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璟辰呆立原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掌,良久,一阵狂风卷着斜飞的暴雨扑上窗纸,唦唦作响,将他惊醒过来。
他扑至皇帝身前,将皇帝上半身扶起,眼见皇帝眼神涣散,仅余一口残气,急道:“父皇,快,玉玺在何处?你快说啊!”
皇帝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简璟辰。他提起最后一口气,微弱道:“辰儿,玉玺,朕是不会告诉你放在何处的。你,你若真是象父皇一般厉害,就自己平定局势吧。朕,朕要睁大眼睛瞧着,看没有遗诏,没有玉玺的你,如何坐上这个皇―――位。”简璟辰急怒下将皇帝拎起掷于地上,愤然道:“你临死还不让我过安生日子,你―――”话未说完,他发觉皇帝已吐出最后一口气,阖目而逝。惊悚下,他缓缓跪落于地。
他颤抖着伸手探上皇帝脉搏,确认他已薨亡,一直高度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以往对皇帝复杂的感情,掺杂着仇恨的敬慕之意,不被疼爱重视的愤懑之情,悉数于这一刻冲入他的心间。他落下泪来,颤抖着磕下头去:“父皇,您宽恕儿臣吧,儿臣是逼不得已的。”
他行事之前,并未料到以刘内侍对殿内机关的熟悉,竟未能找到玉玺,这才下了必死之药。但现在皇帝已经殒命,别无他法,他迅速在殿内寻了一圈,未见玉玺踪影,也冷静下来。思忖片刻,知皇帝薨逝的消息若是传出,自己没有玉玺,没有传位遗诏,只怕允王等人不会善罢甘休,一旦局势不能平定,东朝还将陷入内乱之中。
现下玉玺一时不能找到,当务之急是持天子虎符和令牌夺过宫中和城内禁军的指挥权,换上自己的人马,并急调开守卫在京城外沿的提军营,放自己早暗中调至四方坡的烈风骑进城。争取在天明之前控制住与自己不和的王公大臣,以防局势大乱。
他看了看皇帝的遗体,咬咬牙,将皇帝搬到殿后一角的一个大柜后,凝望着皇帝僵冷面容,冷笑道:“父皇,你就睁大眼看着儿臣如何坐上那个皇位吧!”
他将天子虎符和令牌揣入怀中,拉开殿门,身形如鬼魅般,迅速隐入扑天盖地的大雨之中。
蓝徽容睡得极不安稳,夜半时分,惊醒过来,坐起身,却觉身边的蓝华容全身都在瑟瑟发抖,惊道:“妹妹,你怎么了?!”
她披上衣衫,下床点燃烛火,伸手探上蓝华容的额头,觉入手冰凉,并非发烧,更觉华容今夜极为反常。想了一下,将蓝华容扶起,坐于床前,紧握蓝华容的手,正容道:“妹妹,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蓝华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在寒风中飘摇,极度的恐慌与担忧之后,忽然是极度的平静,她长吁出一口气,缓缓望向蓝徽容:“姐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蓝徽容望向沙漏:“已过了子时了,妹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到底出什么事了?”蓝华容怔然片刻,喃喃道:“过了子时了啊,应该行了吧。”
院外,一阵马蹄声响起,显是有大队人马正从院外的大街上疾驰而过。蓝华容猛然跳了起来,冲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泼天大雨,片刻后转过身来,望着蓝徽容,缓缓道:“姐姐,我有话想问你。”蓝徽容平静地看着她:“妹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姐姐,你的心中,可有王爷?他,他若是逼你嫁他,你可会答应?!”蓝华容踌躇一瞬,低声问道。
蓝徽容叹了一口气:“妹妹,我早和你说过,我对宁王无半分感情,他逼人太甚,还将我夫君等人逼于绝境,我与他之间,只有仇怨,没有丝毫情义。”
“是吗?”蓝华容垂下头,低低道:“可王爷的心中,只有姐姐你一个人呢,我在他心中,只不过是姐姐的影子而已。”
蓝徽容心中暗叹,上前握住蓝华容冰冷的双手:“妹妹,你现在有了身孕,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蓝华容垂头不语,沉默良久,抬起头来,眼中迸出令人心惊的光芒:“姐姐,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出现在王爷的面前!”
蓝徽容一愣,心中涌起恐慌,急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蓝华容似是豁了出去,紧握住蓝徽容的手,快速道:“姐姐,宫中今夜有大变,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蓝徽容渐渐明白,惊道:“难道宁王他―――”提起真气疾往室外奔去。“姐姐!”蓝华容急唤道:“太迟了!“
蓝徽容顿住脚步,回过头来,蓝华容轻轻摇头:“姐姐,一切都太迟了,皇上此刻,只怕已归天了!”
蓝徽容身形摇晃,面上血色全无,喃喃道:“难道,宁王竟敢弑父不成?他可不是皇上的对手啊!”
蓝华容怆然一笑:“姐姐,王爷既敢迈出这一步,自是做了周全的准备。你听,外面的战马声,定是王爷已经得手,正在调动兵马。姐姐,你还是快走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声过了再出城,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蓝徽容最初的震惊过后迅速冷静下来,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走,孔瑄和侯爷他们还被关着,我怎能一人逃生!”
蓝华容眸中涌上妒恨之色,猛然上前推了一把蓝徽容,喘气道:“你这个笨蛋,你快走啊!你若不走,王爷平定局势后,就会派人来押你。他心中只有你,肯定会逼你做他的皇后,你不做皇后便只有死路一条。我不能看着你死的,姐姐!”
见蓝徽容仍呆立原地,她愤声道:“姐姐,你赖着不走,难道是想做皇后吗?你若不走,王爷他,他岂会再看我一眼?!”她情绪激动,说到后面一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倚住桌子,泪水成串滑落。
蓝徽容默然片刻,心中有了计较,面上露出愕然和伤悲的表情:“我若这样走了,王爷怪罪于妹妹,怎么办?”
蓝华容摇头泣道:“不怕,我有了他的骨肉,他子息艰难,不会对我下狠手的。姐姐,我求求你,快走吧。你走了,王爷他,才会是真正属于我的。”
蓝徽容也落下泪来:“妹妹这样说,姐姐再不走,岂不是无耻小人。罢罢罢,我这就走,从此再不出现在宁王的面前,妹妹放心便是。”
她走过来将蓝华容揽入怀中,轻声道:“多谢妹妹今日救姐姐一命,姐姐这就告辞,你自己多保重。”她放开蓝华容,转身向屋外走去,蓝华容急道:“姐姐,王爷派了人在宅外看守,你这样子是出不去的。”
她取过一把油伞,上前拉住蓝徽容的手:“你随我来!”
蓝徽容点上外间两名丫环的睡穴,与蓝华容轻手轻脚走到屋外。寒风吹得蓝华容一个冷战,她紧紧握住蓝徽容的手,走到东偏门前。
雨此时已稍小了些,院中黑漆阴沉,蓝华容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蓝徽容的手中,压低声音道:“这是自由出入禁宫的令牌,也可用来自由出入城门,是前几日我领了圣谕入宫探望姐姐时,王爷给我的。姐姐出去后,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过几天,一切平定了,你再用这令牌出城。现在我到门外吸引看守者的注意力,这右边的围墙,与对面陈府的院子围墙仅一丈的距离,以姐姐的轻功,应可跃过去。姐姐,你看准时机,走吧!”
她忽然伸手抱了蓝徽容一下,又将她一推,头也不回,向院门走去。蓝徽容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惆怅与隐痛,但她也知形势危急,迅速冷静,悄无声息地掠到右首墙下,攀上墙顶。听得蓝华容拉开院门,听得她与外面看守的侍卫们对话争执,听得她似是争执中跌倒于地,外间巷中值守的侍卫不是拥过去就是转头去看。蓝徽容将真气提到极致,身影如暗夜幽灵,在雨中一掠而过,落入对面宅院之中。
她趁着夜色,在陈宅中迅速穿过,由其南面的围墙跃了出去,落足之地正好是陈家巷与京卫直大街的交叉之处。
蓝徽容在黑暗中默立了片刻,脑中急速思忖:现在宫中形势不明,皇帝凶多吉少,宁王只怕已夺过禁宫的守卫权,他一旦掌控大局,篡位登基,孔瑄等人必是死路一条,再无活命的余地。她越想越是焦急,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而去。
正呆立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蓝徽容急忙隐入黑暗之中,只见大队人马自直大街冲过,街边的灯笼映得清楚,这批官兵所着服饰竟是烈风骑的军服。烈风骑向来为宁王所统辖,一直以来只在京城以西四百余里地的文城驻扎,此时竟能出现在这京城街头,看来华容所言不差,宁王早已准备妥当,此刻只怕已经得手了。
她额头汗珠滚滚而下,再想了片刻,强自镇定,借着夜色的掩护,往允王府方向奔去。
暴雨初歇,天空中飘着的是蒙蒙细雨,蓝徽容的头发和衣衫渐渐湿透,沁骨冰凉,但她的心中却如数团烈火在焚烧,焦虑如炭。
她在夜色细雨中疾速奔行,还要不时躲过成队的官兵,好不容易穿到城北允王府前,隐在小巷内探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允王府前,马铃甲胄声叮当作响,大批人马正疾驰至王府门前,呼喝声中,上千官兵团团将允王府包围妥当。不多时有王府的侍卫出来查看,只听得为首将领大声道:“奉皇上旨意,允王暂禁于王府之内,所有人等,不得出府半步,违者杀无赦!”
允王府的侍卫似是与官兵们起了争执,那将领掏出一块金色盘龙令牌,王府侍卫大惊,不敢再多言,缩回府去。
蓝徽容远远望去,认出那金色令牌正是代表皇帝敕令的金龙牌,见牌如见圣上,可用来代替皇帝手谕。她心中更惊,知简璟辰已弑父成功,并拿到了天子虎符等物。
她知已不可能借允王之力来抵抗简璟辰,要想凭自己一人之力救出孔瑄、琳姨和侯爷等人更是痴心妄想,一时间,急得五内俱焚,六神无主。
时间一分分流逝,蓝徽容呆立于巷内,全身麻木,现在,该如何行事呢?该如何救出一众人等呢?自己纵有令牌,纵是能返回皇宫之内,看到的只怕是皇帝的尸身吧!现在京城内已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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