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张生面孔!苏昀借势靠在床柱上,朝他道:“你们太子殿下呢?”
“哦,太子殿下回房睡了。”
睡了?她痛得半死,那混蛋把她带来这不知道什么地方就撂在这里自己去睡了?
她咬牙拍拍床铺道:“你去叫你们太子殿下来,告诉他,要杀要剐干脆点!”她最恨这样半吊子的事了,等死的感觉最难受!
军医没想到她醒来第一件事不是问自己的伤势,竟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整了片刻,才只好道:“这……殿下说有件事要我告诉姑娘。”
“什么事?”她都痛死了,面前之人还没有半点要去请他们太子来的样子,苏昀差点要脱口说“有屁快放”了!
军医咽了口口水,这才低声道:“姑娘的双腿……断了,恐怕日后都将不良于行……”
苏昀的脑子顿时“嗡”了一声,他说什么?她的腿断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坐起身,伸手探向自己的腿。
军医已推了一步道:“姑娘请稍后,我去禀报太子殿下。”他说着,一溜烟出去了。眼下已过子时,可太子殿下却吩咐,不管她什么时候醒来都要回禀,军医自是不敢怠慢。
苏昀这会哪里还管人在不在,她试着捏了捏自己的腿,只稍稍一碰就痛得她几乎跳起来,她抓一把纱帐塞在自己嘴里咬住,用力捏下去。手指在抖,手臂也在抖,她整个人都在抖,她的双腿动不了,仿佛不是自己的,可是那种剧痛却又是提醒她这双腿实实在在就是她的。
检查完,她将纱幔吐出来,整个人瘫软在床上,她痛得眼泪“哗哗”地流,嘴角却扬起来,笑着骂:“什么狗屁庸医!”
说她的腿断了,还文绉绉地说“不良于行”,以为她听不懂吗?混蛋,哪里断了!
照这般疼的样子,顶多就是骨裂,不动三四个月也能养好!
她狠狠地擦了把眼泪,不多时,便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她侧脸望去,那抹高大的身影绕过了屏风进来,只穿着中衣,披着轻裘,看起来真是从睡梦中爬起来的。
轩辕承叡听军医的回禀这丫头醒来就中气十足的,他倒是没想到这一来竟瞧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两眼哭得红红的,一张笑脸尽是委屈,他掩住笑,低咳一声上前,自顾在她床边坐下,道:“哭什么,就算不能走路了,孤也不会嫌弃你,谁让你会决定孤的子孙后代的命运呢?”
他深情款款地望着她,说着大约天下女子都会为之动容的话。
苏昀一愣,她却从他谦和的容色里看出了其他。花孔雀是不会有这样好的心肠的,这回来长安是找她算账的,可不是为了来捡一个残废做老婆的。苏昀的心不觉一跳,那军医是他的人,未免就不是他指使的!
她的眼睛撑得大大的,眼泪还是不住地流出来,虽然她也很想忍住,可身体的疼痛是骗不了人的。
轩辕承叡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蹙眉道:“别哭了。”
谁知苏昀“哇”的一声哭出来,她侧身一头扎进轩辕承叡的怀里嚎啕大哭,顺带把鼻涕一并擦在他的衣服上。
“喂!”轩辕承叡眼底的笑意彻底散了,他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想推开。苏昀伸手紧紧抱住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怎么办?腿断了我以后都走不了路了!呜呜,怎么办?我成了残废了,以后没人会要我了!呜呜……”
“怎会……孤要你。”
“你不介意我是个残废吗?”
“不介意。”
“我没有腿了!”
“从今往后,孤看别的女人都多两条腿。”
呸!苏昀在心里狠狠地骂,面上哭得更伤心:“你骗人,男人都喜欢花言巧语!”
“孤不骗你,孤就喜欢你这样的。”喜欢看你这样上当受骗、嚎啕大哭的狼狈样子。
“你不恨我给你下毒吗?”
“孤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所以也要骗你上一次当才甘心!
苏昀再想说什么,她猛地想起一件事,惊叫一声推开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摸摸,再摸摸……
轩辕承叡伸手自一旁拿过一件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在找这个?”
苏昀定睛一看,可不是她的面具吗?怪不得,这混蛋怎么也不为她的脸惊讶,原来他早揭了她的面具了!
轩辕承叡看她震惊的样子,重新将面具搁在一边,浅笑道:“在孤面前还戴什么面具?孤又不是没见过你的样子。”
苏昀气结。
他悄悄扯过纱帐在自己胸口狠狠地擦了擦,才道:“幸亏孤去得及时,否则别说你这双腿,你这小命都没了!”
“婳婳……婳妃娘娘呢?”她退口问他。
他抿了抿唇,他一本正经道:“孤不知,不过袁大人从宫里去了回来了。”
是吗?袁逸礼回来了?那就证明婳婳应该没事!苏昀的心顿时就松了,她皱眉看着他:“你去宫里干什么?”
他答得漫不经心:“嗯,孤问你们皇上要了你。”
“呵,咳咳,咳咳——太子殿下,您开玩笑的吧?”
他不笑了,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苏昀被他看得心里发颤,这货还来真的啊?她吞了口口水,讪讪道:“我是开玩笑的,就算残废了也没关系,我反正是宫女一辈子伺候娘娘不嫁人。世上比我好的女子多得是,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等着给你挑啊!你何必来开我的玩笑呢?”
腿上还是痛啊,是因为太痛,所以她出现幻听了吗?
轩辕承叡的俊眉微佻,郑重地道:“孤开了口的事,况且梁帝也应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她的婚姻大事,她下半生的幸福,就让他这么轻描淡写地定了?
这不是坑她吗?
苏昀的双拳握得紧紧的,不过眼下她“刚断了腿”,又“有幸”被这样一个尊贵无比的男子关怀,的确不该变身母老虎。苏昀深吸了口气,开口问他:“你有几房妻妾了?”
轩辕承叡微怔,他的目光瞟向锦绣帐顶,一眼就看出在心算他后院有多少女人!
苏昀按了按胸口,哀叹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须臾过后,那一个才又重新回眸,温柔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小脸上,低语道:“孤有几房与你何干?乖乖养伤,孤好带你上路回去。”
苏昀咬牙在心里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她今儿先不和他计较,等明日婳婳来,婳婳一定有办法把她留下的,她才不怕他!
————
太医为了减轻方婳身上的伤痛,特意在汤药里添了一些安神药,她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清早。
内室静悄悄的,外间甚至都听不见宫女的脚步声,方婳微微蹙眉,侧身时见燕淇趴在她的床边睡着,她猛然吃了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撑起身子。
背后的伤令她倒抽一口冷气。
燕淇的眉心微蹙,他蓦地睁眼,怔怔望她一眼,哑声道:“醒了?”
身上仍是只着了一件轻薄亵衣,方婳几乎是本能地抓着被衾挡在胸前,蓦地,又兀自觉得好笑起来。看他未有怒意,她才低声问:“皇上怎睡在这里?”
“哦……”他起了身,也不答,只问,“身上的伤怎么样?太医!”
他吩咐一声,外头的房门被打开,太医很快进来,欲行礼,燕淇已道:“不必了,给婳妃瞧瞧。”
太医的手隔着直垂纱幔伸进来,方婳将手递过去,他把了脉,这才道:“皇上,娘娘的脉象虽虚弱,凤体已无大碍,这几日好生用药,多休息,很快便会痊愈。”
“知道了,下去。”他一挥手,这才又拂开了纱幔看着她,绝美容色里竟有笑意,“朕那么多嫔妃里,就属你事最多!”
“臣妾该死。”
他又笑,转身坐在她的床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既是误会,说开了便是,朕不会放在心上。”
她低下头去,另一手悄然拽紧了被衾,这次虽只是个误会,可她却真的心有旁人,倘若燕淇知道,他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你在怕什么?”被他握住的手竟是在颤抖,燕淇的眸华一抬,定定望着她问。
方婳一时间语塞,他又是一笑,浅声道:“你不必怕她们,更不必怕朕。朕还觉得你出了事朕最该担心,止锦是你的深交知己,逸礼为你甘愿求朕,况如今你的侍女又即将成为西楚太子的枕边人……婳儿,朕突然觉得有你在身边竟有那么多好处。”
方婳吃惊看着他,他说好处,好似将他们在一起说成一场赤|裸|裸的交易,她疯狂乱跳的心却在瞬间平静了。
比起感情,她更喜欢听他说交易。
“臣妾,想去看一看阿昀。”
“嗯。”他没有拒绝,自顾起了身道,“朕也该去看看,朕先去外头等着,你吩咐她们进来替你更衣。”
“是。”她点头,再看,眼前那抹身影已大步出去。方婳舒了口气,她很担心苏昀,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她也很记挂着燕修,他昨日留在龙山行宫,不知有否听闻宫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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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后几抹身影交替,暗香浮动萦绕,轻风入帘栊,闻得阵阵浅笑声传出。
“如何?”太后扬了扬流云广袖,笑着道,“上回哀家就说这料子颜色太艳丽了,已不适合哀家。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哀家穿得不得体了?”
宝琴抿唇笑道:“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奴婢倒是觉得侯爷给您的这身布料挑得好,高华贵重,又衬得太后娘娘好肤色!”
太后的笑容略收,嗔怒道:“你一提止锦那孩子哀家就生气,宫里那么多人他偏偏就同婳妃要好,这也就是皇上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情分才不计较!还有那个妩昭仪,想起来哀家就生气!”
容芷若低声道:“您别气了,二哥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能说上几句话,便是同谁都要好,您也不是不知道。他……他没有二心的。”
太后回眸看她一眼,这才又笑了:“哀家不过一说,哀家自然也信他,止锦可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瞧把我们芷若吓得!”
宝琴扶太后过梳妆台梳妆,外头有太监入内,隔着屏风道:“太后娘娘,妩昭仪来了,跪在外头说要见您呢。”
太后的脸色一变,冷冷道:“不见,叫她回去好好反省去!”
太监忙转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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