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落在容止锦的头上,太荒唐了!
燕欢却轻笑一声看着方婳,她抬手推开了方婳的手,也不答话,只笑着道:“婳儿,你已知道了太多,这紫宸殿,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钱成海和玉策,往后,也不例外。”
方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她怎忘了,她是猜中这个惊天秘密的罪人,燕欢愿意将这一切全盘告诉她,自是不会让她活着离开这里。
就如同从高台上“醉酒失足”的玉漱一样,方婳恍惚中似又见到玉策手臂上的抓伤,她其实很想问一问,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究竟是何种感受。
内心的恐惧却一点点散去,她浅笑着问:“您想我怎么死?失足落下高台吗?”
她的眉宇微微蹙起,大约也是想起玉漱的事,她低声一叹:“玉漱的事是个意外。”
燕欢的身份,足以牵着众多人的性命,玉漱知道了便要除去,这个道理方婳自然明白。她只是不明白:“那么多年您都装了,为何今夜会穿回女装?”反正横竖都是死了,她也不怕问得更多。
面前之人悄然别开脸,晕黄的灯辉照在她完美的侧脸,长睫投下好看的弧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她的哀伤:“他要娶亲了。”
他?
方婳猝然皱眉。
她喃喃又重复一句:“逸轩要成亲了。”
袁将军要成亲了?这无疑让方婳很震惊,回想着她初入内室,地上酒樽酒盏狼藉的样子,方婳才猛地一一对应起来。原来这才是她临时派人去告诉她要她晚上不必来紫宸殿的原因,只可惜她没有接到通知。
她再坚强,却始终也是个女子,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爱人。
燕欢突然笑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她的眼睛红红的,却没有泪:“我知道,这么多年了,即便他不愿,老师也是会替他安排。他是袁家的长子,老师对他寄予厚望。我既已选择替哥哥而活,便不该再有奢望,老师安排的,我绝不会阻拦,绝不会……没有欢儿,他还是该有他的生活。”
方婳看着她笑,她是深明大义的女子,可这一字一句听得方婳的耳里却似刀割一般的疼。她还活着,却要眼睁睁看着亲爱之人另娶她人,这种痛,方婳明白的!
就如同当初她得知燕修爱上别人时的感受一样!
她也终于明白她同她说想要一个朋友在身边时的感受,生平最好的姐妹在面前,却要假装不认得,就连面对最爱的人,她都需掩起自己的心。方婳从不曾想过,高高在上的那个人,竟藏匿着这么多辛酸与伤痛。
燕欢突然转身,狠狠地将眼前的屏风推倒,“砰”的一声,方婳闻声望去,只见屏风后,一张矮桌静静摆在那儿,桌上早早准备了一杯酒。
燕欢回眸睨她一眼,启唇道:“喝了它。”
原来在她还在偏殿时,燕欢便已准备好一切,她知晓了整个大梁最大的秘密,当然不可能活着离开。况且燕欢也说了,紫宸殿里,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钱成海和玉策。
太后曾说要赐她一杯鸩酒,她大言不惭要太后给她三日的时间,却原来兜兜转转,仍是逃不出这个圈子。
她快步过去,弯腰端起了酒杯,回头看着身后之人,浅笑道:“倘若将来您见到阿昀,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还有,请您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何事?”
方婳转身朝她跪下,定定道:“我死后,请把我的尸身交给袁大人,让他安葬我。”
燕欢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半晌,才点头道:“我答应你。”
“谢谢。”方婳含笑饮下杯中的酒。
药效很快,片刻,她的眼前开始模糊,已看不清楚面前之人,身子一晃,直直摔倒在地上。
她的嘴角扬着一抹微笑,她相信袁逸礼懂她的意思,会找机会将她与燕修合葬。
生未同衾死同穴,这便是她同燕修最后的结果,也是她期待了一辈子的结局。
————
暖风如浪般打在脸颊上,她用力抽打着马臀疾驰在大街上。
白马寺高耸在眼前,方婳狼狈地跳下马背,用力敲打着寺门,手掌都拍疼了才见那个小师傅出来开门。
她冲进去就笑着叫:“师傅,我的方婳呀!觉明大师的弟子方婳!”小师傅笑起来,她忙又问:“我师叔在吗?”
“在,在……”小师傅还没指,方婳一溜烟儿便跑了。
往西厢的这一路,她来过无数次,梦里也梦见过无数次。
情急着推开紧闭的厢房门,漫漫日光洒满西厢小院,记忆中那抹清瘦身影正倚坐在紫藤花架下,一手握着书卷,一侧搁着茶盏,惬意地品茗看书。
华年成站在院中廊下翻看着他新采来的草药。
“师叔!”她笑着叫他。
燕修讶然抬眸,瞧见眼前女子朝自己飞奔而来,曼妙身姿轻盈似蝴蝶,他笑着放下手中书卷站起来,她一头扎入他的怀内,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轻淡的药香仿若缎带将他们紧紧地围绕在一起。
他的手轻抚着她娇美脸庞,垂眉轻笑道:“婳儿,我等了你好久。”
……
**
第116章 执掌凤印
浑浑噩噩之际,恍惚中似乎听见有风吹开木窗的声响,眼皮好像有千斤重,也不知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得以睁开。
她记得她和燕修在白马寺的西厢,暖暖的日光,清雅的小院……她不记得何时躺在了绵软床榻上,目光望向被风吹开的木窗,外头怎就暗了天色,没有月光星辰,茫茫一片漆黑月色。
里头已掌了碧色宫灯,头上是鎏金帐顶,华贵垂纱朦胧轻挽在床勾上。眼前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微微摇晃,方婳本能地眯起了双眸,视野望出去朦朦胧胧,片刻,她才减缓看清楚眼前之人。
燕淇!不,是燕欢!
方婳蓦地想起来了,她根本就没去过什么西厢小院,她一直在这里,大梁后宫的紫宸殿!而眼前的燕欢早已褪下娇媚女装,此刻又是一身素云翔龙的家常龙袍,乌发用金冠束起,明艳流苏缀着玛瑙朝珠微晃在脸颊两侧,又是初见她时的倾城绝色嬖。
燕欢也已见她醒来,浅笑着在床边落座。
方婳吃惊地欲撑起身子,奈何浑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只能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启唇问:“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分明喝下了燕欢给她准备的毒药,可要说死了,燕欢又怎会在这里?陪伴她的,不该是她朝思暮想的燕修吗佬?
燕欢斜坐在床榻边睨视着她,开口又是那个方婳熟悉的声音:“活着,你还睡在朕的御塌上。”
虽已懵懵懂懂地猜到,可方婳仍是惊讶非常,不解地问她:“为何?您不是说……”
“朕是说过,这紫宸殿知晓那个秘密的人只有钱成海和玉策,可婳儿却不是朕这紫宸殿的人。”那双如画瞳眸里似有笑意,她俯身将方婳扶起来,让她靠坐在软枕上。
方婳尚未从错愕中回神,眼前之人继续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朕都上了一个早朝,并且从御书房回来了,你若再不醒,朕该找刘清是问了。”
方婳一怔,没想到这已是第二天的晚上。她的脑子有些混沌,好一会儿才想起她口中的刘清便是刘太医,看来这件事刘太医也是知晓的,至于太医院其他太医,方婳觉得没有问的必要,燕欢早已安排妥当。
“太后娘娘……”
“她不需要知道这里的事。”燕欢淡淡地打断方婳的话,由皇嗣引出她们母女间的分歧后,大约还有另一些分歧是方婳不知道的。但不管怎么样,燕欢都会谨守当初的诺言,用她眼下的身份坐稳大梁江山,还要保住太后与容家的地位。见方婳盯住自己看,她又笑了笑,道,“后宫所有的人都知晓你昨夜留宿在朕的紫宸殿了,还知晓你今夜仍在这里。”
方婳的心口蓦然一紧,外头的人都会怎样想,她自然也知道了。她只有一事不明,眼下却无论如何也是要问:“您为何不杀我?”
床前之人蓦然起了身,她行至镂空雕花的香炉面前,指腹缓缓拂过浮雕炉盖,话语氤在袅袅摇曳的熏香烟云中:“朕问过你多次,问你心中之人是否是逸礼,你却总是否认。如今朕是知道了,当初你是碍于你和逸礼的身份,在朕面前不敢说实话。昨夜你也已知晓朕的真正身份,也无需再隐瞒和逸礼的事,逸礼心中有你,朕自然不会杀你,就当朕欠了他们袁家的。”
方婳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不杀她?她深信袁逸礼,所以以为“爱”着袁逸礼的她也是可以信任的?
她的心“扑扑”地跳个不止,脱口道:“不是……我和袁大人……”
“还要掩饰吗?”燕欢轻笑着回身,她一落锦绣广袖,笑着道,“你临死还要朕将你的尸身交给他,朕若再不明白,岂不是蠢笨至极?不过朕若真的将你的尸身交给逸礼,怕是他要怨恨朕一辈子了。”她无奈地揉了揉眉角,言语间却并没有怒意。
方婳到底是愣住了,她悄然收紧了手指,她要袁逸礼亲手安葬她又岂是这个意思?不过眼下她更不能说出来了,燕欢视袁逸礼为心腹,倘若被她知晓她的心腹竟隐瞒着她那么多事,恐怕到时候谁也保不住袁逸礼了。
伴君如伴虎,即便眼前之人是女儿身,方婳依然必须提醒自己深谙这个道理。况且,现下看来,若没有她与袁逸礼的这一层微妙关系,她早就死了。
燕欢的指尖摆弄着耳侧垂下的流苏,浅声笑道:“朕其实早知道你们的关系,否则你以为朕那时候在龙山行宫为何会准你去他房里看逸礼?钱成海说他身子不适,朕特意让钱成海来通知你去。”
方婳心中一惊,那日她果真就心急火燎地去了,然后更加让燕欢误解了吧?她颓然一笑,微低下头不说话。
燕欢将桌上的吃的端进来,小心搁在床边,开口道:“朕打算等逸礼回长安就给他一个惊喜,明日,朕会让太医对外声称婳妃突染急病,往后,你脸上的伤疤便可揭了。即便有人发现礼部尚书的新夫人生得像极朕的婳妃也没有人能解释你脸上无疤之事,便让他们以为逸礼不过找了个与婳妃模样相似之人成亲也没什么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