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剑安之若素。他本来就知道自己比余秋山好太多。
“那么,初步定一个契约吧,先给我这么个数字。”龙婴道,“就当我们打战,还不是得花这个钱。”
“这个数目……”云剑说了一半,又停下。
“这个还太多?”龙婴怒目圆睁,准备开始讨价还价。
“不,恰恰好。太恰好了。”云剑抿了抿漂亮的双唇,就这么同意了,只不过附加一个条件:等云剑拿下京都。
当时云剑以为,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成功。但很快,消息传回来了:云华在京都,跟刘晨寂一起。他们准备把京都交出去。
有时候,进取是好品质,有时,知道如何放弃才是聪明人所为。
云华他们都知道,京都是要交出去的,但如何交、交到谁的手里?
周围并不是只有云剑、云柯两支势力。他们是比较重要的两支,但离京都还远,附近还有其他称王称霸的家伙,对京都虎视眈眈,但云华总觉得,他们成不了气候。而且,容他们进京都,恐怕是京都的浩劫。
“偏偏这里连找个人商量都没有。”刘晨寂遗憾道。
宗室北渡时。京都里但凡有点份量的,都走了,还留下些小官儿、所谓的名士……还真靠不住。
“怎么没有?”大难当前,云华倒俏皮起来了,“你不算一个?”
刘晨寂泛起轻浅的笑意:“我没有能力计算这个。”
他也不是大将之材。
“一定要出主意的话,除非这样,”他便待说,想一想,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云华同意他:“总觉着会不会有更好的方法。”
“是什么?”唐静轩在旁边受不住这个哑葫芦了。拜托!云华跟刘晨寂心有灵犀。一句话说半句就够了,他可不行。
“是这样,”云华同他解释。“现在谁都吃不准大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谁也不知道分要分多久,也不知道合是怎么个合分。分合之间,战事难免,死伤难免,但有一件:想坐长久基业的,总比临时劫掠的懂得爱惜人民。因此,不拘南北。寻一个人,送出信去,叫他速速来接收。已是上上之策。但接收过程中,其他人不服,又会有打斗,那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
唐静轩恍然大悟:“那就送信去!反正不管南北……都有你们谢家人。”忍不住又酸又涩。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他们关系怎样。”云华愁苦道,“都是谢家……说不定打起来比仇人还凶呢?这要选得不对……爷爷若还活着就好了。说不定能拘住他们。”
真的能?云剑云柯都已经羽翼丰满,还会听一个老人的话?其实云华也没把握。
反正讨论这个也没有意义。
“掷铜钱吧!”唐静轩提议。
“好啊!”没想到刘晨寂同意。云华就去找铜钱。
“喂喂。我只是随口讲的!这等大事不能如此草率吧!”唐静轩慌张了。
云华犹豫不决的站住。
“其实也没差。”刘晨寂表示。他在司命时,见过多少人,计算得很辛苦,最后结果也不如掷铜钱。
“说到底,为什么我们中间连一个当皇帝的材料都没有啊!”唐静轩喟然长叹。
“以为自己能当皇帝的已经够多了。”云华反驳,“我们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好。”
他们三个在抱头苦思时,有人飞快的向京都来。
蝶笑花。
他好像根本不是来打战的。他带的兵不多,不过也已经足够截住云柯。
“我哪里对不住你?!”云柯气坏了,瞪视蝶笑花。
他们隔着一座山头,说话都能听得到,就是打不着。谈判的完美距离。
当然,如果非要射箭的话,还是能打得着的。但两位显然都是生意人,能用谈的,就不用打的。
“你们遭了水患,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啊,”蝶笑花先开口,特别温存体贴。青翘对云柯的口气都从没这么体贴过,“南边那么多地主,每个都有一亩三分地,你要把他们都压服,也不容易啊。”
“好说好说,”云柯回敬,“你们前阵子在中原闹腾了一阵,也不容易。”
“好说,好说,”蝶笑花语气该死的缱绻,“同北方草原,我尊敬的同盟者不同,同我那心气高傲的帝兄也不同,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吃不下中原。所以,我所控制的势力,从一开始就在于掠夺。什么是商业?商业就是以你之所有,换人之所有。什么是战争,战争就是你有权力去拿你要的。问题就是你要的是什么?帝兄耗尽了我们本来就不算多的战士,也没有拿到土地,而我的势力,从一开始抢夺的就是贵重金属、矿物、木材……所有一切立刻可以转化为真正财富的东西。所以帝兄下台,而我上台。你知道戎境临着西域诸国,那些国家不禁止人民流动,有的是想禁也禁不了,所以我随时可以用我的钱换取无数士兵,再进行新的掠夺,而你,”轻柔得像哄孩子睡觉,“你没有那么多兵。你没有那么多粮。你怎么办?”
正文 第四章 蝶皇要妻子
短暂的静默。蝶笑花从容的等着云柯回答。
云柯终于给了答复,仍然是兴冲冲的一笑,露出如狼的尖牙:“我大哥终要打下北方的,你怎么办呢?你跟他合为一家?不不,如果你会这么干,当初你就不会把他关起来了。或者说,你们之间的情谊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他为你不要江山?还是你为他不要江山?我怎么想,都替你为难呢!”
两个人像多年好友,竟都替对方担心起来。
“啊……”蝶笑花把手指按在嘴唇上,恍惚的笑了,“这倒是的。”
他同意云柯的话。他和云剑,已经没有办法调和了。
云柯带着朦胧、伤感、理解而同情的神色望着他,那一刹那他们又回去了锦城。忧郁绝世的优伶,和好心的叛逆贵公子。
气氛缓和下来。
终于蝶笑花安静道:“你既然要打过去,不如赎条路吧。就假装我已经封锁这条路了,你再从我手里打回去,算一算,要多少钱呢?当然我们没有真打,所以我给你一个折扣,”报了个数字,“你也是生意人,知道这样是划算的。”
云柯飞快的心算了一下,同意道:“是的。不过我不知道蝶老板以前这么能算帐。”
是啊。连龙婴带过去的数字,也是蝶笑花帮他算的。不过蝶笑花没有说这个,只是笑了一笑,道:“是啊,我是天生的戎人嘛。”
云柯道:“外貌不像戎人。”
蝶笑花点头:“是的,我母亲是另一个小国来的人,我随母亲。”掉转话题,“还有一件事托你呢。”低低告诉了一句。
云柯“哦”了一声,相当诧异,但旋即就笑了:“应该的。六妹嘛……说起来。当年我还帮她照顾过一个丫头的爹爹哪!你看这从何说起?这丫头,就专会给人找麻烦,亏得你不嫌弃。”
他们已经拉起家常来,一些火药味都没有,好像战争已经离他们很远,天下太平。
但天下,北、西、南、东,还有大大小小的战事正在打着,无关谢家、唐家,无关戎胡。只要没有一个有力的权威在上头镇压,那么,各个角落旮旯。总有些人要打。有的是想多夺一座城池,以及城池里的子女金帛;还有的,甚至是想多得点筹码,投奔天狼将军或者蝶皇时,可以更受重视。
还有的小兵。只是想比平民多活一刻是一刻,多爽一点是一点。
这样的小兵是最可怕的,他们对自己都不负责任,他们一切的行为都不加克制。
有一个小兵,用刀子捅开了一个女人的下体。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但他嫌那个女人太吵。刀子就捅出去了。
那个女人,是个姨娘,怕当家太太对她不利。跑出来的。她有个女儿,乳名叫小鱼儿,进过京,面见过太后的。
这年头,太后自己都无法自保。
尤姨娘哭着。陷在破乱的城池中,发现已经无法保护女儿。就亲自抬起石头,把女儿的头砸烂了。“不疼,一点都不疼。很快的。”她嘴唇哆嗦着,这样安慰着女儿,把石头砸了下去。
她砸不下手,但命令自己,必须砸得很重。如果不够重,一下子死不了,小鱼儿会受更多痛苦。
她力气用得太大了,那小小的头,一下子就砸烂了。石头从尤姨娘手中落下,她双手发抖,嚎得像绝路的野兽。
小兵嫌她太吵,一刀捅进了她的两腿之间,捅翻了。
尤姨娘流着血,没有死。她痛苦了好久,才死去。那时候,小兵早已走开了。
那时候小兵甚至已经忘记他了,只想着:这次战打赢了,他功劳又高了一点,最好换一个主子投奔。投奔谁呢?天狼将军好有名的。他也想有一天能作将军。作将军得用个什么名字?他原名叫狗剩,这肯定不行。有一次对战时,他看到对方旗子上有一个字,“霬”,他不认得,但觉得这个字形很威武,就问别人,其实别人也不认得,就跟他讲:“这是雷。”“原来是雷啊!”他张开嘴“哦”了一声,很喜欢,打算拿这个给自己取名,一定响亮!
他的思绪流连在这里,觉得非常愉快,然后就有人砍了他一刀。也许是敌人,也许是保护家园的居民,也许是看他不顺眼的他自己的战友,总之一下子,他的半个脑壳就被削掉了。飞出去时,上半个脑壳仍然各自在想,真响亮。下半个脑壳闻见血腥味,不是战场上的,不是被他刀子捅开的那些,是他刚来到人间时闻见的母亲的血。然后一切就黑了。
千里之遥的京都,一切都比较平静,小贩照样上街叫卖,仿佛只是多年前所谓盛世中的某一天,但东南西北的血腥包围了它。这里所有居民,骨关节都比从前紧缩些。
宫城已经开放了,谁都可以任意进出。反正里面值钱东西都已经被偷抢得差不多了,剩下个空壳子,那些砖瓦,给人扒了走,能多修几间民宅、多庇护几个古老帝国的子民,倒是德政。
只有一个院子,唐静轩他们住了,暂时比外头整肃些。不管怎么说,唐静轩都是这座京城名义上的主子。
唐家当年的当家人们如果知道他们的心愿是这样实现,不知做何感想。
这个京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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