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动了动,却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木椅里,眉梢眼角都带着极淡的笑意,我望着他的脸,一股不安从心底冒出来。
决战就坐在我面前,却并不理会我,只伸手在自己衣衫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在指间绕来绕去,冬日的阳光很淡,镀在上面。
是我用来伤他的那支簪子。
我们这样默默的对峙了好大一阵子,房间里静得叫人心慌。我看不透他。
决战终于开口了,他抬起一只手,声音里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和震慑,他说:
“坐下。”
他只是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在我脸上漫不经心的额扫了一眼,可还是,那一眼,让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眸色深沉,闪过一抹流光,仿若出鞘的宝剑。
我忽然害怕他。
我居然会害怕他。
我退了一步,坐在床榻上,手都不知道放到哪里。虽然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又出了什么事,但是我能感到——他离我远了。
他不再是那个我认识十几年的决战。
我一直都知道,决战是很危险的,被他盯上的敌人无一例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我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危险害怕过他,而现在——我觉得,我成了他的敌人,每一刻,他都有可能忽然起身,然后把我杀掉。
对,我就是觉得,他会杀了我。
“战门已经被整理的很干净,很好。”决战忽而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已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问:“嗯?”
他将那只簪子挽了个花,指尖光芒晃动,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分外舒畅好看——下一刻,他的手斜斜的伸出去,拳头慢慢展开,已经碎成粉末的簪子,簌簌落在桌子上。
那只簪子,就这样被他捏成了灰。
我紧紧看着桌子上浮着的一层粉末,终于确信,决战是真的变得不复从前,自己的心也仿佛随着那只簪子被捏碎。
但凡是我的东西,决战斗士分外小心的,不管是我无意间遗漏在他房里的,还是硬塞给他的,决战都要好好放着,不允许出一点差池,他还有一项喜好,专门抢我珍爱的物件,那只青玉簪子是,我有几件衣裳也是,他看出我喜欢得紧,非得软磨硬泡弄了去,甚至不惜动用武力。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乎我的东西。
他也已经不在乎我。
这算什么?在我差点死掉的时候那样对我,为了救我,现在还脸色苍白,转眼之间,就已经能扔下我了?
“我现在有时间,有力气,也有闲心,周家,姬家,我可以挨个铲除。”
他阴冷的声音响起,我呆呆地,看着他那只手。
决战站起身,到我面前,耐心一笑,微微前倾俯身道我耳边,如同呢喃:“你想再不听话,就尽管试试吧。”
他说话时,有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
可我只觉得冷。
我握紧了手,海华丝忍不住浑身的颤抖。
“簪子很好看,是吧?”决战的声音吐在我耳边。
我没有说话。
“不管它是脏,还是赶紧,只要我还看得上眼,我就留着。”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冷冽“等到我玩儿够了,厌倦了,我自然会毁了它。”
心咚咚地跳,每一下都要撞破我的心口。
“簪子是,你也是。”说完这六个字,决战站起身来,看着我,笑了一声:“很遗憾,我现在还没有厌倦。
”
在万籁静寂和屈辱里,决战轻拍我的肩,“为了你的周誓中,为了你的南宫却,尽管找法子惹怒我吧——”他微微一顿,脸上浮现愉悦而残忍的笑容,仿佛是在同我谈论天气:
“惹我生气了——周家,姬家,都会过得很惨、很惨的。”
20
侍卫慌里慌张的跑来,不知道是传了什么消息,决战听了,回头看我,眼神里埋着恨意和冰冷,他并未说什么,就那样离开了。
决战出了门,我听到院子里传了他的命令声:“看好,不许任何人进出。”
看这情形,定然是发生了不小的事情。
我心里无端不安,就那么呆呆坐在床榻上,盯着被他碾碎的簪子看。婢女被屏退了,我再喊也没人答应。
惶惶待了足足两刻钟,我听到脚步声,急匆匆的,不等我站起来,就听到门“嘭”的一声——
决战大踏步进了屋子,到我面前,我见他神色之间重重煞气,还不等反应,衣领一紧,我低头,看到决战抓着我的那只手,青筋毕现。
他深深吸了口气,紧接着笑了一声:“满意了?”
“出了什么事?”我皱眉问他。
决战笑得更厉害,眉眼舒展,是叫人失神地俊美,他抓着我的衣领,向前几步,重重一按,我整个后背都贴在床架上动弹不得。
他说:
“顾青衣,我爱过你。”
我愣住。
爱过。
是在过去。
现在不了。
有层层悲伤将我的心口缠紧。
他已经断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怎……怎么了?”过了很久,我才听到自己问他。
决战低喃,像是嘲笑我:“我就知道。”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觉得自己在发抖。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静静的望我良久,说:“我只问你这一遍——跟我过招,赔上你自己,都是你安排好的是不是?”
我望着他漆黑的双眸,移不开自己的眼。
“练……”决战的气息微微一颤,紧接着就恢复了正常:“练那种功夫,也是你安排好的是不是?”
他终于知道了。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我不知道。原来我会这么难过。
“回答我——顾青衣!说!”决战猛地用力,两只手抓着我的肩膀,几乎是疯了一般的喊:“说不是你!”
是我。
赔上我自己,来害你的人,用自己的命来报复你的人,是我。
良久,我听到外面一片寂静,决战终于松开我,笑着说:“我看错了你,顾青衣,我看错了你。”
我喘不过气来,用力睁大眼,压着泪。
凭借他对我至诚的心意毁了自己,然后伤害他。
这是我做出来的。
“你哥哥,周誓中,今天都会被我关起来。”决战笑着,“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接下来,我会侮辱你,糟蹋你,我会用尽所有的办法伤害你,顾青衣,无论我做什么,你最好都老老实实受着,否则,我就要你知道。”他一字一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一个一个的受折磨是什么滋味。”
我心里一沉。
“你把哥哥和周誓中怎么了?”我喊:“你是不是疯了?”
“疯?”决战轻轻地问一声,不等我回答,就笑了,“不过是计划着杀几个人泄愤,这就算疯了?”
他要杀人。
他又要杀人。
顾家覆灭时漫天的火光仿佛在我面前重现,我站不住了,微微弯腰,后背依在床架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决战静静的看我:“够了。”
我没回答,疼痛一波一波的涌上来。
“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我早看够了。”决战说着,猛地把我拉起来,我抬起手来,对着他的脸就要扇下去——
决战毫不费力的抓住我的手,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不等我挣扎,他已经顺势把我抱起来,我一晃神,眼神扫过他布着细细胡渣的下巴,后背砸到松软的床榻,决战的身子紧紧的欺下来,我抬手捶打,决战按住我的手,我抬脚踢他,又被他压住——四周仿佛只剩了我挣扎的声音。
他的眸子里绽出疯狂的恨意,我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放开我——放开我!”
我熟悉的这个人,我爱的这个人,如同看一个不值钱的物件般看着我,他说:
“不想叫别人受牵连,不想让更多人丧命,你就老实一些。”
我知道他什么都会做的。
顾家的人命,我父亲。
都是因为我才葬送。
我不能再连累别人。
决战招手,解开我的衣裳,明亮的光穿窗而过,我侧过头,不看他,也不看自己。
他停住,说话的语气犹如昔日吩咐自己的属下:“睁开眼。”
我静静的躺着。
纵使顾青衣受尽欺辱,我无法看着自己一步步滑向深渊。
决战的手慢慢收紧,我喘不过气来,好像所有的血液都被截住,有什么要冲破喉咙奔涌而出,我挣了挣,他的手更紧,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我终于还是敌不过他,睁开眼,流着泪大张着嘴不停地吸气,决战非但没有松开我,反而猛地用力——
我看到他眼里闪过的光芒。
也许,我永远、永远都不愿意承认。
可此时,决战望着我的眼神,就是丢弃一样东西的厌恶眼神。
他要掐死我。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这未尝不是解脱。
我松了手,忍着窒息的痛苦,静静躺着,等待自己被掐死。
决战却忽然放开我。他像是在欣赏我痛苦地神情。
我大口喘气,用力咳嗽。
决战继续解我的衣服,如同什么都不曾发生,他的动作又轻又慢,甚至能算得上温柔。我呆呆地望着正上方,决战忽然把我拉起来,脱下我身上罩着的衣衫,接着又来解贴身的衣裙,他温热的手隔着单薄的衣裳触到我,我一愣,爹爹的脸在我眼前浮现——
我抓住衣襟,望着他,几乎是哀求:“不要——不要……”
决战微微眯着眼。
心口不知怎么的猛地一痛,我眼前顿时模糊不清。
在这模糊不清里,我见他抬起的手,用力撕裂我的衣裳。
我还在流泪,决战解开我的衣袍,一只手按紧了我的腰,我可能听到了他轻轻地笑声。
他俯下身,用力——
冬日寒冷,我疼得就要死去。
21。
“禀主上,一切顺利,南宫却已经被关入北山地牢。”
是侍卫的禀报声。
我可能是疼得麻木。
窗外的风呼呼作响,我曾过了许多这样的冬夜。
临近年关,整个山庄里张灯结彩,虽冷,夜里昏黄的灯一照,远远望去,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丝暖意来。
可是现在,我已经想象不出当年的情景。我能望见的,只有朱红的床幔,上面有团团花簇。
紧接着,就是新的禀报:“禀主上,周誓中已经被关入北山地牢。请主上下令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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