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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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谍香-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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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员大将道,“如今其它四国恼赵国以联军之势、谋一己之利,必不肯善罢甘休。若四国倒戈,联合伐赵,我军堪忧!”

诸将眼中皆有愁云。虞从舟进言道,“从舟离开邯郸时亦想过可能有此一劫。但李兑毕竟是赵国相邦,他与秦国私通之事绝不可令外人知晓,否则必定败坏赵国声誉。而今从舟另有一计,可与魏国修好。若得魏国相持,其它三国便不会轻易与赵军为敌。”

说罢,他将计划与众将说了一遍,更取出赵王允可的密信呈与廉颇。廉颇看过已知轻重,又怕无人肯冒险行此事,抬眉道,“这险要关头,谁可出使魏国?”

从舟神色凝重,一拱手说,“从舟愿出使魏国。”

廉颇眉间略展,遂摒退众将,与从舟又商议了一阵。

临别廉颇将虞从舟送至帐外,道了声“一路小心”,虞从舟忽然顿了顿,心中另有百般放不下、又说不出,最终只是抱拳低首道,

“我家姜窈还病得厉害,请廉将军多多照顾… ”

……

与廉颇拜别后,从舟不由自主又走到姜窈的小帐外。徘徊了几圈,听不见她的声息,心里当真悬得苦。他吸了口气,走进帐中。明日他就得动身去魏国,今夜可有机会和她说说话?

她依然发着烧、依然还在昏睡,脸色彤红得并不健康,没有往日光彩。

他把她慢慢扶起,浅浅地搂在怀里。自己为什么总是在心烦气躁时逼迫她、责怪她,她原本是个那么生动明亮的女孩,自己似乎总是不肯让她笑得自由……

他看到她肤上冻伤有不少地方已经结疤,但仍然又红又紫,另一些泛浓的伤处不知何时能愈…

不知不觉,一滴泪从他眼眶滑落,碎在她的额头。他双唇抵上她前额,吮去那泪水。她的肌肤依然烫得厉害,熨在他唇上、令他再也挪不开。

“小虞儿?”他忽然听见她在说话,似问似唤。

他诧异地直起身,仔细凝视,她依然还在昏睡,刚才那一声,难道是她在梦呓?

‘小虞儿’… 这个久违的称呼,犹如一片羽毛、飘触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从前娘亲也总是这么叫他、带着最慈爱的眼神。但自从娘亲走后,再也没人叫他一声“小虞儿”。他总以为,是自己长大了的缘故。

为何楚姜窈在梦中也会这般叫他?还是说,她是在叫别人?那、她的小鱼儿又是谁?

“你在叫我吗?”他带着点希望问道。

她听见声音,真的朦朦胧胧睁开眼,看见他、忽然恬然地笑起来说,

“小虞儿,你醒了?”

他见她一边说着胡话,一边却又耷拉着眼皮,歪头睡去。谁梦谁醒,他一时也想不清。

“姜窈!姜窈!”好不容易见她醒来,他不舍得错过,他双手紧握她的肩胛、前后摇晃她。

听见他这一声声“姜窈”的喊声,她忽然一个战栗,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小虞儿怎么会叫她姜窈?她猛地睁大双眼直直盯着他,紧张地喊了声,“哥哥!”

说完,她嘴唇一打抖,讷讷地埋了头去,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虞从舟心中那片羽毛在这一瞬变成了绣花针,扎进一半、无力拔出。原来,她梦中的小虞儿真的是别人。

楚姜窈心中害怕,不知道自己在胡睡中,有没有把他当做小虞儿、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梦话。好在不见从舟再说什么,她大着胆子,咧出一个傻傻的笑,说,“我梦见哥哥像一个小鸟一样飞来救了我,醒来就发现哥哥真的救了我。”

虞从舟心中酸涩,在山上那片雪林中,她真的梦见自己了么?那时,她定是极度绝望的。是自己让她陷入绝望。

楚姜窈忽然想到什么,忽闪着柔顺睫毛,说,“哥哥,你那位铭姑娘,不能让她回去了,他们看见她离营,已经怀疑她了。”

她的话语仿佛一根青丝线,绕上他心中的那枚绣花针,来来回回地穿扎,密密地刺缝他的思绪。

虞从舟恸怛无话,一把将她按入胸匝,原来这些日子以来他猜得没错,她是为了引开李兑营中的追兵,才会一路跑去北山。

“以后,绝不许这般胡来,”他闭上眼,唯一闻到的是她身上的香气,唯一触到的是她皮肤的热烫,若这一切都在那一夜的桦树林里冻化成冰… 他不敢再想下去,口中喃语,

“我很后怕,真的很后怕!”

“哥哥?”楚姜窈的侧脸被紧压在他的胸口、微微有些痛,她感觉到他胸膛的紧张起伏,从舟今日怎么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拍上他的背说,“…在怕什么?我、我做哥哥的避风港!”

“‘避风’?!”虞从舟心中挣扎顿时倾闸而出,“楚姜窈,我都快被你‘逼疯’了!”

……

次日清晨,虞从舟便离了营地、一人一骑潜行入魏。幸得有魏无忌相助,终于得入魏王宫。大殿近在眼前,魏王却令侍卫百般刁难,不允从舟上殿。魏王已是深信流言,认定赵王当初入大梁结赵魏之盟只是虚做姿态,如今赵国得以统帅五国之兵、反而籍此与秦国勾结媾和,暗中出卖诸侯、私得城池,全然不顾与魏国定下的盟好。

虞从舟不敢强求,遂立于殿外玉阶下静候。不想一等便是彻夜,三更时、更飘起纷纷雪絮,寒意愈加渗骨。

到来日天明,终于远远望见魏王身影,他心中略起希望,却看见齐国的苏秦跟在魏王身侧、莞尔而语。此时一名侍卫傲慢走近,道,“大王知道虞卿久等了,但虞卿求见之姿似乎不够虔诚,大王尚不想见你。”

虞从舟听出他话中之意,明白魏王特意要在齐人面前折辱他。他早知此行不易,便低了眉眼,一撩衣摆,径直跪在雪中。

双膝一浸入冰雪,刺骨凉意漫遍全身,他的旧疾风湿之痛更是势不可挡地席卷而来。他强打精神,摒直腰身,但每一分每一刻、痛意都刻在心头。

他以为自己撑不长久,但天色由暗而亮、又由亮变昏,自己竟真的又熬过一个白天。

☆、燃遍阡陌

无边的苦熬中,虞从舟总是想起姜窈在桦树林里被冻僵的那夜。她那时衣衫更薄、剑伤更甚,想到她的悲绝无望,内疚痛苦就在他胸口翻滚。

华灯满殿时,魏王终于步出大殿,立于玉阶之上睨看着他,

“赵王背信弃义、暗毁盟约,如今虞卿来此又有何话说?!”

终于等到这一个机会,虞从舟强忍膝痛,正了正身躯,神色俨然道,

“魏王,这些可是齐相苏秦所说?他是不是还说,赵国私与秦人阴构,是为了勾结秦国、攻打魏国,以便夺取陶邑?”

魏王一怔,苏秦刚刚与他密谈的话,怎么虞从舟在雪中跪等竟已然知晓?

“苏秦巧言善令,是天下第一说客。只是游说之人,最擅说服他人之心,却从来不会说出自己的心。苏秦向来言行不一,魏王岂能受其罔欺?”

虞从舟言辞恳切,魏王沉默不语,眯起眼神审视着他。

虞从舟双手托起一只密匣,振振然道,“赵魏本已结盟,齐人却指赵国出卖魏国,秦人亦在此时散布流言、称赵国私得秦城,魏王不觉得的巧合么?秦齐二国其实怕的就是中原赵魏韩三国同气,是以皆出暗伎、挑拨赵魏之和。秦王甚至将当初夺取的魏地温、轵、高平三座城印交给赵国,为的就是引赵魏对立。我王早已明了于心,因此才特意遣从舟入魏,将此三城城印交还与魏王。”

魏王一骇,不曾想虞从舟躬身跪等一日一夜,竟是受赵王所托、来将久失的魏地献还,全然与苏秦所说的大相径庭。

近侍递上密匣,魏王摸着那三枚城印,终于软了口气,抬手道,“虞卿起来吧,进殿再谈。”

这一日一夜的冰寒彻骨早凝恸他心肺,膝盖因风湿更似被尖刃剐过多回、犹如断肢,虞从舟方才屏息说那些话已用尽他仅剩的气力,此刻再也无法站起。

他又不愿在魏王面前显得孱弱,只得咬牙依旧跪在雪中、沉默不语。幸而魏王身后的魏二公子魏无忌看出端倪,料他强撑不久。立刻步下玉阶,以相扶平身之态、暗中牢牢托住从舟双臂。

从舟一抬眼、看进那双清华如水的湛眸,那份惺惺相惜似乎还带着些心意相通,从舟再无避讳,几乎将全身重量托付在魏无忌身上,勉力挣扎站起身来。

虞从舟知道、自己此时绝无力气踏上玉阶半格,便也不肯入殿,仍立于雪中向魏王道,

“魏王务必谨防齐人蒙骗。齐国之前游说四国、联军攻秦,魏王可知因由?皆因齐人知道诸侯皆觊觎宋国,所以此番趁四国引军向西,已然暗中攻下宋国,私占宋地。若真能挑拨赵魏互战,齐人更是坐等渔利了。”

那一夜之后,魏王谴密探去查,齐人果然已经攻下宋国都城、还秘密封锁消息。至此魏王全然信了虞从舟所言,大怒齐人两面三刀、暗中操手,骗开四国大军,自己却独吞宋境,直言欲与赵国联手讨伐齐国

……

暂歇了几日,缓过膝痛之苦,虞从舟向魏王告辞。魏无忌将他送出宫门,仍不舍得留步,便一路且行且惜地随在他身后。

魏无忌长这么大,向来都是魏臣、扈从跟随在他身后,这般心愿诚诚地想要踏在另一人的步子里,确是第一回。

两人牵着马一直行到十里外的豫水清潭。虞从舟常常回首笑语,魏无忌嗯声应下,一人笑得俊朗旖旎,一人报以痴嗔沉溺。

终于要别过,虞从舟立于一尾翩舟上,魏无忌依身一棵柳树旁,一潭清水隔开两道俊影。魏无忌不知该如何作别,尴尬中笑道,

“我与虞君不过几面之交,但我早就钦佩虞君有勇有谋,敢做敢当……可惜你我两国相隔,不得时常见聊……”

“有勇有谋,敢做敢当?… ”虞从舟脸上泛着点赧色,魏无忌以为他是要谦虚,却见他剑眉一扬,抿唇笑道,

“此等不过是中等才俊而已,世不乏骥,求则可致。”

魏无忌大笑出声。从第一回见,从舟就是这般自恋自傲的毫无虚掩,与世间那些或冷佞、或深藏、或迂腐的臣子们全然不同。

“哦,虞君如此说,是自谓上等才俊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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