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母亲苦苦哀求我再给一粒九阙丹给她,可我,硬着心肠就是没有答应,反倒还提出来要将你训为我复国的工具。我不念你母亲救命之恩,反而恩将仇报,实是不配做佛门弟子,也对不起你和你的母亲。”无尘双手掩上面颊,哽咽难言。
蓝徽容与孔瑄对望一眼,在无尘面前蹲下,握住她的双手,轻声道:“师太,我不怨您,我母亲也不会怨您的,如果没有您给出九阙丹,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您对我,是有救命之恩的。”无尘抬起头,将蓝徽容搂入怀中,泪痕满面,二十多年的执念一旦放下,才发觉活着是这么的轻松,这么的宁静。
“你母亲跪在我面前三天三夜,求我不要把你卷入风波之中,可我一意孤行。你母亲无奈之下只得答应我,先按我说的训练于你,如果在你二十岁之前都没有太子皓的下落,我便拿出九阙丹救你一命。但如果你二十岁之前有了太子皓的消息,你便必须为我所用。
就这样,你母亲从小训育你各方面的技艺,而她将苍山武功心法口授给了莫总管,再由他来传你武艺。
前年九月,你母亲病情恶化,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便上了无月庵。我与她做了最后的安排,她便留下了那封遗书。
当时,我要她先交出宝藏,她却对我说,寒山图,她原样画在了她的遗画之中,如何参破其中奥秘,也留下了线索。她说这世上,只有你一人才能看破她留下的线索,从而寻到宝藏。她走之前求我,如果一切没有变化,让莫总管拿药去救你一命,但不要告诉你任何前尘旧事,放你过自由而简单的一生。
去年五月,你奉莫总管之命来无月庵见我,我便知他定是有了确切的有关太子皓还活着的消息,也终于,将你逼上了这条道路。
你走之后,莫总管有一日也到了无月庵,他并未打探到确切的皓儿的消息,但说你已入了慕王军。我知你身份暴露在即,恐你无意中透露了我的存在,便和他一起离开了无月庵,来到这苏家庄,和安心安意生活在了一起。”
蓝徽容不由转头望向安心安意,安心安意对望一眼,跪在了她的面前,安心泣道:“小姐,是夫人走之前悄悄吩咐我们的。说小姐如果有一日离家而去,定会将她的遗物委托给我们保管,也会将我们妥善安置好。她让我们在你离开后上无月庵见师太,并一切听从莫爷爷和师太的吩咐。”蓝徽容百感交集,这一刻,母亲的音容笑貌宛在面前。她慈爱的眼神,浅浅的微笑,温柔的话语,一年多来经常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自己的手,喘气说出的话语:“容儿,母亲将来,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原谅母亲。”她的泪水缓缓滴落:母亲,您是为了救我才这样安排的,您没有对不起我,母亲,要是现在您还在容儿身边,该有多好!
孔瑄伸过手来,替她将泪水轻轻拭去,又握住她的手,无言的动作给了蓝徽容无法形容的温暖和力量,她泪水渐止,向孔瑄温柔微笑。
无尘悄然拭去眼角泪水,轻声道:“你入慕家军,退西狄军,直至后来被简南英赐婚,被宁王带走,莫总管一直在暗中盯着。只是他不可能时时都跟着你,你被西狄人带走出乎他意外,他也不知你见到了太子皓,更未料到,孔瑄设计将你救走,一时失去了你的消息。
我们心急如焚,如果一直找不到你,万一你病发,岂不是枉害了你的性命?我们只寄希望于你能记住莫总管以前对你的叮嘱,在你父母的忌日时能够回到容州。我更没想到,简南英竟然找上了蓝氏一族。这时,我已有了一丝悔意,不该因妄念而殃及你的族人。
你被逼了出来,我们松了一口气,莫总管便上了京城。也知因为你的存在,成功挑起了慕藩与宁王的矛盾,索性便没有出面,准备看看形势,等你快满二十岁时再出现。到你被封为公主,出了京城,往容州而来,他知你定是被皇帝要挟,回来寻找宝藏,所以便赶在你前面回到容州。知你定要与明月取得联系,便及时出现,将你们带了回来。
容儿,是我对不起你,将你卷入这无穷的风波之中,让你吃了这么多苦,还累及孔瑄,累及蓝家众人,我实是有愧于心。
容儿,从今日起,你便是自由之人,我也要真心皈依佛门,彻底放下前尘旧事。那宝藏,你若能找到,就拿去救人吧。”
六二、同穴
月儿挂上树梢,清风吹动藤萝,院角草丛中,流莹明明灭灭,结群飞舞。安心安意开心笑着在院中点燃灯笼,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庆祝蓝徽容心疾得愈。虽知前路漫漫,困难重重,见她二人这般高兴,孔瑄与蓝徽容也静静微笑,众人象一家人团聚似的,开开心心的吃了顿饭。
席间,蓝徽容才知,当初莫爷爷因四处打探太子皓的消息,竟被仇天行知道了他的存在。仇天行知莫松华当年随昭惠公主而行,有可能知道清娘及寒山图的下落,便派出人马假借太子皓的名义来诱捕于他。
莫爷爷看破他们诡计,一番激战,得以脱身。但因为那些人拿出了太子皓当年的随身物品,莫爷爷断定太子皓应该还在人世,便留书让蓝徽容到新州见无尘师太,才有了后面的这一系列风波。
晚饭后,安心安意将当初搬过来的清娘的遗物取出,蓝徽容将母亲的遗画一一展开。无尘早已悉数看过,摇头道:“我早看过了,没有一幅与当年的寒山图有相似之处。容儿你仔细些,想想你母亲当年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一幅幅画卷展开,蓝徽容也回忆起诸多粼光碎影般的往事。一些细微之处此时回想起来,母亲皆是含有深意,而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蓝徽容抚上这些画卷,心潮难平。她伸手取过一幅画,慢慢展开,面色微变。画中叶天羽身着青袍,策骑而行,衣袂带风,身形如松,身后三人相随,纵骑驰骋,正是那幅四人笑傲青山图。
孔瑄见她面色有异,凑过来看了一眼,叹道:“这位就是叶元帅?”
无尘将画轴接过,神情似喜似悲,良久低声叹道:“一代奇才,却为亲生兄弟所害。唉,清娘当时也和我说过,觉得棋子坡的事情不是外面所传的那么简单,不料真被她说中了。”待所有画卷看过,都不见有与寒山图相似的,而蓝徽容也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众人皆感失望。清娘,究竟将寒山图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留下来了呢?
蓝徽容再将所有画轴一一细看,努力回想母亲以前的话语。孔瑄见她撑着头,秀眉深蹙,有些心疼,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明天再找吧,别想坏了脑子,我可不要一个白痴娘子。”蓝徽容一笑,眉头舒展开来,正待说话,孔瑄所说‘白痴’二字回响于脑海,心中一动,‘啊’地一声,急速俯身查看每一幅画。
蓝徽容再将每幅画看了一遍,将其中一幅拿了起来。众人探头望向她手中画卷,正是那幅四人笑傲青山图。见蓝徽容将那幅画先是摆正,又将画倒过来,又横过来凝神细看,都不敢出声,唯恐惊扰了她的思绪。
蓝徽容的嘴角慢慢涌起笑容,将画摊平放于案上,轻声道:“你们仔细看看,这画中画的是什么?”
众人围过来,看了良久,无尘前后左右看了一回,道:“这是一幅很普通的游乐图,与原来的寒山图相差太大,我倒没看出什么异样。”
孔瑄想了想道:“是不是这后面的山,喻示着什么?”
莫爷爷摇了摇头:“这山画得太朦胧,而且是远景,不象。”
安心拉着蓝徽容的衣襟摇道:“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蓝徽容微笑着望向那幅画:“任何人第一眼看画,必然是看这画纸上,画了什么东西。”“那是自然。”
“任何人要看这画上画了什么,必定是看向画上落笔有色的地方。”
孔瑄轻‘啊’一声,无尘也反应过来,眯起眼再看向那幅画,过得片刻,双眉轻抖,颤声道:“不错,正是这幅,这就是寒山图!”
见莫爷爷等人还不明白,蓝徽容笑道:“莫爷爷,您别总是看有色彩落了笔的地方,你就看那些空白的地方,而且,倒过来看。”
无尘伸手抚上画卷:“是,这幅画倒过来,空白处正是原来那幅寒山图的轮廓。寒山图我记得清楚,多年来也重画过许多次,但一直未能参透秘密,我还以为是在画纸或画轴中藏有秘密,看来,还是在这画中本身。容儿,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蓝徽容望着画的左上角母亲题的那首词,轻声念了出来:“少年红尘踏歌行,烟雨看平生。莫问梦断何处,云空天自清。青山魂,谷草新,林间翠。箫声悠悠,流水隐隐,笑书晚晴。”蓝徽容将这首词再读数遍,眼中逐渐露出悲伤之色,她将画举起来,对着烛光,细细地看着,喃喃道:“原来,宝藏竟是在那里!”
夏夜,银河迢迢,蛙声阵阵,孔瑄牵着蓝徽容的手在苏家庄田间小路上慢慢走着,流萤在二人身边翩然飞舞,宛如星光点点。
孔瑄见蓝徽容隐有哀戚之色,左手在空中挥抓,将拳头伸至蓝徽容面前,蓝徽容温柔地瞪了他一眼,嗔道:“好好的,捉它们做什么?快放了!”
孔瑄一笑,拳头松开,几只莹火虫一闪一闪地在二人头顶飞舞。蓝徽容抬起头来,满天星光与幽幽闪闪的萤火虫布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隐约网住尘世中人千百年来不可预知的命运。她低叹一声,已被孔瑄搂入怀中。
“在想什么?”
“想母亲。”
“我们明天就去将伯母棺木迁出来。”
“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宝藏的入口,就是母亲的墓室。”
孔瑄一愣,牵住她的手在一处草地上躺了下来。夏夜的乡间是这样的美,二人头挨着头,仰望着缀满宝石般星辰的天幕,享受着这难得的宁和。
“小时候,莫爷爷带着我在会昭山练武,母亲便会守在一旁,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莫爷爷授艺时对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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