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玉蜻蜓本不属我莫家,而是属于你们皇室?”
“额···可以这样说。”
“四皇子可知道莫家的灭门,若是知,倾霏恳请你告诉我。”
虽然倾霏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可安诀还是清楚的听见她说话时的那抹来不及掩饰的语带哽咽。绝美的眸子落在安诀那张妖冶的脸上,安诀看着那双强掩去波澜的星眸,久久没有言语。
七年了,莫家灭门之事被提起,倾霏还是显得难以适从。这仿佛是一个被她藏得很深很深的伤口,她一度认为凭借自己之力就能把她想知道的事查得水落石出。可是,事情好像不是她想得那样简单。当这件事被人轻易的说起时就像是她身上的一道陈旧而又深邃的伤疤再度被人撕扯,不管那人有意无意,倾霏都疼痛得手足无措。又一次,她一直不肯相信的东西得到了验证;又有一人,用最平淡的言语倾盆浇染着她所有亲人都已经离开的事实。她的心被无数的血管和骨络勒得发紫、生疼!
安诀把倾霏的神色尽收眼底,双目紧锁眼前这个平静退去、神情具伤的倔强女子。安诀心里黯然,其实她是不是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原来她卸下平静后的面表不是想象中的有趣。他回忆起了武林大会上那个即使遍体鳞伤也依旧坚立在狂风中俯视群雄的莫倾霏,她是那么的坚强,即使血流不止也不能让她软弱。而现在,她又是那么的脆弱,只要一轻碰到那个叫做“莫家”的伤口,就能顷刻卸去她身上所有的武装,一如玫瑰般,只余美丽,没有了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者两个都是呢······
安诀闭眸收了起自己的思潮,缓唇道:“倾霏姑娘想知道的在下还不足以回答,因为最大的谜团还没有解开,但,如果有一天在下知道了,我一定会告诉你。”吐兰的语气是难得的温雅。
倾霏的神情很快的恢复了平静,是那种不应该有的平静,她安静的喝着桌前的羹粥,这是她多年来的修为,因为只有躲在平静的外壳下,她才会觉得自己是强大的。这让安诀觉得有那么一丝的心疼,因为这样的女子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六皇子的婚宴,我去!有劳四皇子准备,倾霏先回雅居了。”
望着那个纯色的背影淡静离去,安诀无言。伸手夹了一块珍珠翠,发现不是很有胃口,便又放下,低头喝了几口羹粥后也离开了。
福恩来到苒汀时已不见安诀和倾霏了。桌上的点心也都没有动过,但他看见了那两碗露漾羹粥都是喝了一半,似在思索什么,随即吩咐奴才进来收拾后便离开了。
雅居,一只白鸽停在了斜木半撑的窗前。倾霏纤长的手指娴熟的解着白鸽脚上系着的纸捆。其实自那日客栈分别,慕白就一直用飞鸽给倾霏传递一些重要的线索。
倾霏打开,见纸上写着‘苍云地库,武林史记,擅闯’一行字。倾霏看完后便陷入了思忆,她记得师傅曾经提过,苍云派是武林四大派之一,也是众门派中创派最为久远和在武林中最具威望的。苍云派在创派初就设下了苍云地库,凡关乎武林的一切大小事务都记载在内,其中有不少冤杀错案、名人踪迹,还有就是一些世人不知道的真相。创这个苍云地库旨在警醒武林中人不要行差踏错,因为它暗藏太多的理据,恶行一旦公告天下,犯恶之人便在武林中无处安身。但正因事关重大,所以苍云地库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纵然是武功再高强的人,若冒闯的话也有可能葬身于内。苍云地库虽然是苍云派所设,可苍云派一众子弟是不能踏足的。即使身为苍云掌门,若不符苍云门规,那也永世不得踏入。如此,若想进入苍云地库,只有两个方法。
一是硬闯。打败已置百年的苍云方阵。据传,至今为止只有两人破过此方阵。一位是五十年前的华峰苦陀法师,另一位是三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人称公子丝的一位少年。苦陀已在数年前圆寂,公子丝自出了苍云地库后便绝迹江湖了,一如他出现时一样,令人叹为传奇。
二是暗探。走机关遍布的暗道。据说曾经有三个人进去过,不过只有一个人是活着出来的,这个人就是人称任飘摇的任祈五,他以轻功漫步江湖,无人不感叹他那百年难遇的绝世轻功,据说他出来的时候也是身负重伤的,足见苍云地库的危险。即使这样,仍然还是有一些不怕死的人暗访那个地方,结果导致了苍云暗道尸骸遍野,苍云地库也因此被称为修罗地狱。
倾霏浓密的睫毛如蝶般扑闪着。长指执起案上的湖笔写下一封信后便开门离去。苍云地库,即使那是个通往黄泉末路的地方,她也会去,因为慕白是如今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因为她相信他!
一个时辰后,福恩带着倾霏留下的那封书信快步走至书房。安诀不漏一丝情绪的接过打开,动作连贯如常。入目的是倾霏婉转流畅的小楷,少顷,安诀抬眸。
“福恩,把送去雅居的东西送过来。”
“···是。”福恩有那么一刻的欲语,思索过后还是没有说。
门被轻合上,安诀懒意的靠在那张贝椅上,双指有意无意的轻舒着头上的太阳穴,想起了信上的只言片语,薄唇柔魅,一丝教人看不懂的笑,若有若无的浮上了完美的棱唇。
信上写着:感谢四皇子的款待,碍于急事,倾霏不辞而别,还望见谅。
落款,莫倾霏。
当福恩从雅居回来时便看见了安诀那副闭目无愁的样儿。这是福恩最为钦佩他的一点,好像无论遇见什么事,他永远都是一幅不急不缓、不上心的样子。
“主子,东西全挪过来了,都在门外呢。”
福恩轻声说着,不确定此刻的安诀是否睡着了。安诀闻音,英目半掀。
“额,都挪进来吧!”语音懒雅。
“是。”
十款首饰及绫罗绸色尽数陈列在书房内,还有那件···那件纯色绒裘。奴才们放下东西后便退下了,安诀缓步走至那件绒裘前面,长指轻拈着绒细,薄唇轻语。
“她没有带走····”似在陈述又似在询问。
“···是的,主子。”
良久,安诀终于从那袭纯色挪开了眼,墨色的兰眸望向身侧的朱钗罗绸。
“要兰殊珠嵌和···淡紫色的。”
福恩已然明白,只是···
“主子,姑娘没有留下裙褥的尺码。”
安诀闻言转身走着桌案,提笔如飞的写下几行草字。
“按这个去做。”
福恩接过纸张,瞅了瞅他熟悉的草体后眼色五味的望向安诀。心里暗自感叹,不愧是自己的主子,真是阅人无数、心思剔透啊!单凭目测就已经知晓莫姑娘的尺码,真是不得不令人叹服!
就在福恩内心一片暗涌的时候,安诀抬目与他对视。
“我说福恩,本皇子怎么就越发的觉得自己放了个心术不正的奴才在身边伺候着。”
“主子,您说的肯定不是福恩。福恩对主子您的心那可是可昭日月,众人皆知的呀!”福恩收回眼色,兮兮笑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那双波涛暗涌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嘿嘿,那是奴才觉得主子您厉害得很,不用量就知晓莫姑娘的尺码,福恩这不是钦佩您吗?”福恩装腔道。安诀也不计较他打马虎眼,玩味道:“看来诀然府管事的活儿是有点儿少啊,不然怎就闲得你在那儿胡思乱想。我看得···”
没等安诀说完,福恩便急道。
“别,别,主子。福恩知道错了,您看我这不是还有活儿吗?况且莫姑娘的这个可是重要活儿,福恩这就去办,这就去办,福恩退下了,福恩告退。”
安诀看着耍贫的福恩,薄唇深挽,笑意不掩,算是允了。
第十五章 苍云地库(一)
一袭绿衣在马上快速的穿过杨洛郊外的树林,倾霏用了半月的时间过长州、赫州、穿城、溯上、永苍终于来到了杨洛。从安都出发时还是大雪纷飞、草木枯槁,越往南下却是草木青郁,暖如三月阳春。马匹踏起细微的扬尘,路旁的野花含苞待放,这里是一座春城,即使是冬日时节也依旧春风浅浅、暖意醉人。
倾霏换下了那件莲叶披风,绿衣飘飞的她更显春夏间的清逸。暖风扬起及腰的乌发,浅绿淡雅的发带飘飞得柔然随意。苍山就在眼前了,倾霏抬眸,头顶路过一片一片的白云,蓝白相间的天空显得纯净怡人。
苍云派,身着墨色长锦的流云正与一位白衣儒雅的男子聊得正欢。
“那么说流云兄还是这届武林大会的夺锦人,想来武林中卧虎藏厉害的角色不少,竟没有一人能从你手中夺锦,就连常挂在你嘴边的慕白亦不能胜你,在下佩服,只得以茶代酒了。”
白衣男子语毕便执起桌上的茶杯仰首饮尽,和煦的笑如三月春风般在他的脸上徐放,这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男子,挺拔而修长的身姿,如竹的气质,容颜俊雅玉郎,举止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风雅贵气,他就是安朝的三皇子安儒,人如其名,他是众皇子中最为儒风雅骨的一个。
安儒与流云是多年的挚交,至于一个皇子如何与一位江湖侠士相识,说来是有一个故事的。弘历二十一年,十六岁的安儒密领皇命出城办事,在回京的途中遭人暗算,巧经溯上的流云见安儒寡不敌众便出手相助,两个十六岁的少年力战一群蒙面刀客,好几次安儒险陷刀下时都是流云拼死相救,最终两人逃出生天,安儒对少年侠骨的流云感到十分的钦佩和感激,从那后两人便成了朋友,流云也是第二次与安儒相见才知他的身份的,六年的交情已令他们视彼此为挚友,见面更是无话不谈。
“要说这次的武林大会,儒兄你没来还真是可惜了。”流云朗朗道。
“此话怎讲?难不成又出现个什么武学奇才了?”安儒笑语。
“是,也不是。”流云的声音爽朗之至。
“哦?那得听流云兄说说了。”
流云倒也不卖关子,扬唇道:“这次的武林大会出现了一个女子,可谓是令武林群雄看呆了眼啊!巾帼不让,还差点与我交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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