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自己的命,我又有什么把柄?
决战沉默片刻,他忽然过来,捏着我的手腕猛地把我提起来,我被拉得一个趔趄,撞到他怀里,我挣扎,双手都被决战抓着,他死死盯着我:“你再说一遍。”
既然他都生气了,我自然听话:“我说,你可以杀了我,鞭尸,挫骨扬灰。我总会让你杀了我的。我总会。”
“你敢,”决战神色之间已是疯狂,“顾青衣,你、敢。”
“决战,”我被他捏得生疼,还装出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来,“你能抢走我的一切,凭借的,不过是我爱你至深。”
他抓着我的手陡然一松,脸上的神色也略有松动。
我笑得开怀:“但是,我唯独抢不回我的命。我死了,对你的爱也就灭了,那个时候,顾青衣就解脱了。我告诉你,不人不鬼的活着,对自己的杀父灭门仇人心怀爱恋,我早就腻了!听见没有,我活腻了!你不跟我打架,你不跟我打架我也会自杀!”
“你自杀一个我看看。”决战松开我,随手就把腰间的剑抽出来,锋利的剑刃发出呼啸的鸣声,“来,你抹脖子试试。咱们试试,是你死的彻底,还是我救得利索。”
我看着那把剑。
我父亲的剑。
在此刻,父亲死时的脸,忽然出现在我面前。鲜血映衬着漫天火光,我感到无以复加的冷。
我想把它拿过来,或许,这上面,还沾着爹爹的气息,也说不定。或许,我还能再感受道爹爹一次,也说不定。
可是,我不敢拿。
我害怕爹爹怪我。
我还爱着害死他的人,他一定不会原谅我。
“拿着。”决战抓着我的手,把剑塞到我手里,“来,自杀一遍,我看看。”
我呆呆地看着剑柄。
上面挂着的穗头,还是我做的。那是多久以前?早在爹爹还没把剑传给决战的时候,我为了做这个小玩意,没少费工夫。道如今,它都还在。
它还在,我爹爹却不在了。
我爹爹却不在了。
红色的穗头如同火焰,烧得我整个心口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不敢吗?”决战的脸上带着轻蔑,“看到剑刃就发抖的人,还口口声声喊着自杀?还要跟我过招?”
冷战脸上的表情刺痛了我。
他把剑收回去,就要往外走,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如同燃尽的死灰:“我不过是一颗任你掌控的棋子,是不是?你总是能操控我,是不是?”
决战顿住脚步,但那语气像是嘲笑:“我的棋子?操控你?”他转过身:“能操控你,所以把你操控道别人的床上去了?”
我心口一窒。
“你大概不知道,我不大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不管是扔掉还是留着,都得由我做主。”他不再理会我,转过身,“虽然别人碰了你,我想叫你活着,你就还不能死。”决战一顿,“我还没折磨够你,休想死。”
我记得他推开门,离开了。
万籁俱寂,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16
腊月二十三是个好日子,小年。这天夜里我醒的时候,外面正喧嚣。年关将至,山庄里的人少不得聚在一起找乐子。
我在房里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一把剑,心里怀念周誓中当年给我的那把。其实,有没有剑,对我而言,却别也不是很大。我不过就是为了有个兵器壮胆子,顺便在众人面前装出侠女的气势来罢了。
我在房里翻腾半天,稍微尖利一些能用作伤人的东西,只找到了一支簪子。我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用它,因为这玩意儿来头不小。
它是决战从山庄外面给我带回来地。自打娘亲留下的青玉簪子被决战夺了去,我就没个能用的物件,为了要回来,我时不时的在决战耳边念叨,他开始的几天还勉强忍者听,到了后来,大约也是受不了了。适逢爹爹遣他出门,决战就带了这个东西回来。他给我的时候恶狠狠的,生硬的塞到我手里,咬着牙说:“以后别跟我再提簪子的事儿。”
我是时候才听三师兄说,决战跑去买这样东西,为难的不轻。想也是,坊间盛传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大魔头忽然跑到女子扎堆的地方挑一支簪子,英名大约尽毁。
我拿着簪子掂量来掂量去,实在舍不得,可今夜有宾客,在武林人士面前逼着决战动手是最好的机会了。如果我不尽快动手,拖拉下去,没人能过好日子。犹豫片刻,我还是把它按在自己脖子上推开了房门。
院子里领头的侍卫没料到我这副架势走出来。
我做事,没旁的好处,叫几个人跌掉下巴,还是可以的。
我把簪子握得紧了些,严肃而凌厉的盯着那侍卫喊:“你们主上,似乎不大想让我死。但是,如果你们不配合我,我就把这簪子扎到脖子里,懂了?”
那侍卫抽出剑来,横到我面前,挡住我:“请您当心,若有任何要求,树下都会通知主上。”
我作高深状淡然一笑:“那很好。不要派人给他传话,不要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你亲自,在我面前带路,我要见他。”
这侍卫既然是奉命看守园子,必然是得到了什么交代。现在我大半夜跑出来闹腾,他那神色很是为难,我接着就在自己脖子上扎了一下,他看到,顿时慌了,安抚我道:“请您不要轻举妄动——属下,”他看了一眼有鼓乐声的方向,似乎是下了下决心,才转过头来,对我说:“属下听命。”
说完,他转身,慢慢带着我往外走。两旁驻守的人都像是要冲过来制住我,领头的人抬手示意了一下,他们马上又退了一步,只是在后面谨慎的跟着。
鼓乐声越来越大,我们在接近大办宴席的院子。
是决战之前的住处。
侍卫的身影很高大,足足把我挡住了。我们进来,并没有引起很多人注意。宴会上歌舞交映,武林各路人士的谈笑声和着飘渺的曲子,杂乱却又出奇的和谐。
——这些人之中,可是有周誓中吧?
眼前忽而浮现出他的样子来,俊朗的一张脸,眉目间永远都含着笑意,他如风一般叫人无法琢磨,夜如风一般温柔缭绕。
我意识到自己出了神,马上把心思敛回来,继续专心致志的拿簪子抵在自己脖子上。
侍卫对着前面行礼:“主上……”
我听到决战问:“那边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也不是很高,在周围人的谈笑声里,不算突兀。我们站的地方暗一些,没有被人注意到。
我听到决战问话,就从侍卫身后走出来,握着簪子的手有些发抖。双腿也很有些不听使唤。
这里该有不少英雄豪杰,我少不了要在临死前丢人了。
攒了攒力,我正预备着中气十足地震天吼一声“决战贼人”,这口气刚提起来,还不等我开口,先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青衣?”
我那口气顿时卡在喉咙里,憋得眼眶都酸了。
是周誓中。
他在喊我。
他站起身时,灯火照的他四周亮如白昼,在那片光晕之中,我能万分清晰的看到周誓中的脸。
他的手抬起来,似乎是要安抚我:“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周誓中看我的眼神,又是担心,又是疑惑。
好像,从我们相遇开始,我就在不停的欺骗他,哄他。瞒着他练了损派功夫,每天胡扯混日子,从来没有正经。
这是最后了。最后,我想对他说句正经的话,想嘱托他在日后没有我的日子里过的比有我还要欢快千百倍,想鼓励他继续花心来惩罚我一直以来的辜负和逃避。
可是,我还是骗了他:“以后有的是时间跟你解释。”
没有以后,也没有时间。
说完,我再也不敢看周誓中一眼,转过身来,三师兄僵立着,四师兄端着酒杯,决战好端端坐在那里,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或许,神色之中还含着一抹嘲弄和轻蔑。他的样子,让我觉得,这一切他都早已预料到,并且成竹在胸。
决战永远都是能掌握我的。因为他拥有我的心意。
我紧紧盯着他,说话时用力用的自己都要发抖:“我练成了父亲留下的秘籍,咱们决一死战吧。”
周围的宾客顿时安静下来,鼓乐声仍旧响着,却只显得四周异常寂静。
决战甚至连动都没动,他脸上的神色都不曾变过一分,简直就像他安排了一场戏,现在唱到了最好的时候,他看得正高兴。还不等决战这边答复我,周誓中就跑出来添乱,他吼我的声音可真是雷霆万钧:“顾青衣你疯了吗?!”
我尽量叫自己笑得自然些,从容对周誓中道:“姑奶奶当年在你那里练了足足三个月的武功,就是为了今天。你不要添乱。”
决战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浅浅的尝了一口。
周誓中听了这番话,当即就要跑过来,他撞到了矮几,上面的盘盘碗碗顿时叮当响成一片。周誓中动作上慌慌张张的,表面上却装作还不动声色,边跟我罗嗦着:“咱们不是合计着年关成亲吗?我此行就是提亲来了。”
他这个人,平素里跟我笑闹也便算了,在这种人命关天丢人现眼的时候,还满嘴的胡说八道。
都什么年月了,还成亲?
我一心想着跟决战打架,首要的大事就是把周誓中撇清,不把他牵涉进来,我干脆对周誓中编:“少罗嗦。我被旁的男人糟蹋了,别娶我。”
这话纯是我福至心灵。既然决战能因为我跟旁的男人同床共枕而对我断情决议,那周誓中听了这话,肯定也不再说要跟我成亲的鬼话了。
我打的小算盘不错。
听了我这番话的人一片哗然。大约很少有女子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被糟蹋了的事,更何况这女子还是故意撒谎给自己抹黑。
周誓中隔着众人,还要往我这里走,万一待会儿我跟决战打起来,周誓中怕是要受伤。我赶忙威胁他:“退回去!再过来我把自己了结了!”
他马上停住脚步,眉眼间终于泄出慌张的神色来:“好好!我不过去了青衣!你先放下东西——我此行来,当真是要提亲的。”
这个不开窍的。
我头一回这样刚烈的对周誓中说话:“我被人糟蹋了,你娶我做什么?回去!坐下!你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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