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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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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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小院子,其实也就三间屋子,一间主屋,一间小客房,小厅与厨房连在一处,被围墙圈成了一个院落,中间种了满院子的石榴树。因为是秋季,石榴花早已盛开,硕果累累的石榴果坠在上面,像极了死囚心口悬挂的脏器。

杜青墨趴在苍嶙山的背脊上,微眯着眼感觉这个男子步步谨慎的飞过了围墙,贴着潮湿的红色土墙行走。

纸糊的窗棂里透出一点微热,隐约可以看到屋内的人影,婀娜苗条,是个女子。

苍嶙山将杜青墨靠在壁边,手腕一滑,多出一柄小刀。他在杜青墨脸颊上吻了一下,无声地道:“等我。”身子一矮,就这么破窗而入了。

苍嶙山的衣衫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呼喝,那外溢的杀气让杜青墨冷不丁的打了寒颤。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整个人再往黑暗中缩了缩,只听到里面女子的惊叫响起,苍嶙山低沉的喝骂,接着是突如其来的寂静。

“你……”苍嶙山的刀还抵在女子的颈脖上,他的杀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就已经被惊讶给怔住,他猛地踹开对方,“你怎么在这里?”

用力太大,女子倒飞着撞到了座椅,发出乒乒乓乓的巨响。

她抬起头来,用着同样不可置信的神情敌视着苍嶙山:“你还来做什么?你还想要怎么样?你杀了我儿子还不够吗?你是不是要亲手杀了我才甘心?啊!”女子瞬间癫狂起来,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再一次撕开一条口子,劈啦地,雷声划亮了人世间的恩怨情仇。

苍嶙山被这一声声质问激打得迫不及防,外表的狼狈和心底的张惶顿时无法匿藏。他虚张声势道:“我就算要杀了你又如何?”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举着森冷的菜刀就朝着苍嶙山的脑袋上砍了过去,苍嶙山左倾,耳后剧痛,从后颈到肩胛上就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啊’的痛叫。

那女子奸笑:“哑巴,杀了他!替我杀了他!”

苍嶙山大怒,霍地窜起,举着椅子就将来人的菜刀给打飞,挥拳,几下就把人给打趴下了。

他抬头,对着女子冷笑:“你还真是个不甘寂寞的贱妇,到哪里都要勾引人。”

女子爬了起来,啐了他一口:“我再下贱,那也比你这丧家之犬好。看你这狼狈的样子,怎么,莫非苍家真的已经灭门了?”

苍嶙山身子一沉,杀气沉沉地道:“真要灭门,我也会拖着你下地狱。”

女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血泪盈襟。

她说:“从你亲手摔死我的儿子起,我就已经在地狱了啊,夫君。”

四九回

一声‘夫君’,唤出了多少的哀怨,又唤出了多少的怨恨。

苍嶙山的那些耻辱的记忆瞬间被冻结了一般,他在女子背叛之后第一次正视她。相比在青楼做花魁之时的冷艳逼人,如今的桑依依如被烟尘熏染过的雪莲,花叶再也不是娇嫩的洁白,反而被世事磨出了厌世的灰,冷漠而绝望。

昔日的华服美玉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黛绿的棉布褶裙。那一双手芊芊玉手不再柔滑,纤细的颈脖被紧紧裹在了粗制衣领内,下颌尖细,眉头深锁,只有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还带着尘世的腥气。

曾经他爱如性命的孤高女子,不知不觉中被俗世给折断了羽翅,没了光彩。

苍嶙山呐呐不成言,只觉得双肩沉重地要被压垮了似的。

桑依依呜咽地哭泣着。她不再厉声叫喊,也不再疯狂撕拉,可那一声声的低泣却比任何言语更加牵动人的恻隐之心。

苍嶙山刻意遗忘的岁月如刚刚漫涨的潮水,远远的看着平缓蔓延过来,冲到了眼前才发现那不是无波的小浪花,而是滔天巨浪,张狂地将脆弱的人们卷入其中,窒息、惊慌、恐惧、无措等等情绪接踵而来……

‘铛’的,手中的凶器在地面上撞击出警声。

苍嶙山动了动,竖耳听到门外杜青墨的咳嗽声。他走出门去,抱起已经半昏迷的妻子对门内的桑依依道:“青墨病了,我们在这里歇几日,等风头过了就走。”

桑依依抬起头来,面上的泪痕已经干透,她哑声问:“她是你什么人?”

苍嶙山抱着杜青墨的双手紧了紧,沉声道:“她是我的娘子,是我唯一爱着的人。”

桑依依冷呵,转过头去看着那微弱的烛光爆出个不大不小的火花:“很久以前,你对我也这么说过。”

苍嶙山还想要对持,杜青墨再一次咳了起来,也许是岔了气,整个面色已经烧出了潮红之色,浑身瑟瑟发抖着。苍嶙山把额头与她相抵,轻声温柔的唤她的名字。杜青墨迷迷糊糊睁开眼,将屋子里稍微扫视了一遍,揪着他的衣襟道:“冷。”

苍嶙山立即将斗篷将她包紧了些,对哑巴道:“去烧热水,再准备一桌热饭,快点。”

哑巴看向桑依依,桑依依望向杜青墨,半响才痛苦的偏过头:“按他说的做吧。你好歹还是苍家的仆人,少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说罢,还嘲讽的将‘少爷’浑身上下巡视了一遍,那幸灾乐祸的神情无论如何也没法隐藏,桑依依也不屑于隐藏。

她冷漠的看着苍嶙山把杜青墨呵护成水晶心肝般,伺候着梳洗,抱着喂姜汤吃饭,然后旁若无人的亲吻对方的脸颊,说着让人面红耳赤的甜言蜜语。

他的眼中只有杜青墨一个人,他的心全系在了杜青墨的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以杜青墨为重,他的……

桑依依站在窗下,依稀中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男子对自己情深意重的情景。过去越是情浓,反而衬托出现今不可抑止的憎怨。

杜青墨几次醒来看到的都是桑依依布满血丝的眼,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疯狂的嫉妒着她,忌恨着她。

杜青墨轻声问她:“你过得还好么?”

桑依依冷道:“怎么不好。这里没有刁钻刻薄的婆婆要小心翼翼的伺候,也没有口是心非三心二意的夫君要哄骗,更没有心如蛇蝎的妻妾们在我背后放冷箭。如果我的儿子没死,我情愿带着他在这里终老。”

杜青墨叹口气。

如若桑依依的儿子没有死,桑依依又哪里会心灰意冷的龟缩在这个小院里孤独终老?如果儿子还活着,桑依依又哪里甘心吃苦受累,不为儿子和自己谋划一番?如果儿子真是苍嶙山的孩子,桑依依定然不会放过苍家少夫人的位置,无论如何都要置杜青墨於死地。

如果……

“你如今没了依靠终究不是法子,等到此事过后,夫君可以补偿你。”

桑依依冷笑:“怎么补偿?他能够让我的儿子活过来吗?他知不知道他的母亲对我做了什么?他知不知道我已经没法生养!”

杜青墨道:“夫君可以过继一个孩子给你。”

桑依依笑道:“那好。”她眼角上挑,露出一个堪称恶毒的笑,“我要你杜青墨的儿子。”

杜青墨呼吸一滞,苍嶙山已经勃然大怒,甩手一个耳光把桑依依从椅子上打偏了过去,那清瘦的半边脸颊顿时就红肿了起来。外面那听到响动的哑巴再一次举着菜刀入内,盯着苍嶙山的神色似乎随时准备为了桑依依拼命一般。

桑依依撑起头来,对着苍嶙山嗤笑道:“这样你就心疼了?你当初要把我的儿子送给她的时候,你怎么不心疼?”

苍嶙山道:“那不是我的儿子。”

桑依依瘪着嘴:“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苍嶙山无话可说,指了指门外:“你出去。”

桑依依笑道:“这是我的家,我不出去。”她转头又对杜青墨道。“你不是说补偿么?把你的儿子给我,就是最好的补偿了。我保证,我会把他当作自己亲生孩子看待。”

杜青墨的儿子自然就是苍嶙山的血脉,不单可以继承杜家还是苍家的嫡子。一旦给了桑依依,就等于把杜家和苍家奉送到了对方的手上。

这一点不用想,谁都可以猜得出桑依依的最终目的。

“怎么样?”桑依依前倾着身子,盯视着杜青墨,“以子易子,很公平。”

杜青墨回视着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桑依依嘲弄的扯了扯苍嶙山的衣摆:“猜得出来。虽然这里离皇城有些远,可来往的商人口中总能听到一些。不过,”她无所谓地道,“你们苍家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杜青墨的儿子。没了苍家,你的儿子依然是个宝贝,不是么!”

至于失去了儿子的杜青墨会如何,她桑依依不关心;失去了亲生娘亲的孩子会不会记恨桑依依,她自己也不关心;苍家到底会不会覆灭,那更不是她关心的内容。

杜青墨闭上眼,很想问她:“如果你的孩子还活着,你对他的母爱到底是真还是假?你是将他当作你的骨血来延续,还是将他当作谋求荣华富贵的工具来利用?”

最终,杜青墨也只是锁紧了唇瓣,一句话也没有说。有些问题,不管答案如何,都不该问,也不能问。

这样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放松下来的苍嶙山终于也累了,躺在硬直的木板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喝了姜汤的杜青墨反而热得睡不着,熬了一会儿就起身喝茶水。

这绵绵雨的秋日,热茶也冷得快,从咽喉灌下去人就打了个激灵,更加清醒了些。

桑依依在隔壁明显还没有歇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她的说话声。

杜青墨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只听到她说:“你以为我在嫉妒杜青墨?我哪有那么傻,我是在嘲笑她。笑她不自量力,以为凭借着一腔忠诚就能够换取夫君的真心。当年夫君爱慕了我多少年,里面又耗费了多少心思,与皇城里的纨绔子弟打了多少的架,闹出了多少的是非这才得到我的倾心,可结果呢,他娶了我之后不到几个月就有了新人,把我抛弃在了一旁,不闻不问。

这样的人,就算与杜青墨琴瑟和鸣那里面的真情又有几分?如今他们夫妻真的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可此一时彼一时,等到苍家平反,苍嶙山的变心简直是指日可待。

我是可怜杜青墨还在痴心妄想,把自己的真心给了那豺狼还不自知。

我为什么要劝导她?这是她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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