娘,“再厉害的儿媳妇,还有娘制服不了的?”
陈刘氏笑着打了翠芬一下,骂女儿说话没个轻重。
王氏在外头听见了,朝厢房轻轻呸了一声,心想着:制服儿媳妇有啥厉害的?有本事多赚些钱儿才是正理儿,铁山成亲,还不得她出大头?
翠芬换上一副正经口气对她娘说,“要我说,咱倒不如把这门亲事应下来。”
陈刘氏斜眼儿瞥一眼女儿,话儿也懒得回,继续就着油灯纳鞋底子。
翠芬又说:“前段时间,也就中秋前不久,有一回我正碰上村北头何家儿媳跟几个年轻媳妇凑在一块儿说闲话子。”
陈刘氏来了精神,问:“都扯些啥闲话?”
“说是上河庄有个刘家,大儿子年头刚娶的妻陈氏,那陈氏也是个富户的女儿,前头原本订了两桩亲,还没到成亲呢,男方硬是生急病去了,都传她是专克夫家的。第二桩也那么黄了,四里八村儿传出去,哪个家还敢娶?也就刘家穷,大儿子眼看快三十儿了还没说上媳妇,又碰上今年日子难过,看上人家陈家有钱儿,就成了这门亲,谁成想,你知道前阵子咋了?”
陈刘氏一撇嘴巴子,“还能咋了?不得染上啥病去了?”
翠芬捂着嘴儿咯咯笑,“娘,你就见不得人家好。那闺女儿娘家看不得女儿受苦,在县衙里稍稍走动了走动,硬是给刘家大儿弄了个驿管的职位!前阵子刚走马上任。”
王氏听到这也就没啥兴致再往后听,悄摸地端着碗筷出了房门,翠芬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着呢,就是撺掇她娘改了主意让张家闺女的事能说成了。
王氏看不惯翠芬那套做派,但这次却不打算管那吃力不讨好的闲事,翠芬人小鬼大心里头主意多,只怕陈刘氏也未必听她的劝。
再者,宝云还不是她陈刘氏说送就送的?这气王氏还攒在心头呢,也就盼着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好分了家,像双喜一样,牛大富爹娘死的早,现如今啥事自己做主,日子过的别提多自在。
第26章 鬼迷心窍
陈刘氏咂咂嘴儿,口气十分艳羡,“那刘家可真是摊上了个好儿媳。”又叹气,“就算让那张家闺女儿进了门,娘看铁山也降不住她,噢,再弄个你大嫂那样的回来!娘还不得气死?”
翠芬又笑,劝说:“娘尽管拿出些威严来就是了,她若真嫁来咱们家,还能有啥退路?过不成了,损失的可是她张家,一只破鞋,将来还哪个肯娶?到时也由不得她,她要对娘不敬了,娘大可以请家法治她,铁山哥还不得向着娘?”
陈刘氏冷哼一声,黑着脸儿训斥闺女,“你打哪学来的这一套一套的?啥破鞋不破鞋的?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成日里嘴里都说的些啥腌臜话儿?”
翠芬一撅嘴,神色不以为然,对她娘说:“成过亲的本就是破鞋了,还当啥宝呢?我说的有啥不对?再说,我不还是为了咱家着想?娘不听就算了,做啥拿那难听话刮刺儿我!”
“我呸——!”陈刘氏一巴掌拍向翠芬,“不嫌丢人!多大的闺女了,将来嫁不出去可咋办!”
翠芬呲着牙挨了她娘一下,也恼了,跺着脚朝她娘喊,“娘不听劝就算了,尽管让二嫂那样的穷鬼进门,看咱家将来的日子能好才怪!”
陈刘氏捉起扫床笤帚作势就要下炕,吓得翠芬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厢房。
陈二牛进了门,问老伴做啥又训斥闺女,他隔老远就见小闺女儿掩着面从厢房里跑了出来,陈刘氏放下手里鞋垫子,也不应声,心里琢磨起翠芬说的话来。
一时觉得按老一辈儿传下来相媳妇的规矩,张家闺女哪有进门的资格?大儿媳王氏也是炮仗脾气,一时不对付就跟她杠起来。就王氏那样的,嫁进来前,邻里邻居的,不还都夸人品好?这要让个没出嫁就敢歪刮爹娘的人进了门,以后家里不定成啥样。
一时又觉得翠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儿,张家闺女嫁过来了还可以立规矩,她就不信,她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治不了她个小娘皮?日后家里有啥需要帮衬的地方,再不用看王氏脸色,张家财大气粗,铁山说几句话的事,啥不好解决?
半晌才吊着脸儿埋怨丈夫,“偏就你爱仗义,铁山结婚老大家出就出了,还能咋地?这下可好,你倒是放话那钱儿将来给人家还。”陈刘氏撇着嘴儿,“照这样,咱家啥时能缓过劲儿来?人家老李家,地比咱家还少了五亩,新房都盖起来了,指望这俩儿子,咱家啥时能盖上个新房?”
说起老李,那都是陈二牛同辈人儿,村儿里关系都还不错,老李家年轻时过的还不如陈家,眼看着现在日子过的红红火火,陈刘氏心里就来气,捶胸顿足地抹着泪儿,“老大媳妇抠门,老二两口子又穷的揭不开锅,要不是这样,咱铁山随便寻个人家也就成了!咱家现下的情况,你说能成啥呀?铁山媳妇一进门,可不又多了一张嘴儿,年后的粮食现在还没着落呢!到时少不了看人脸色借钱儿去!跟老李家比,这日子过的苦哟!”
陈二牛蹲在炕沿上闷头不语,半晌说了一句,“铁山媳妇进门,娘家总能给些,你现在着急啥,家里再穷还有我呢,饿不死你们娘几个!”
陈刘氏看一眼陈二牛,语气放缓了些,“老汉,咱现在情况也不好,要不就让张家闺女进门得了,我琢磨着咱家的房也要盖了,牛也老了,新牛犊子也要花钱,这要是张家闺女进了门,少说盖房总能拿出来些钱儿。”
陈二牛打心里不愿意张家闺女进门,知道陈刘氏又跟李家攀比上了,叹气,“一天没事干了,做啥老跟李家的攀比?人家两个娃儿,花出去的还能有咱多?铁山的事成不成你拿主意,我就说一句,就张家闺女那品行,你先问问铁贵他们哥俩同意不同意,别为了几个破钱儿害了铁山娃。”
陈刘氏一听这话,心头也毛毛的,这一夜,翻来覆去的没睡好,初时也想着陈二牛那番警告,后来脑子里净想着买牛犊、盖房、上老李家串门子时李家的羡慕的口气,天刚亮就起了身。
王氏早早做好了饭,端着包谷饼子刚进东屋,就见陈刘氏穿好衣裳出了厢房,最近天气凉了,一天两顿一大家子都合在东边堂屋里头吃,王氏笑着往外走,“娘先坐着吃吧,菜已经好了,我去叫翠芬他们。”
陈刘氏一摆手,“不着急,且等着一块儿吃。”瞅了瞅门外又来了气,“这都啥时候了还要人叫,日后不惯着他们的毛病,早饭好了就按时来吃,来晚的就饿着去!”
王氏心说,今儿这时间算起来可比平时还早了小半会呢,不知道婆婆发的哪门子火气,没往下接话就出了门。
开饭后,陈刘氏趁着一大家子都在场,当着铁山的面儿说:“昨个呢,我跟你们爹商量了一晚儿这回给铁山说的那闺女儿。”陈刘氏顿了顿,屏住一口气没了声儿。
一大家字子十来口人,俩眼儿直愣愣紧盯着陈刘氏,就等她把后半句话说完。
“——决定跟张家把亲订上。”
陈铁富半疙瘩玉米饼子正嘴里嚼着,冷不妨听他娘这话,美美地噎住了;陈铁山脑袋低的快杵到碗里去了,除了一对黑红黑红的耳朵,看不见其他表情;张红玉也停下了筷子,不解地望着陈刘氏;也就翠芬,一张脸倒隐隐约约透着些惊喜。
王氏神色如常,给润泽润生碗里夹着菜,招呼两个小的吃饼子。宝珠跟他爹昨儿夜里就听她娘回房念叨这事了,说是翠芬到她娘跟前儿说了些话儿,估摸着陈刘氏今儿个要改主意,因此心里并不稀奇。
陈铁贵心里也不高兴,大早起脸儿就黑黑的,昨个晚上听媳妇说了,只当是翠芬瞎出的主意,料想他娘必定还是有主意的,谁知道她娘隔了一晚上果然就变了主意。
第27章 下聘
许是见不到众人赞同,陈刘氏一张脸儿越拉越长,“啪嗒”一声儿放下筷子,抬高了声音说:“就说铁山这回说的亲,咱家里头可是使了大劲儿,你们大哥大嫂连多年的积蓄也掏了。”
话还没说完,铁富面带吃惊地问:“昨个不是都说了么,那张家闺女儿脾性差,今儿要回绝了,咋又同意上了?”
陈刘氏狠狠瞪了眼铁富,“你哥的份子钱儿前几日已经给娘了,你那一贯子钱儿呢?啊?眼看你山弟要定亲了,准备往啥时候拖呢?”末了,又重重哼出一声,“净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铁富一听她娘提上钱的事,立即灰溜溜闭了嘴,专注地喝起苞谷珍子。
“行了,都别扯那没用的!”陈二牛放下筷子,伸出一只手推了推铁山,说:“这回说的这女娃子,年纪比你还大上三岁,脾性也差了些,我跟你娘原本也不乐意,也别光听你娘说,今儿个爹问问你的意思?”
铁山一贯性子沉默,这会心里纵使有些想法,也不知咋用言语形容,支支吾吾了半晌,话儿没说一句,脸先红了。
翠芬见他哥那温吞样,笑着搭腔:“哥,这有啥难为情的?你要是不应,爹怎么也给回绝了,你要点了头,这事就成啦,过些日子我可就多了个嫂子呢!”
宝珠心想着:小姑姑可真会说话,明面上问他哥的意思,话里话外还不都引导着她哥同意呢?
就见小叔叔张了嘴儿,蚊蝇一样细小的声音传了来,“娘说成就成,我没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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