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多时,门被推开了,外面明亮的光洒进来,决战身着红色的衣袍,眸光沉静,定定地望向我。
我晃了晃神,决战走过来,坐在我的床榻边,四师兄安慰我道:“你受了些刺激,将养几日便好。”
决战正想说什么,我就从床榻上爬起来,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知道感到他就在,确信这不是梦,才流出泪来。
四师兄赶忙站起来,背过身去,往房外走,嘴里喊道:“我什么都不曾看见!”
接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决战兴许没料到我这一番动作,僵住了,过了好一阵子,我才感到他的手慢慢环住我。
他还在。多么好。
“你做噩梦了?”决战试探着问我。
我哭着说:“我梦到你。我梦到我们在一起。”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喉咙有些沙哑:“那还哭什么?”
我答他:“我害怕,那只是梦。”
决战道:“我和南宫却都没有什么大碍。你放心便是。”他说完,垂眼仔细看我:“是不是吓坏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决战又问:“饿了?”
我抬手去扒他的衣裳。决战大约没想到我会这样,先是一愣,接着利落的把我的手捉住,眉微微皱着:“怎么了?”
“你受伤了。我知道。”我看着他袍子:“你穿红色的衣裳,根本就是怕血渗出来。”
决战听了我的话,轻声笑了:“怎么,我脱衣裳叫你仔细看看?”
我先前就知道,决战是不该传红袍子的。红色的衣衫容易叫他无端的多几分邪气。此刻他这样对我一笑,着实有些勾人,我马上把手从他怀里拽出来:“不看了不看了!”
决战放开我,正经在床榻边坐下,认真看着我。
一时间,房里静得叫人连喘气都不好意思了。我只有低下头,干咳两声,把话题转开:“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约在很久之前,决战对我还是很有耐心的。我不懂的事情,他会仔细讲与我听。但好景不常在,没过多久,决战就彻底对我地头脑感到不屑,他往往是试着跟我讲两句,见我还一脸茫然之后就道:“你不懂。”
此次他就是这样答复我。
所幸哥哥随后来房里看我,他把来龙去脉仔细讲了两遍,我才理出头绪来。
事情还是从三师兄写给我的那封信说起。
哥哥先前跟三师兄合力彻查父亲死因,互相通信也有一段时间。他初始收到北方来信,看我之后就觉得蹊跷,猜到是有什么阴谋。但那时,哥哥原本也要带着我来广威,于是干脆将计就计,我们便上路了。到了广威,开始找不到下榻的客栈,只因为家家人满为患,后来住下的那一家,却是已经被埋伏好了的,江湖中人流出空房让我与哥哥住进去,然后利用我引出决战,再合力杀他。哥哥刚带我住下时还未觉察问题,进房之后一想,才明白过来。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暗中拍了姬家人给决战松了一封信,说我们住下的客栈里有圈套,嘱托他万万不能过来。哥哥原本的打算是,那些人见不到决战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只等他们放松警惕时悄悄逃离客栈便是,没想到,决战收到信,反而自己送上门来。
打斗之前,哥哥曾问决战是否收到去信,就是这个意思。
我很是懊悔:“若我不来,昨夜那场打斗就可免。”
哥哥昨夜那番狠厉的样子已经全然不见,他笑道:“他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倒是我们,趁此机会挫各门派,他们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那倒是,难倒决战昨夜故意不叫战门高手参战,独立应对,就是为了唬住仇家?
我仔细把哥哥说的话品位一番,忽然觉得不对劲:“你刚才说。。。。。。我们?”我不可置信道:“你什么时候跟决战成了一伙的了?”
“从我借着那封假信骗你来江南见他的时候。”哥哥说。
我咬牙。
决战没有说话,只是在离着我顶远的窗台边坐下了。
在场的四师兄微微斜眼看了决战一眼,笑了。
我问:“你笑什么?”
决战的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我云里雾里的:“究竟怎么了?”
决战顿时做得僵直,四师兄说:“这件事说来话长,山庄里,除了你,大家都清楚得很。”
我更遗憾。他们有什么瞒着我的?
“无论去哪里,二师兄总会挑一个最能保护你的位置把守。”四师兄对我解释完,脸色严肃了些,对哥哥道:“不出所料,果然有些问题。这趟没有白来。”
这话我更不懂。
哥哥主动对我解释:“你还记得昨日客栈里听周家门人说的话吗?”
我问:“哪一句?”
哥哥先扫了决战一眼,接着打趣我:“自然不是上前来同你搭讪的那一句。”
决战听了这句话,马上站起来盯我,我也马上低头抠自己的手指甲。
我不是心虚,我指头痒。
哥哥不闹了,正经对我说:“他提起周誓扬,你还记得吗?”
我顿时记起来:“对。这件事我还疑惑呢。”
四师兄跟决战对视一眼,接着说:“我跟二师兄来江南,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更不明白了:“为了周誓扬?”
四师兄道:“事后再仔细对你说。擂台已经摆起来了,到了夜里,就有好戏看。你预备着好好玩儿吧。”
我的师兄们多半都是这种德性,当真到了大事上,都是不对我说的,早晚都得爱到事后,一切风平浪静了,才肯来龙去脉的解释给我听,叫我放心。若是旁的,我都能不问,但此次我着实有些担心,就道:“昨夜。。。。。。受了伤,到了武林大会,万一。。。。。。”
四师兄道:“他们昨夜全军覆没,没有什么能耐闹腾了。”他起身,过来拍拍我:“不必担心,我们会控制好一切。”
他说完,就跟哥哥双双出去了。
决战还站在窗台边,那神色有些不大自然,他说:“全军覆没,不是全死了。”
我应了一声。
他微微低了头,声音也低了:“你在大漠里受伤的时候,我发誓不再滥杀无辜。”
我怔住了。
“。。。。。。我下手有轻重,埋伏我们的人,只是受伤。”
我无法言说自己的喜悦。
他愿意为我学会宽恕。是不是从今而后,他心中因杀人而带来的愧疚,也会慢慢淡去?
我走到窗边,抱了抱决战,他的呼吸声很轻——仿佛是被极力压制住了。我松开他,看到决战正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脸却有些红了。
我忍不住嘲笑他一声。
决战马上推开我,冷着脸说:“准备回住处。”
他变脸太快,我沉浸在欣赏他脸红的美好气氛中:“嗯?”
决战解释:“这里是客栈。你昏迷了,才在这里暂住。得回住处。”
我顺口就问出了:“住处在哪儿?安全吗?”
“你忘了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决战的声音不大高兴,有股子森冷的气息。
我被他问懵了:“战门的江南分坛吗?。。。。。。有好几个分坛呢。”
决战起身,终于离开窗边,走到我面前,仔细盯着我:“你当真敢忘了?”
他那个“敢”字,咬得格外重,意思就是,我必须不能忘。我想了片刻,支吾,吞吐,结巴:“莫非。。。。。。莫非——”
“别莫非了。”决战恨恨地瞅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三师兄在江南的住处。你当年的灵堂,你装鬼地房顶,你骗我地地方。忘得倒是利落。”
他可真记仇。我装鬼骗他都过去多久了?
我想起那段往事,不禁得意一笑:“我居然把你骗住了。哈哈。”
决战双眸如剑,刺得我遍体鳞伤。
我赶忙止住自己的笑声,患换一副肃穆的神情,慢腾腾地披上件外衫,见外头已经是日头西落。决战的声音变得略低了些:“有什么不适?”
我摇摇头。一面收拾床铺。
决战的语气很是担忧:“昨夜那一战,不该让你看到的。。。。。。你昏迷道现在,多半是吓坏了。。。。。。”
我随口道:“哦。来时赶路急。我很困,于是睡过头了。”
决战:“。。。。。。”
我可能是有些眩晕,天地间的一切都在旋转,我浑身发抖,只记得一件事:我要走到决战身边。
不管今夜如何,他是受伤,还是死。
我都要与他一起。一起。
三师兄时常要来江南执行任务,以往都是住在分坛,恰好一次,分坛里整修,三师兄出发前,我们在一处吃饭,安准道:“我在广威似乎是有处落脚地的。不过时日久远,记不清了。你总是去,干脆给你。”
后来我才知道,安准那个“似乎”是有的“落脚地”,是一处极美的园林,不知道耗了多少年,才建出那么好的一个院子来。打从三师兄住过之后,我的师兄弟们不管谁来了,几乎都是住在这里。安准迟迟也没能送我一处这样好的宅子,可叫我没少催他。
现在住进来,仔细看这里面的山山水水,不禁叫我惦记起远在天山的安准来。他当初被决战遣回天山,可叫我心里难受不少。只是,这次决战和四师兄来南方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办,待到回到山庄,不管是杀害父亲的真凶的事,还是安准的事,我再一并跟决战说也不迟。
再说,今夜还有在周家的大宴。舞林大会一连十天。
我担心决战。
以往盼着见到他与人过招时的样子,觉得那样的决战必定英武非凡。可是,等到真的看到了,没记住他的英武,反而只会害怕。
——我总是忍不住想起昨夜,每个人都对着决战拔出剑。
回到住处只后,就有婢女拿着换洗衣裳,伺候我梳洗。我问决战:“是周伯父家吗?人多吗?”
他不理会我,只站在梳妆镜对面看着。婢女给我束头发,决战照旧说:“松一些。”
我已经懒得跟他争辩,真不知道他如何有精力在缠身的事务里空出时间来,为了束发的事跟我争上几年还不罢休。
婢女往我脸上抹胭脂时,我道:“别抹了。”
决战发话:“浓妆艳抹一些。”
婢女马上应着:“是。主上。”
我记起上次他带我去大宴上,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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