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出现一个有着细长凤眼的女孩,穿着缀着小紫花的长裙坐在桌下,正静静的看着自己,目光如水……
“梓峮少爷,方家三少爷来了。”
管家在门外通报。
又是一派封建气息。苏梓峮叹道。
小时不觉得。可现如今回到家里这种传统地章法还真让人十分厌烦。而且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也变得如祖父一般严肃。尤其是嘴角地皱纹。简直是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地。
小时候。父亲在闲暇时间总会绕到后院看望自己。那时地父亲是那样地年轻。他看着自己地目光是柔和地还略带一些忧伤。懂事地梓峮经常会在心里暗暗猜测这忧伤是不是母亲留下地。然后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像母亲地样子。可是现在……
他还记得那天下船后并没有在码头迎接地人群中看到父亲地身影。而是在灵堂。
当时父亲正背对着自己。那背影像极了祖父。以致他出现短时间地幻觉。以为祖父复活了。
父亲似被身后的人声惊动,猛地转过身来。
苏梓峮当时倒吸一口冷气。从他有记忆那天开始,祖父就是个老人,可是此时,他却仿佛看到了壮年时期的祖父,只是此时的父亲的手中没有祖父一贯不离身的拐杖而已。
父亲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一丝惊喜,一丝惦念,立刻溢出了眼眶,只是这抹柔情亦在瞬间消失了,接下来那眼睛便蒙上了一阵冷酷的威严,将梓峮的即将冲出闸门的泪冻结在心口。
拜祭完祖父的那天晚上,父亲将他叫到书房,没有如想像中的那般嘘寒问暖,只是简单询问了他的学业,然后便是沉默。
苏梓峮只觉得一屋子的冷气和潮湿一层又一层的包裹起自己,还在不断的渗透,直至心底。这种渗入心脾的冷让人想逃,在那一刻,他便更加坚定了一定要离开这里的决心。
他向父亲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父亲正在看着账本的眼睛猛地抬起来盯住他,那目光中有刹那的熟悉的柔情闪过,这丝柔情随着父亲重新埋下的头而在空气中渐渐的冷却,消散。
父亲只说了一句话:“先住下,等到出殡以后再说吧。”
父亲的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仪。苏梓峮不好继续说什么,只得起身告辞。
走出门后,他仍旧忍不住回头望了下那窗口。他不知道现在的父亲在做什么,是不是会从锦盒里拿出那封现在怕是早已发黄的纸,是不是还会摩挲着那块紫色的水晶。
记得在自己七岁生日那天,他见到父亲离开后院后神情有些异样,便好奇的偷偷跟在他身后来到书房。在那里,他头一次见到了这两样东西。他猜测这一定是母亲留下来的。
就在那一刻,一切都仿佛豁然开朗,他记起了父亲每次看自己的眼神,充满着难以言说的柔情,也记起了无数次看到父亲从书房走出后微红的双眼。他很想知道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可是却始终没有机会,因为那属于父亲的书房永远是紧锁的。
而此时的苏梓峮看着那从窗口里透出的昏黄的光,唯有一声叹息。
********
跟在管家身后,苏梓峮来到了正厅。
一个身材颀长的穿着米色中山装的年轻人正在厅前焦躁的走来走去。
苏梓峮心中不由又跳出“象牙”这个词来。不知为什么,每每见到方浩仁他都会想到象牙,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这么多年从未变过。而方浩仁通体的光洁高贵与家世也的确堪比象牙。
看到苏梓峮徐徐而来,那块移动的象牙先是不大的眼睛一亮,接着就张大了相对较大的嘴巴,看样子是想说点什么,可是瞟了苏瑞一眼又咽了回去。
苏瑞很识趣:“我去叫绿春倒茶过来,二位少爷慢慢聊。”
待管家退去,象牙才终于活跃起来。
他灵活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苏梓峮,不住的抿嘴笑:“多日不见,你倒真成了老夫子了。”
苏梓峮就知道他一准要嘲笑自己身穿长衫的样子,本来他也不喜欢穿成这个样子,只是换下来的衣服被李妈洗了后在这阴雨天里迟迟不肯干。不过长衫穿起来倒也真是满舒服的。
绿春送了茶后就下去了。
对方打趣自己的目光让苏梓峮十分不自在,只好开口问道:“浩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你回来几天了?怎么不过去找我?”
方浩仁把玩着茶杯的盖子。
“上个月底回来的。本也想去看你,只是你也知道我家正在办丧事,到别人家拜访多有不便。”
(加更千字)
“什么便不便的?我就发现你家的规矩特别多,一进门就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方浩仁又来回踱了两步,看了看门外:“咱们出去走走吧。”
“外面正下雨呢……”
“这点小雨算什么?在学校的时候咱们不是还一起淋暴雨吗?咦,我发现你回来没几天怎么变得怪模怪样的?你家一定有古怪。”方浩仁立刻弄出一脸神秘。
苏梓峮不由笑了笑:“出去走走也好,我自从回来后还没有出去过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心里不由叹了口气,从前自己又何尝出去走过?
刚要和方浩仁迈出门槛,管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
“少爷,你要出去啊?”
方浩仁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倒是苏梓峮这几日已经习惯了家里的古怪气氛,很是镇定:“是的,和方少爷出去走走。”
“外面正下着雨,带把伞吧。”
苏瑞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把伞。
“不用了,雨也不大,我一会就回来。”
苏梓峮说着,和方浩仁一同跨出家门。
********
雨不大,却是连绵不断。很快,苏梓峮的肩膀就被雨打湿了。
二十二年来,苏梓峮还是第一次走在这片曾经生活了十二年的土地上。他看着周遭的一切,欣喜而又忧伤。身边的方浩仁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改往日活泼调皮的声气,自出了门就一声不响的在一旁走着。
方浩仁,乃是经营万康钱庄的方庄方聚源的三少爷。
说来这个方聚源还是个有意思的人物,因自家经营钱庄,于是在成为方家一家之主的当天就把门匾换作“孔方庄”。外人以为“钱庄”之意,却不想其中还有“外圆内方、有理有节、不卑不亢,绵里藏针”之解。
孔方庄的方聚源共取了四房太太,头三个每人都生了一子一女,可谓人丁兴旺,而第四房却一直无有所出,归结原因大概是方老爷年纪也大了。好在这第四房姨太太年轻貌美,所以即便是没有子嗣也同样受宠。
头三房因为在生儿子方面都打了平手,所以除了大太太需要格外敬重外,其余两个也便可以平起平坐,相安无事。
方家是扬州城娶了多房姨太太的人家里最不争风吃醋的人家。
这浩仁便是这三房姨太太的儿子,也是方家最小的孩子,是苏梓峮的好友。
本来以二人非常不相称的性格是很难相处到一起的,只因为两家是世交,其实这个方聚源就是当年把苏继恒带到青楼结果促成了一对才子佳人的那位朋友。不过这个方聚源很是大度,没有因为苏继恒撬了他的心上人而和他反目成仇,倒为苏继恒由于此事差点和苏老爷断绝父子关系而内疚不已。据说苏继恒离家的那段时日,方聚源还千方百计的周济过他。苏继恒虽然也总说商人重利,可是对于这个方聚源却是赞不绝口,只恨方家女儿早已出嫁,否则亲事是一定要结的。
【第十章 丁香】
因书友提议,修改苏梓峮初见紫衣女子的某些片段,希望看上去自然些。呵呵
正文:
十年前,苏继恒前脚把梓峮送到北京,后脚就撺掇方聚源把浩仁也送了去,为的是梓峮在异地有个照应。
可想到两个同样是十二岁的孩子,就算是天天在一起又能照应到哪去呢?于是苏继恒把大女儿千琴远嫁到了北京,害得从来遵规守礼的大妈哭闹了好几场。接着,方聚源也把二女儿倩仪嫁了过去,结果方家也弄了一番惊天动地。
可没想到两个男孩子死活不肯到姐姐家去接受照顾。
苏梓峮是不用说的,他知道自己是不会受自家人欢迎的,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孽障”身份弄得人家心里不自在。而方浩仁见他这样的男子气概自然不肯落后。
住校生本来就不多,加之二人又同是来自扬州,两家又是世交,很自然的就亲近起来。
苏梓峮内向沉默,遇事冷静,方浩仁外向活泼,性情急躁,却也相安无事。
只是三个月前,方家派人将浩仁接了回去,后来才得知是方老爷突然得了急症,浩仁的娘怕他一不小心去了自己这一房分不到什么财产才把他叫了回来。结果方老爷见到浩仁后,病竟渐渐好起来,便再不肯让浩仁走了,还把钱庄一个分店的生意让他打理。
浩仁聪明伶俐,再加上在外也有了不少见识,所以学起做生意来特别的快,这让两个哥哥很是不满,可是当着父亲的面又不好发作。但浩仁对做生意又是很不感兴趣的,只是惦着回北京。他倒不是热爱学习,只是在北京有个夏雨洁三天两头的书信催着他。这会他来找梓峮,为的就是和他商议怎么想个办法早点离开这里。
雨滴滴嗒嗒的落着。
人家房顶上地青草更显青翠了。水灵灵地站在那里招摇。像是身着翠衣地小姑娘。
雨把屋顶地青瓦洗得更闪亮了。雨水落在房檐上跳起舞。顺便溅起几点水花。向路人地脸上泼洒着。瓦楞上有不多地积水点点飞落。于是。人家门前便有了一道水做地珠帘。
扬州住户地门前是喜欢栽花种草地。花草于灰蒙蒙地雨中俏丽着。摇摆着。如一幅上好地苏绣。
苏梓峮静静地走着。静静地看着。这番景致是以往住在深宅大院只能看着头顶四方天空地他所不能体味地。
他无限感慨地叹了口气。突然想到方浩仁。扭头看见往日口若悬河地他正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不由好笑。他可是知道浩仁地心事地。
正想打趣他。耳边却传来一阵不疾不徐地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个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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